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风精灵》瑾瑾

27、9.风迷月影 I

　　一路上，尤里西斯始终沉默着，只是跟着兔精灵托利切特不听地走着，教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从刚才开始便一头雾水的汀娜见此情景，也只好将满肚子的问号咽了下去，转而开始揣测即将见到的神王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很快，她的思绪便被眼前的美景打断了。
　　在托利切特的带领下，他们正缓缓穿行于无数高大粗壮的古树之间。有如大腿粗细的树根浮出地面，在脚下密密匝匝地交错盘结；而树干向上，在数十米乃至百米的空中撑开巨大浓密的绿荫。明亮的月光自树叶的缝隙中洒下，在他们的脚下、身边落下点点银光；偶有清风拂过，光影摇曳，顿时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景象。汀娜身处其中，竟渐觉晕眩，不由放慢了脚步。
　　忽然，她觉得有人用力拉了她一把，这才从惘然中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尤里西斯正站在她的身旁，抓着她的手臂，脸上交杂着警觉与关心。
　　“别分神，跟着我们。”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说完扭头就走，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汀娜就这样被他一路拉着，脸颊不禁微微发烫。她几度想要挣脱，却没想到尤里西斯的握力意外的大，几次都没有成功。无奈，只好就这么让他牵着。感受着他自掌心传来的温暖，汀娜觉得没来由的安心，人也清醒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迷迷蒙蒙的了。她不禁赶上几步，紧紧挨在他的身边，和他并肩前进。
　　而这时，汀娜才留意到，围绕在他们四周的光晕，并非全部来自月光。自林间散发出的萤光看起来像是从房屋中透出的灯光。仔细一看，于树丛草间竟隐约藏着许多样式怪异的构筑物。地面上的那些看起来像是巨大的半球形笼子，只是笼子是由许多粗长的树枝向下弯曲编织而成的，上面覆着密密的枝叶。枝叶间流出星星点点淡青色的光；高处的建筑更是奇异，粗壮的树干上盘绕着轻盈的阶梯，和着哥特式的镂空尖廊一路盘旋而上，于林海之中轻盈缥缈，宛如梦幻。
　　“那是……”汀娜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是精灵们居住的房子。”尤里西斯低声回答，带着一丝怀念的味道，却不放慢脚步。
　　是吗……她轻轻感叹，这儿也曾是你们居住过的地方吧。这话并没有问出口，她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向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的一亮，汀娜抬起眼，发现他们竟已穿过禁林，到达了安第斯山脉的主峰之下，一座精美的宫殿屹然立于眼前。
　　与书中雄伟气魄的宫殿截然不同，眼前的宫殿没有厚重的城墙、高耸的塔楼，有的只是精致的门廊，由树木组成的城墙，还有精雕细琢的门窗。流畅的花纹、尖尖的拱券，似乎都暗喻着自然的草木，而更有树木花草缠绕其上，仿佛这宫殿也是山林的一部分。
　　越过跨于河上的廊桥，领路的精灵在一扇微微散发着白光的精美大门前停了下来，弯腰行礼：“请两位自行进入。”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汀娜有些惊讶地看看他，又看了看尤里西斯。
　　尤里西斯于是解释：“神灵可以面见神王，而在精灵中只有上位精灵才有这个资格。你刚才看到的是个下位精灵，所以他不能进去。”
　　话音刚落，大门便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微明的通道。两人走了进去。
　　如果不是经过大门，汀娜一定会误以为他们还在林中漫步。因为周遭的景色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头顶上多出一个顶棚外，两边仍然能够看到蔓爬的植物，嗅到空气中的清香。整个建筑似乎都在发着光，照亮着他们的视野，却完全不觉刺眼。廊道尽头，仍是一扇门。
　　当门打开，出现在汀娜面前的，是一个圆形的大厅，由植物缠绕而成的殿堂里，众人呈半圆形端坐于椅子中，位于他们正前方的是一位高贵典雅的女性。汀娜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眼前的人物与女性人类几乎没有区别，只是皮肤呈现出微微的青铜色，让她绝美的容貌更添了一份庄重与神秘。在她两手边的几位人类外形的神，虽然面貌各异，但肤色却与她无异。
　　不等她细细观察，尤里西斯便一把摁住她，拉着她一起跪在堂下。
　　尤里西斯用不带感情起伏的声音说道：“参见绮维亚王后陛下。”
　　原来她是王后啊。汀娜暗暗想着。
　　“柯帝族族长，”王后开口了，声音沉静威严，“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没有资格来到这里，而且你还带来了人类！犯下这样的罪，你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吗？”
　　“知道。”尤里西斯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他那坚定的语气更让汀娜吃惊，“但我此次前来，正是希望王能够明确告知我族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过，以致被逐出家园千年之久。至于这个人类，她是我的同伴，如果没有她，我绝不可能平安地来到这里。希望王后陛下能够答应我的不情之请……”
　　“够了！”绮维亚略带恼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一族所犯下的罪行是人所共知的，没有再追究的必要！鉴于你的无礼，你将会……”
　　“王后陛下！”汀娜从刚才被摁倒在地就憋了一肚子不快，现在更是忍不下去了，使劲挣开尤里西斯的手站了起来，直视着她，不服气地说，“您连尤里西斯地话都没有听完，就这样妄下断言，是不是太武断了些？身为王者，应当拥有过人的气量与不凡的气度。像您这样随随便便就给人扣上一个罪名，将人驱逐出境的做法一点都配不上王后这样一个高贵的称号。亏尤里西斯还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希望为族人昭雪冤屈。我们大概看错人了吧！”
　　“大胆！”环坐的几位神灵大喝道，满面怒气地站起身来，威吓地瞪着汀娜。
　　尤里西斯虽然为她过于大胆的言行吓了一大跳，心中却充满了感激。一见在座的神灵可能对汀娜不利，他立即一跃而起，挡在汀娜面前。
　　哪知这时……
　　“哈哈哈哈哈……”一阵轻快的笑声从王后口中飘落，她一扫方才的肃穆，噙着笑意制止了众神：“不可以伤害他们。”
　　神灵们虽然不满，却也只好退了回去。
　　王后笑道：“你竟然有了人类的名字，尤里西斯？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是这个人类替你取的吗？”
　　“……是。”猜不透王后的用意，尤里西斯只能照实回答。
　　这时，王后注意到汀娜胸前的瓶子，有些诧异：“你们见过雅诺特巫师了？”
　　“是的。”
　　“原来如此……”王后若有所思地笑着，站了起来，吩咐站在一旁的侍者：“为两位客人准备休息的房间。”而后转向重新跪倒在地的两人：“你们跟我来。”
　　跟着绮维亚王后，他们来到一个庭院中。没有了树木和房顶的遮挡，牛奶一般的月光奢侈地倾泄而下，将一切染上一层银白。
　　沉浸在这似曾相识的月光中，尤里西斯静默地站着，时光仿佛再度回到三百多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