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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为渊驱鱼(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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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炭惊得呆了,等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时,才想起去扶她。“你、你身上的伤明明那么重,干嘛逞强?”
卫知宁全身重量都架在他胳膊上,觉得力量从四肢百骸一点点地消散,只想就地躺下睡上一觉,再也不要醒来。
便在这时,身后天空上一声巨响,一个艳丽夺目的花炮当空炸开,纵使在白天,也是异常醒目。
“糟了!他们在召集援兵!”黑炭一面四处张望,一面急问,“兄弟,还能跑吗?”
卫知宁深吸一口气:“走!”
“真行?”
“你走你的!”卫知宁低低喝了一声。
两人奔出数十步,便看见东西两边天空接连有花炮炸开。
“还有多远?”卫知宁脸色惨白如纸,脚下却丝毫不慢。
“前面树林就是。”黑炭一指前方。果然数十丈外一个缓坡,甚是荒凉,隐约可见蓊蓊郁郁的树木犹如致密的罗网将它笼罩,丛丛杂草一路蔓延到脚下。
“快!”卫知宁骤然加快了脚步,眼见离那片树林还有十余丈远,东边西边两队人同时追来。
“东边是五凤刀的娘儿们,西边是泰安镖局。”黑炭匆匆一扫。
泰安镖局中镖师轻功平平,眼见追不上,招呼手下一齐放箭。黑炭将卫知宁向前一推,自己拦在她身后,一面退走,一面将一杆长枪舞得如蛟龙出海,水泼不进,只听丁丁当当一阵繁响,那些羽箭被他纷纷打落。
他渐渐跑出射程,西边五凤刀却有轻功了得之人前后追来,追得最快的一人是个青衣妇人,离他不过三四丈。黑炭抡起长枪,运足劲力,将长枪旋转起来,霍地向她掷去。那人见长枪飞旋,来势猛恶,急奔中勉强错开脚步,仍是被枪杆扫中后腰,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这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泰安镖局的射手又赶上来,箭如连珠。黑炭此时双手空空,不由暗中叫苦,忽然身后一道白影探出,连同手中若有若无的宝剑、矫如玉龙的长枪一起,化作一团光华,在他身前游走不定,将射来箭矢拨转方向,掉头去射敌人。
“呵,卫知宁!”两路追兵一齐喊了一声。
此时箭矢如雨,卫知宁知道须得灵台明澈,全神贯注,因此不由脚步略缓。五凤刀门下已有人追到跟前,卫知宁眼角余光瞥见黑炭所在,将左手长枪向他一抛,分神之际,牵动内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卫知宁受了伤,已不足惧,大家快追!”耳畔鼓噪声似乎震天动地。卫知宁自觉眼前发黑,剑法散乱,只得拼着中箭,疾速后退。
蓦然四周一暗,她已然退入树林中,黑炭拉着她拐了几拐,喊杀声便轻了远了。卫知宁背靠树干,深深呼吸,一面喘气一面笑道:“我真没想到这样都能逃得一条性命。”
黑炭也哈哈大笑,笑罢却转出一丝忧色:“你这个人,老是逞强,伤势怎样啦?”伸手把了把她的脉,大惊失色,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她嘴里,“你可真是个不要命的!”
卫知宁心头虽然轻松了,却仍觉心乱头沉,四肢乏力,靠着树干慢慢坐倒,口中喃喃说道:“我……歇会儿……”
她这一歇便是一整天。黑炭几次三番忍不住去探她鼻息。待她睁开眼时,层层密林间,已是漏下点点月华了。
“他们人呢?”卫知宁醒来立刻就问这个。
黑炭将几个野果递给她。“他们啊,在我这阵里吃了苦头,好容易退出去,现在把这一块地方团团围住。还来了好些人。”
卫知宁贪婪地吮吸着野果那甘甜爽口的汁水,口齿含糊地追问:“什么人?”
黑炭也在她身边坐下,扳着指头:“喏,你知道的,五凤刀,霸王枪,泰安镖局,还有……”他每报出一个名字,卫知宁脸色便沉了一分。黑炭声音越说越低,终于住口:“你这是怎么了?”
卫知宁短促地笑了一声,淡淡道:“没什么。”
黑炭自然不会知道,好些门派都是卫知宁费尽心思才拉拢来的,谁知柳家不过发一句话,他们就不敢不倒戈相向,使她这几日心血付诸东流。
她自踏入江湖以来,所设谋划无有不成,这几日之内,却连连受挫,心中愤懑难平,将指节捏得发白。
“哎,卫知宁……”黑炭望着她抿紧如同刀锋一般的薄唇,“你……”
卫知宁昂了昂头,重重吐出口气,把心底纷乱情绪驱逐干净。“怎么这儿会有你结的阵?”
黑炭得意地挠挠头:“这是我墨香一门的老巢啊。我门中虽是一脉单传,可每代传人都有非常之能,这林子里的阵势也就被一代代人改进得愈发完善。”
“墨香。墨香。”卫知宁念了两遍,“这名字甚少流传江湖。”
“不错。”黑炭此刻一脸严肃,“我门中弟子本就稀少,再加上我门中所学,乃是结阵、辨踪、医药等旁门杂学,武功不过看个人天赋,量力而为,这就更为人轻视了。”
“杂学就低人一等么?”卫知宁挑挑眉,“今天可是你的杂学救了我的性命呢。——你这阵能拦他们多久?”
黑炭傲然道:“我若不让他们进来,他们下辈子都别想进来。”
卫知宁微微一笑:“你那药丸很是有效。我只要调息两日,就可以恢复了。用不到等到下辈子。”
树林间的秋夜格外舒爽,卫知宁倚着树干打坐调息,黑炭则兴致勃勃地摆弄他这阵法。林外是数百人点着火把,执着兵刃,枕戈待旦,连空气都绷紧了似的,林内却是一片宁静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