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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缚茧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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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连鹿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缚茧。
相传只有非常强大的妖怪在临死之时,心中若是有不可磨灭的强烈执念,才会产生的缚茧。
这种东西,可以帮助已死的妖怪,完成它生前的夙愿。
但绝非是什么好事。
缚茧的存在,多半都是怨恨。
不能平息的恨意。
缚茧在妖怪死后,只会静静蛰伏在妖怪所死之处的土壤里,缓慢的生长。
没有任何妖怪或者人类能够察觉到。
按照常理来说,一旦某一天妖怪所执念的人或者事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缚茧也会随之消散。
但相反,如果妖怪执念之物一直没有消失,缚茧便会日益壮大,破土而出,开始进入成熟期直至破茧。
这样的时光,往往需要几百年甚至更久。
对这些,鹿岑并不在意。
缚茧的出现,没有什么人能够加以阻拦,无论你多么强大,也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执念不是实物,没有达成愿望,永远都不会消失。
他真正在意的是,无关之人是永远看不见茧的,但他和顾锦遥却能够察觉并且看到。
只有一种可能。
缚茧想让他们看见。
这样的猜测让鹿岑十分的不安,但他并不想告诉顾锦遥这些,以免她多想,只是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
这个东西,和他们本就毫不相干,也应该不会伤及他们。
也许,只是个偶然吧。
鹿岑越是闭口不谈,顾锦遥就越是好奇。
每每放学路过,她都会习惯性的探头往门缝里瞧。
而每当她看的时候,鹿岑总会面色不虞的拉着她快步离开。
嘴里也依旧什么都不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颗奇怪的茧,似乎越来越大了。
直到有一天,鹿岑走在前头,顾锦遥跟在后面刚要经过此地的时候,门居然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顾锦遥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往里头望去。
还是和以前一样,顾锦遥所感受到的妖气非常细微,可这一次,那种曾经若有若无的香气非常的浓郁。
有些令人悲伤的感觉。
还没等顾锦遥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腾空拉扯进去。
顾锦遥一下子扑在了地上,她惊愕的抬起头,却发现原本杂草丛生的院子,现下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住。
满眼的白色,亮的刺眼。
院子的中央,静静地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紫藤色长袍,银色的长发如同绸缎一般倾泻而下,几乎垂落在地上。
等他微微抬鄂的时候,顾锦遥才看清他的容貌。
那是怎样谪仙一般的面容,让所见他的人都自惭形秽,卑微到土壤里去。
还有,那股让人不得不诚服的强大威压。
他的眼眸之中,被一层让人不寒而栗的冰霜包裹住,一抹嘲讽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来。
“呵,人类。”
这是顾锦遥陷入无边黑暗中,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鸟啼声好吵,阳光也是如此的灼眼。
世界的黑暗,此时在慢慢的散去。
等顾锦遥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站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古代少女,她的模样十分的狼狈,发簪松散,发丝凌乱,衣服上到处都是撕裂的痕迹和块状的污泥,似乎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打斗。
她是谁?
她又怎么会在这儿?
古代少女那双明亮得惊人的大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顾锦遥,衣袖里的手也指向她,十分恼怒的样子。
顾锦遥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她又尝试动了动,身体没有分毫的反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喉咙里突然不受控制的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接着嘴巴也自己动了起来:“还要打吗?”
说出口的声音,竟然是低沉的男声。
这一刻顾锦遥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困在一个男性的身体里。
等等,好像又不对。
她努力地回忆起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然后在瞬间想起那个院子里的神秘男人。
她这个样子,更像是被困在梦境里,又在梦境之中被困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
“漠歌,你这个臭妖怪!我早晚会打败你!把你收进我的葫芦里!”眼前的少女咬牙切齿说道。
“痴人说梦。”身体又不受控制的开口说道。
顾锦遥身处男人的身体里,自然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情绪和想法。
比如此时的他,言语虽然冷漠,但是,他的内心却是欢喜的。
这个人,恐怕是喜欢眼前的女孩子的。
接着,眼前画面又急速的跳转到另一个场景
,视线之中的,还是那个古代少女。
这一次,四周仿佛是古代的集市,少女在不远处的小摊边,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长相儒雅的古代男子,两人正十分开心的交谈着什么。
接着,那个男子从小摊上挑选了一个鬼怪的面具戴在少女的脸上,少女并没有拒绝,配合戴上面具后,还朝着身边的人扮了个淘气的鬼脸。
咯咯咯的笑声,已然穿过人群传到了顾锦遥的耳朵里。
而身体的主人,也当然听见了,他似乎很是不高兴,手心微微攥紧,
身体里似乎渐渐涌出了一股奇怪的力量。
紧接着,时间仿佛在瞬间停止了一般,集市上本在嬉戏打闹的人群,都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禁止不动。
还有这种能力?
顾锦遥目瞪口呆,虽然也只是思想上的目瞪口呆。
身体的主人似乎非常习惯于这样的效果,缓缓地走到少女的面前,沉思片刻,抬脚就在她身边人的膝盖上狠狠踹了一脚,然后,又把她脸上的面具掀起扔了出去。
被丢出去的面具,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堆冰渣子,然后慢慢散落下来。
等他做完这一切,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直到渐渐走远的时候,身后的集市才再次响起喧嚣的吵闹声,恍若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一般。
但顾锦遥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具身体的主人,怕是吃醋了。
这个人,不,应该是妖怪,着实有些闷骚。
接下来的一幕幕跳转的画面,每分每秒都围绕着这个少女展开着。
顾锦遥也开始慢慢了解了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亦或者说,是爱情。
无法善终的爱情。
这个少女的名字叫蝶音,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漠歌。
两个人的名字倒是挺般配,却见不得能够在一起。
一个是存在千年的雪妖,一个是生于除妖世家的少女。
就身份而言,天生的宿敌。
漠歌和蝶音的相识,也源自于一场误会。
漠歌本极少去人类聚集之地,但那一段时间,正逢百年难遇的蝶吻花开之际,他便动身去了蝶吻生长的地方。
蝶吻虽然是妖物,却极其喜爱人气,所以只会长在人类密集的城镇周围。
漠歌前脚刚踏上这片城镇的土地,后脚还没落地,脖子上便被人架上了一把长剑。
他瞥眼一瞧,还是一把桃木剑。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这种东西搁在身上。
“你这淫贼妖怪,今天终于被我逮着了吧,还不束手就擒,不然就把你塞进葫芦里化成一滩血水!”
身后传来一声少女的娇呵。
淫贼?
漠歌的思绪翻涌,跟不上人类时代的他,沉思良久,才想出这个生疏词语的意思。
当下漠歌脸色就是一沉。
如此荒谬。
他心想。
他也懒得和一个人类去解释什么,直接伸手别开那碍眼的剑。
只当他手指刚刚碰触那把桃木剑,剑的周身便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接着冰霜连着里面的剑身发出咔咔的声响,然后便碎裂开来,化作了一堆冰渣子落在了地上,
也不等那人类做何反应,漠歌便消失在原地。
真是扫兴。
若是说人类的地方有什么让他觉得喜欢的,那便只有茶了,这种东西,闻起来比嗅花香,品起来比雪花苦,但唇齿间的那股子余味,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迷恋。
每每来到人类生活之地,他都要好好尝上几壶,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镇子茶楼的说书先生也未免太过聒噪了些,讲的尽是那些君王帝侯争权夺利的事儿。
漠歌向来不爱听这些东西,他不知生命如此短暂的人类总爱做这些穷折腾的事情,没完没了。
心生厌烦的他怀抱着一壶茶,躺到这镇上最高的树上,耳边虽偶尔会传来路过之人的交谈声,但传到他耳中的时候,还没风声响亮。
这样舒坦的时日没过几天,漠歌耳边又听到那个曾喊他淫贼的声音。
这一次,他身处城镇之边的荒野里,仔仔细细的寻那快要开花的蝶吻。
桃木剑又落在他的肩膀上,与之前不同的是,剑上还加了一道黄符。
以前漠歌也不是没遇过嘴里嚷嚷着要降妖除魔的人类,手里的招数统共也就那么几个,桃木,黄符,一本经书,总把妖怪和鬼当成同一种类妄想着消灭。
每每当他稍稍显露点能力,便让那些口中直呼宁死不屈斩妖除魔的道士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逃跑了。
大抵是这次念及是个姑娘,手下留情,却让她得寸进尺了起来。
手中的桃木剑再次化为一堆冰渣,漠歌回过头准备用和往常一样惯用的那几句话来恐吓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但话还没说出口,他的目光便直勾勾的落在了少女的脚下。
一朵紫色的花,被少女正正好好的踩上花心,几片惨遭厄运的花瓣从脚底探出头,溢出些紫色的花汁来。
惨不忍睹。
饶是一向懒得动怒的漠歌,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手里凝起的冰霜,直接拍向了少女的心口。
到底是个脆弱的人类,才用了几分气力,少女如同断线的纸鸢一般跌落到几米开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来。
而与此同时,漠歌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恐惧。
这才是人类该有的态度,他心想。
虽说人类看不见蝶吻,但这花却是真真切切被她踩的稀烂,他无法不迁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