《龙渊阁》风中的回音

4、第 4 章

　　“慕公子！好歹我在这竹林里也已经晃荡了一宿，既然进不去，慕公子何不出来一叙？”我在这竹林里传音道。过了一会儿，低低的声音传来：“龙渊先生请回。既然已经劳累一宿，何不先回去休息？”这见鬼的竹林与我和鹤云来到那次已经迥然相异，我凭着记忆走进来却似乎没了尽头。早知如此就应该带上小清的！被师父禁足后，我与韩天、小清待在龙渊阁喝酒，顺便说起了“四大公子”，小清说“无尘公子”慕闲悠精通五行遁甲之术，制作的机关天下无双，这竹林我定是过不去了。也是我酒后多事，不听劝阻二人的劝阻硬要趁夜闯这竹林。“慕公子啊！你看今夜明月当空，有一知己相伴该是何等美事。我欲引君为知己，奈何公子却拒之门外！”我在一棵竹子上做下记号，准备再次闯入某个岔路。“龙渊先生乃人中龙凤，闲悠受之有愧，求之不得，只是还请先生能进得了我的竹轩。”声音就像是在耳边，却无处不在。看着竹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突然闪过一阵杀气。我拔出自己的匕首向后砍去，只有几片碎裂的竹叶，顿时我的酒醒了大半。看来这慕闲悠的脾气不太好哦。“如今天色已晚。龙渊似乎打扰了慕公子休息，那改日再来拜访。”话音刚落，竹子停止晃动，竟似自动地闪开一条路。我将匕首插回腰间，走了出去。竹林外的矮石上放着一个碧玉壶，壶下压着一慕字条：“龙渊先生既是为了酒而来，闲悠岂能失礼？虽不能与先生共饮，但送先生美酒一壶，以谢先生点以‘无尘公子’之名”。我拔开壶塞闻到一缕幽香，眼前浮现了一缕白影。慕闲悠，好有意思的一个人！

　　将碧玉壶放在桌上，我得意地看着韩天和小清惊讶的表情。“文子皓，你闯得过慕闲悠的竹林？”韩天用手中的折扇轻敲着桌子，连连摇头。“主人这么聪慧的人物，走过一遍的竹林自然会记得！”小清用筷子打掉韩天伸向碧玉壶的手。我笑着将酒一一倒入三人杯中，说：“没啊，这是慕闲悠白送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用了很大的力气掩饰对我的鄙夷，但是没有成功。“小清，这个竹林和上次进去时不一样，所以……”我急着辩解，但被忽略。“文子皓，我都说了，平时有时间和我舅舅学点儿五行机关，你偏偏不听。堂堂的龙渊阁主人居然用了一宿的时间在人家门外晃荡！唉……”韩天拿起酒杯优雅地喝了一口我晃荡一宿得来的酒，却毫无同情之意。“胡说什么，至少主人带了酒回来！”小清果然不愧为我的人，说出了重点。“但是主人，连柏鹤云都可以过去的竹林，我认为……”小清啊，实话不带这么说的，我可是传说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龙渊先生啊！我边哀叹着交友不慎，边看着他们喝完了我的美酒。“皓，这酒不错，赶明儿你再去慕闲悠那里要点回来啊！”我忍住给他一掌的冲动，将他赶出房门。桌上的碧玉壶已经空空如也，我拿起壶，这才看到壶上精致的画，看那小篆留名是“慕闲悠”，壶的质地温润明亮，触感就像是那日我碰到的闲悠的手。小清说过慕闲悠是原来的“雅风公子”慕风的养子。这慕风是正派的领袖之一，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对待邪派之人的做法在我看来有些偏激，从来没有邪派之人在他手中能活下来的。慕风无妻无子对慕闲悠视如己出，可惜的是慕闲悠无法练武，根本学不来慕风的一身绝学。但是慕闲悠却生得玲珑七窍，聪明绝顶，成了精通五行遁甲，机关制作的大家。倒是不曾听说慕闲悠亲手杀过什么人，但是他为养父培养的天灭武士，在一场正邪之战中以他指挥的天灭阵杀死邪派近百人，那时候，他才十七岁。不知道十七岁的少年站在高处指挥杀人时感觉如何，我想象不出月光一样的白衣沾上鲜血的样子，想象不出横尸遍野的场面，即使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突然间发觉自己似乎想得太多了，我将这玉壶塞到腰间，躺在了床上。许是酒喝得太多，那一夜有太多的梦，我在竹林里追逐着一个细长眉眼的少年，他的回眸一笑让我眩晕却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好想拥他入怀。

　　和鹤云坐在醉仙楼里喝酒，我揉着额头不停地叹气。估计鹤云看不下去我的样子，居然主动建议去花舫。我摇摇头，坐在那里继续叹气。“喂！你没事吧？居然反对去花舫？”鹤云笑得那个欢快，两个酒窝在我眼前晃啊晃的。总不能说我在师父的逼迫下开始“禁欲”吧？我不理他，继续喝酒。“喂！你看起来像是很久没睡的样子了。要不要我开点药给你？”鹤云见我不理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每天都去竹林报到一次，却始终不得其门，换谁都会郁闷。这慕闲悠倒也沉得住气，看我在这竹林里飘来飘去，不管我说什么，都是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地回答，要么就是沉默不语，直接机关招呼。最大的一次进步就是我施展轻功躲避这些个机关暗器时，有笛声传来，算是附和。想我文子皓风流倜傥，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偏偏幼时无知，没有将师父的五行遁甲之术学到手！唉！悔不当初啊！人都说夜有所梦，我这夜夜都梦到那只有一面之缘的慕闲悠，起初还是我嚣张地过了竹林，看到立于竹轩前的玉人。后来……居然如同春梦般，梦到他在我怀中娇羞地笑着，然后，我醒来全身一片燥热。噩梦，绝对的噩梦！我猜想一定是太久没和可爱的美人们一起，天天跑去找他才会梦到这些！所以今天，我没去竹林，喊了鹤云出来喝酒。

　　“主人。”龙渊阁的护卫总是在不适当的地点出现，和鹤云相谈正欢，这些家伙幽灵一般地站在身后。“有事去找先生啦，你们。”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可是后面的幽灵护卫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喂，我正好需要几种药材，买完了再来找你。”鹤云皱了皱眉头，站起来走出房间。我叹了口气，鹤云与我再怎么亲如兄弟，这牵扯到江湖之事，却莫不是残酷、现实。护卫报来的信息无非还是最近邪派在偷偷积蓄力量，准备与正派对抗。正派的慕风，邪派的李泊玄、冷遥，争斗了这许多年看样子是要求个结果了。何必呢？韩天说过，二十年前的慕风、冷立文、冷遥、李泊玄，二十年前的“四大公子”，翩翩少年一同出游，羡煞了多少英雄豪杰，迷倒了多少江湖儿女，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反目？到头来还不是斗个你死我活？我交代他们继续监视正邪两派的动静，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插手江湖之事。

　　“走了？”鹤云坐在对面。“是啊是啊，真是烦死了！”我不耐烦的揉揉头发。鹤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啊，总是这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是心太善了！如果不是太了解你，还真是不敢想像你是龙渊阁主人。最那么多让人误解你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处呢？”没有好处！我知道鹤云想说什么。竭力阻止龙渊阁的人插手江湖事务，却被江湖人士当作是对邪派势力增强的纵容，被龙渊阁的人当作是对鹤云的维护，甚至被父皇当作是我的无所最为。可是，又如何？其实这江湖之中身不由己的道理谁都懂，只是大家都不愿想得太明白而已。“龙渊阁是什么？江湖的神？说是在维护江湖的平静，可是做的哪件大事没有死过人？”我问鹤云也是问自己。“你说，几年之后你会不会恨我入骨，就像今日的那几个人……”鹤云的微笑一僵，正色地对我说：“你记住，只要你是我的朋友，那龙渊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拍了拍鹤云的肩，与他，真的是不必说太多却可以彼此了解。在遥远的后来，当我的兄弟将剑指向我时，我才了解这世上最无奈的是约定，虽然那些美好时光里比肩而站的少年们在说出誓言时是真的以心相待，譬如师父，譬如鹤云。
　　下面刚贡了庐山云雾，我按照惯例让韩天带给了师父一些。自被罚以来我没敢去过师父房间，生怕再被找什么麻烦。跟了师父十几年，我知道他喜欢节前的云雾，知道他的武器是一把玉箫，知道他喜欢各式酥点，知道他神机妙算，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从不在人前吹箫，为什么总是一人独饮。我只道师父这个人总是平稳冷逸到无情，小清却说师父多情。说起多情，小清应该提到怜香惜玉的本公子啊！说到这，我倒想起了一个做人情的好机会。鹤云说过慕闲悠滴酒不沾，独爱饮茶。“小清！”我将手中包好的茶叶将给他，“把这个拿给慕闲悠慕公子，那竹林，你应该过得去吧？”小清点点头，接过我手中的茶叶离开。“主人，您与慕公子相交之事可否告诉冷先生？”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让师父知道。虽然慕闲悠不同于鹤云的敏感身份，但是以我对师父的了解，师父是反对我与正邪任何一派有过深的交往的。因为这样才能真正做到公正，做成真正的制衡者。

　　当小清再次站在我面前时，不爽，真的不爽！因为他说那竹林并不复杂！看小清绛红的外衣一尘不染，连头发都不曾乱过的样子，是没有说谎。“慕公子果然是倜傥如仙的人物！”难得有人入得了小清的眼，看样子慕闲悠是对了小清的脾气，而小清也入了慕闲悠的法眼。“慕公子问起了您，说您最近几天都没有去过竹林，是有事要忙还是……已经认输了？”我摆弄着手中的碧玉壶，竭力掩饰住自己的开心。或许明天可以让小清陪我去一次，是时候再见一次闲悠了。反正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面子，竹林过不去就是过不去，何必逞强呢。“明天陪我去竹林。啊，不要让韩天知道。”虽然可以在慕闲悠面前示弱，但是呢，绝对不能让那个韩天知道我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