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风精灵》瑾瑾

22、6.风疾路转 IV

　　漆黑寂静的夜晚，一丛明亮温暖的篝火在荒凉的山中轻快地跳动着，篝火边坐着沉默的尤里西斯。
　　“在想什么？”汀娜不知什么时候从车里钻了出来，身上还裹着御寒用的毯子。别看这里白天热得连苍蝇都想找个地方避暑，到了晚上，骤降的气温能让寒意穿透衣物直达肌肤。找了个尽量靠近火堆的位置，汀娜坐了下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她伸出一根柴火无聊地拨了拨面前的火堆，“想起什么来了吗？”
　　他摇头。记忆的锁一旦开启，那些尘封的往事便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恋人婆娑的泪眼，族人殷切的期盼，长老的劝诱，还有来自巫师一族因爱成恨的诅咒……一切回忆在他的脑中萦绕盘旋，令他几乎窒息。但他却若无其事地撒谎，不想让她再添担忧。
　　“圣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汀娜背对着他坐着，看不见表情，只能听见她的话语随着夜风，低低地传来，“为什么反对我去？怕我成为负担吗？”不管如何犹豫如何揣测也得不到答案，她最终还是开口询问。
　　尤里西斯心中咯噔一响，不知该不该回答。现实与过往，交错重叠，使他迷惘。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她转过身。
　　“不……”他谨慎地选择词汇，“那里对人类来说太危险了，我觉得……我……不想看到你受伤……”要是自己能有汀娜一半坦率，或是丹尼一半口才就好了。他突然冒出这样没头没脑的想法。
　　“蠢想法。”汀娜的话让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然而，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嘲笑的意味，语调也出奇地温柔。她慢慢挪动到尤里西斯身边，轻轻地呢喃着：“蠢想法……我可是个警察啊……”
　　“是吗……”他自嘲地苦笑。熟悉的芬芳随风钻进他的鼻子，一种莫名的安心与愉悦从心底升起，那是他在这个充满异味的新世界中少数不觉排斥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左手臂上的压力好像增加了，扭头一看，汀娜不知什么时候，竟挨着他的胳膊睡着了。他立刻感到一阵脸热，想挪开手臂，又担心弄醒了她，犹豫了半天，结果只得继续维持这种尴尬的姿势原地不动。
　　这么坐着久了，尤里西斯也开始有些神游，不禁回想起离开巫师家时的情景。

　　老人应尤利西斯的要求，从祭坛中取出了几样东西，将它们全都烧成灰烬。然后，他将这些粉末装入一个玻璃瓶，挂在汀娜的胸前：“这些粉末能够在圣地中保护你的安全，当然，是在你没有招惹那些精灵的前提下。”
　　汀娜笑了，没事谁会去招惹它们呢。
　　当他们要上车时，老人突然喊住了他们，并迅速将他们拉离车子：“你们的车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他的眉头深锁，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慈祥，浑身散发出魄人的气息。两人立即警觉地打量着车子，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过了半晌，老巫师缓缓地转向尤利西斯：“看来这次你们有个不一般的对手啊，一定要小心。”
　　尤利西斯用力地点点头。老人又指了指汀娜：“好好保护她，如果你真的……”尤利西斯赶忙用手势打断老人的话，窘迫地看着汀娜，好在她刚好被房间中的印第安装饰吸引，完全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他苦笑了一下，说：“您真是多虑了。”
　　“希望如此。”巫师的话别有用意。

　　“呐，老巫师说的‘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靠着他的汀娜迷迷糊糊地问。
　　“唔？”尤利西斯的思维被她拉了回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你是说‘暗神力’吗？”
　　“那是什么？”
　　“神力被分为守护和攻击两种，由于神灵和精灵被禁止伤害人类，因此攻击神力是种禁忌；但是还有一些神力，会因为使用的目的不同，导致性质上的不同。人类通常把攻击神力和不良用途的守护神力统称为暗神力。”
　　“那我们车上的，是什么样的暗神力？”
　　“不知道。大概是类似跟踪的神力吧……连雅诺特巫师都感到紧张的神力，想必威力非同小可。”
　　“被看不见的对手耍来耍去的，还真是不爽。”汀娜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同时往尤里西斯的身边又挤了挤。安第斯山区的夜晚真是够冷的。
　　“这话听起来真像是丹尼的口气。”尤里西斯再次将火挑亮。
　　“什么？你回去可千万不能告诉他，不然他拽到大气圈外面去的。”
　　“是，是。”
　　尤里西斯笑了起来，汀娜也不禁微笑。暖暖的篝火映着两个靠在一起的身影，显得格外温馨。

　　又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行驶，他们终于看到了圣地的边缘。那是一片葱郁的森林，顺着安第斯山脚绵延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就是那里吗？”汀娜问。
　　已经变成红色狐狸的尤利西斯点了点头。
　　然而，车子却在此时发出了一阵呻吟，停了下来……
　　“……真是……竟然在这个时候没油了……”汀娜无奈地叹息，“没办法，我们只好用走的了，好在离得不远了。”
　　说着，她把车上轻便的行李和食品搬下来，向着圣地森林走去。
　　才走了大约半天路程，尤利西斯突然发出警告的叫声，汀娜立刻警觉地停下脚步，拔出随身携带的手枪，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反应，她疑惑地看着尤利西斯。正当她要放松警惕时，尤利西斯突然一跃而起，咬住汀娜的衣服将她拖倒在地。汀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地震从身下传来，待定神一看，原先站立的地方竟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大裂缝。她吃惊地看着尤利西斯，还没开口询问，震动再次传来，她来不及多想，就纵身抱起尤利西斯，跳到了一旁。随后出现的情景令她惊讶得合不上嘴：大地在她的面前裂开了一道一道的口子，如同被一把锋利的斧子大力斫开一般，通向圣地的路完全被封住了。
　　“怎么办？”汀娜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地问身边的尤利西斯，突然记起他现在还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狐狸，而现在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

　　“加文，这个月的销售额又下降了，我需要你找出原因并给我拟一份对策……加文……加文·罗宾斯！”
　　迈肯罗加大嗓门喊着他得力助手的名字，同时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个一向以细心精明受到自己赏识的年轻人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常常发呆。
　　“是的，迈肯罗先生。”加文总算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常有的神情。
　　迈肯罗不甚高兴地将事情又交代了一遍，并责备了他的失神，然后就打发他出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加文打开电脑，发现电子邮箱中再次出现了那封熟悉的电子邮件。他暗自发笑，已经是第七次了，他不用看都能背出里面的内容来。因此他也如往常一样直接将信丢进了回收站，然后带着惯有的笑容开始工作。
　　忽然，像是听到什么，他又站了起来，带着和先前完全不同的严肃表情朝窗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