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之蝶》萧韶

7、相同的结局

　　天下从未有不透风的墙。
　　那日，药师晨凉复活的消息传来。
　　夜郎王便召见了月夜。
　　“夜郎城绝对不会包容一个活了三百年的妖怪......我已经调动南锤众属.......月夜，这次我要你领兵.....”
　　月夜的脸上微微变了些颜色，他说，“白马。在那里。”
　　下一句，他说的软弱而无力。
　　“我想和她在一起......”
　　夜郎王冷冷的笑道：“你家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在说到家族的时候，王加重了口音。
　　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
　　月夜敛去了多余的表情，轻轻说：“臣，遵命。”
　　说完，恭敬离开。
　　看着这个三百年来都没有死亡，甚至连容颜都未曾改变的男子。王的心中百味陈杂。只有他们彼此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事情。
　　三百年前，将军月澈带回了两株“雪天莲蕊”。
　　为了实验“雪天莲蕊”的真实性，先王让月澈服用。结果，两株“雪天莲蕊”，一真一假。月澈得到了传说中“长生不老”的魔力。三百年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变换着名字，传承了数代的月家其实一直都只是月夜一个人而已。
　　此次，药师晨凉复活，又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能够死而复活，或者该说是没有死去。药师晨凉，一定已经掌握了长生不老的秘密。
　　那一定并不仅仅只是传说而已。
　　月澈如是。
　　晨凉如是。
　　那不是传说！

　　白色的披风无风自动？！
　　待细细看来，原来衣角间有褐色的蝴蝶环着他飞翔，在掀动着他的衣角。
　　眉眼如画，眼神如泣如诉，似乎总有淡淡忧愁，忧而不伤。
　　这是白马眼睛复原之后看到枯叶的第一眼。
　　熟悉的白色人影……
　　白马忽然有种想法：枯叶会是那个她寻找了多年的人么？
　　答案，只有月夜才知道！

　　换过干净衣物，白马飞身上马。
　　匆忙而去，远远的只留给枯叶一句话：
　　“我去找月夜。你要等我。”
　　这是她眼睛复原之后对枯叶说的第一句话！

　　枯叶哀伤地看着翩翩起舞的蝴蝶。
　　“你即是选择了他，为何还要我等你……”
　　萧书生站在他的身后，默默注视。
　　“晨凉，我听到一个说法……”

　　当白马见到了月夜。
　　“我以为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叫我回去。”
　　“不，你知道晨凉吗？就是和你一起走出雪海的那个人。我是为他而来。”
　　“晨凉？这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满足吗？”忽然，月夜认真的问。
　　“我很满足。”
　　“那你为什么要执意寻找过去呢？”
　　“……”
　　“白马，对于你来说，是如今的你重要还是过去的你重要？”
　　“二者同样重要。”
　　“杀了他，和我一起回去......”
　　“不。”白马抗拒着。
　　“那么你是选择他了是吗？”月夜轻轻叹息。“那么，听一个故事吧，关于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的故事。”

　　“我是木叶……他是晨凉……”
　　“可是他说他只是枯叶……三百年……那么久……他还会记得我么……”
　　白马喃喃自语。
　　这么多年，她已不仅仅只是当年的木叶，而他还会是当年的晨凉吗？
　　“你的选择，是跟我走还是跟他一起逃？”
　　月夜问。他在等着答案。
　　可是，白马依旧沉默。
　　终于的终于，她解下了腰间的那壶酒。
　　“有人告诉我，只要喝了这壶酒，我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
　　“如果今夜，我忘了他，那么我就跟你回去！”
　　“如果你最终还是要跟他在一起，那么——”
　　“今晚…..你们都要死！”
　　月夜轻声宣布。
　　他明白，即使是过了三百年，即使当年的那个王已经死去了，但是人心永远都是如此：想要超越众人之上，想要长生不老。所以才会派唯一见过真正的“雪天莲蕊”的他来领兵……

　　终于的终于，她喝了那壶据说能让你忘记所有烦恼的酒。
　　当最后一滴酒液喝尽的时候。她说：
　　“这壶酒太烈了........”
　　白马的眼睛，亮若繁星。
　　“我还是没有忘记他……”
　　“对不起，月夜……”
　　“那么——”
　　随即，她又笑自己，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能忘记烦恼的酒呢？
　　如果有，那么人又怎么会是凡人呢？
　　黑暗的夜里，传来白马清亮的笑。

　　白马回去的时候，她看见枯叶真正缝着那件由雪海出来时她所着的衣服。
　　枯叶，或者是晨凉，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所有事吧。那么即使他是不是晨凉，都无所谓了。
　　“白马。你回来了。”
　　枯叶笑着扯断最后一根线，仿佛是扯掉了最后一丝的不舍和牵绊。
　　笑容明媚而忧伤。周围有褐色蝴蝶飞舞。
　　“恩”白马也笑着点点头。
　　“见过月夜将军了？是打算走了吗？”枯叶笑着，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远处凝望的书生在叹息：晨凉的心中，已经决定了。
　　“不。月夜他不是为了我而来，而是为了晨凉而来。而我，不会走。”
　　“无水？为的是雪天莲蕊吗？”
　　无水？他还记得无水？那么说，他还是那个晨凉。
　　白马心中一惊，瞳孔收缩，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你还记得无水，帮我找回来，今夜就动身！......”
　　动身之后，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月夜，就交给我吧。
　　枯叶一笑，没有拒绝。

　　夜深的时候，白马和书生为枯叶喝酒践行。
　　褐色的蝴蝶在月光下漫天飞舞。
　　不禁让白马想起另一只蝴蝶。
　　那是一次无意中她撞见书生为枯叶上药。
　　枯叶的身上不但有冻伤，还有擦伤，划伤……
　　在枯叶如明月般的身体上尤其显得残酷……
　　然而，在枯叶的肩上，却又一只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蝴蝶……
　　就那么栖息在枯叶的肩上，双翼舒展，仿佛煽动翅膀就能飞翔……
　　而枯叶似乎感觉到了白马的目光，他一笑，说：
　　“……我不是妖怪.......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了......肩膀上纹的是蝴蝶，不如你就叫我枯叶好了......”
　　他说的是他们在雪海上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枯叶……之蝶……

　　一杯饮尽，白马却有些晕眩，她分不清是因为月光太明亮还是她太想醉。
　　“我背不了你一辈子了.....天莲蕊我一直缝在你的领角....天亮之后.....忘了我……”
　　枯叶说完这一句，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枯叶……白马……”

　　白马对着身边唯一的人说：“白马枯叶总相依.........你帮我写一个故事吧……”
　　“为什么？”
　　“我感觉我会忘记很重要的事……可是我不想忘记，要是有一天我忘记了，你一定要讲给我听啊……”
　　书生应道：“你要我写一个故事，我要一个陪我喝酒的朋友，做笔交易吧!三年！三年后的端阳，我帮你写完这本书.............”
　　三百年，三年，又有什么区别……
　　忘记一个人……

　　写书人：我写完这个故事已经三年，
　　枯叶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今年端阳，
　　又是我陪她烂醉在酒窖，
　　不知道她还会在这城门守多久
　　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我烧了一本写了三年的书……

　　在那之后，月夜曾经来过。
　　枯叶，也就是晨凉的结局无需赘言。
　　月夜依旧做着他的大将军，守护着夜郎。
　　然而，白马，总在烂醉中清醒，然后又在清醒中烂醉。
　　她总是说，她记得她在等一个人，可是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不知道她在等的人是谁。
　　于是，她总是喝酒。
　　她总说自己忘记是因为喝酒，所以想要喝酒而再想起来。
　　每次烂醉，她总会泪流满面。可是醒来之后，她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而流泪。
　　所有的事都在梦中想起，清醒中幻灭……

　　“其实你一定是知道的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白马总是这么问我。

　　其实，说不说又有什么所谓……
　　晨凉已经不在……
　　又何必让她再找一次？！
　　不如相忘于此……
　　火焰吞噬的不仅仅是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