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世青花瓷》乱步蝶

10、真相与传言

　　好容易收拾妥当，四个女孩便在书房的一角靠墙而坐拉起家常来。

　　“尊儿，这次我们有带好东西回来哦。”聊得兴起，瓶儿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好的小包裹，小心翼翼的展开，露出几个小锦盒。

　　“这可是临安最有名的‘红袖妆’的胭脂水粉呢。”碗儿颇为自豪的说着。

　　“好香啊。”尊儿伸着脖子，在瓶儿的手上闻了又闻，颇为羡慕，“姐姐从哪里弄来的这好东西？”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哪里买得起，当然是沈家千金打赏的啊。”

　　“沈小姐出手可大方呢。她的丫环彩霞告诉我光是沈小姐赏她的胭脂、水粉、珠花多得都用不完呢。”

　　“彩霞命真好啊，只可惜我们萧府里没有女主子可以伺候，不然我们也能得很多赏呢。”

　　“没关系，等沈小姐嫁过来，我们就可以像彩霞一样了。”

　　“真希望主人早点把沈小姐娶回来。。。”三个女孩不约而同的叹道。

　　“尊儿、小瓷，东西只有这么多，就只我们四个人分吧，千万别告诉其她人哦。”瓶儿小心翼翼的将锦盒均分给四人。

　　尊儿如获至宝，欢喜得不得了，连连道谢。卓闻只消一瞧，便可知这些都是“红袖妆”里相对平价的款式，也是她以前日常用的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东西，而如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日子已毫不留情的离她而去，物是人非，触物生情，卓闻开始想念起临安的家，想念起年过半百的父亲，不知父母家人能否保得一命，不知弟弟、卓清是否能够平安脱生。

　　“瓶姐姐，碗姐姐，好羡慕你们可以跟着主人到处走，尊儿却只能待在家里。快跟尊儿讲讲临安的新鲜事吧。”

　　“主人忙着办生意上的事，也没有时间带我们到处逛啊。不过，我倒是听彩霞说临安的一个大官被抄了家，满门抄斩呢，一夜之间整府的人都没了。”碗儿的一席话，立即引起了卓闻的警觉，“抄家”、“满门抄斩”这些触目惊心的词像一把把利刃剜割着她的心，强忍着剧痛，卓闻仔细的听着三人的对话，只希望这一切只是巧合，只希望她们说的不是她的家。

　　“天啊，是多大的官呢，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我只知道是姓卓，反正是很大的官。”碗儿的话彻底粉碎了卓闻最后一线希望，仅是一夜时间，所有的亲人都离她而去了啊，巨大的悲痛排山倒海般压来，身体莫名的颤动不停，卓闻拼命的压抑着泪水，唯恐泄漏了身份。

　　“听过他以前是先帝爷跟前的大红人，仗着先帝的恩宠私吞国库，苛扣军饷，干了不少缺德事。”

　　“谣言！这是谣言！你们怎么能相信！？我爹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

　　“老天有眼，先帝驾崩不久，他的事情就败露了。据说这次抄家查出了不少金山银山，都能买下整个临安城了。”瓶儿附和道。

　　“谣言！住口！求你不要再说了！人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他吗？！”

　　别人又怎能听到卓闻的哀号，越发聊得起劲。

　　“本来皇帝念旧情本想罢了他的官就算了，没想到抄家竟抄出了玉玺和黄袍。”

　　“天啊，这不是要造反吗？”

　　“我爹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卓家世代忠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这是栽赃！冤枉！我爹是冤枉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国君啊，你太虚伪太狠心了！”

　　“是啊，造反的罪可不轻，满门抄斩啊。”

　　“唉，一个人作孽，害了一家子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幸免吗？”

　　“嗯，本来有人带着孩子逃出去了的，但是第二天又给捉了回去，唉！作孽啊。”

　　“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吗？好可怜啊！”尊儿不住惋惜。

　　“爹！对不起，卓闻没有完成你最后的嘱托。”卓闻愕然，此时她才发现，连临走前爹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传家宝物也不见了，那是卓家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唯一可以凭吊的东西啊。

　　摆在卓闻眼前的事实越发残酷，悲痛已不能负荷，再也听不下去了！再也无法控制了！卓闻夺门而出，不顾身后的呼喊拼命的跑，只想跑到没有人能够发现的地方痛快的大哭一场。

　　人声渐悄，卓闻只身于一个破旧的仓库前，门没有上拴，里面黑漆漆的，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卓闻义无反顾的钻了进去，在这里肆意地宣泄着悲痛与眼泪。

　　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卓闻毫无察觉，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回过头，昏黄的烛光下，她看见萧云岭充满哀伤和怜惜的脸，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问，只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静静地为她擦去脸上泪水，怎奈这眼泪绵延不绝，于是他干脆伸出双臂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仿佛在安慰噩梦中惊醒的孩子。

　　这个宠溺的怀抱令卓闻越发觉得委屈，她索性将头埋在他怀里哭得更加伤心，呜咽愈来愈重，重到难以呼吸，哽咽的声音大到足够令她惊醒。

　　卓闻睁开眼，隔着泪水，她模糊的看到了四周异样的眼光，有的惊讶，有的幸灾乐祸，。。。。而蝶隅的眼神则是担心。卓闻猛地抬起头，数学老师依然我自岿然不动的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吓飞的魂魄总算安全归位，这才发现自己泪水洗面，哭得着实伤心呢，“都怪那个讨厌的梦，真晦气。”

　　下了课自然少不了蝶隅的询问，卓闻只是大致说做了一个伤心的梦，故意省略掉关于与肖雨笙一模一样的古代人萧云岭的部分，否则又会被她大做文章了。

　　“闻子，你胆子真大耶！我也就只敢打打盹儿，你居然酣睡啊。佩服佩服。”

　　“岂敢岂敢，你连打盹儿都很嚣张呢。”想起蝶隅趴在桌上的那幅尊容，卓闻没好气地翻翻白眼。

　　“闻子，会不会是你最近有什么压力，心情不好，才会在梦里释放情绪呢？”这一问倒是让卓闻无从回答。

　　“这个梦该不会与肖雨笙有关吧？”

　　“？！”卓闻不可思议的望向沈蝶隅，她居然自己能猜出来，这丫头越来越邪乎了。

　　“闻子，别担心，我会帮你弄清楚的，包在我身上。”蝶隅一副了然的神情。

　　“你在说什么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要弄清楚什么啊？”

　　“好啦好啦，不会让你久等的，今天晚上咱们刚好要去学生会干活，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哈。”

　　“喂，蝶隅，你到底要干什么？千万不要乱说话啊。”卓闻完全不明白蝶隅肚子里的小九九，但可以百分百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到了学生会的办公室，刚好看见学生会主席、宣传部长以及文娱部长三个人正热烈的讨论着活动方案，由于近期的三个大活动都是学校的传统项目，为了比历年更有新意，学生会对此十分重视，方案已经改动了好几轮，着实累坏了这几个主要负责的干部。

　　“好吧，方案就这么定了，不再变动了。要达到这样的影响和规模，恐怕学校拨的经费远远不够，钱的事由我来解决，活动上的组织和安排恐怕要辛苦你们俩了，如果有什么困难，及时反映，我来想办法协调。”肖雨笙果然人不可貌相，主席当得很有魄力。

　　“卓闻、沈蝶隅。”三人这才发现门口徘徊的两个女孩。

　　“云枫，还是你领导得力啊，干事们都这么积极。”文娱部长带着羡慕的语气打趣道。

　　“好了，我的部员已经来了，我该下去干活了，你俩继续，有什么指示欢迎下来指导。”萧云枫冲卓闻和沈蝶隅招招手，转身向办公室的另一个小门走去。

　　看这情形，似乎传言并不是真的，至少萧云枫并没有追求文娱部长的意思，跟在萧云枫身后的沈蝶隅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心情瞬间大好。

　　可是——肖雨笙呢？她回望了一眼文娱部长，对方正背对着她热络的和肖雨笙谈着话，于是她又悄悄看了一眼肖雨笙，而此时他的目光也向她投过来，蝶隅勉强挤了个笑脸，悻悻的转回头去。

　　哎呀，惨了，难道他们俩真的如传言所说吗？那闻子该怎么办呢，哎呀，不管那么多了，我一定要先想办法弄清楚。

　　发现蝶隅正一脸同情和关切的看着自己，卓闻一头雾水，比起这个，她倒更担心蝶隅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俩挺特别的。”走在前面的萧云枫转过头微笑着说道。

　　“为什么？”“？”

　　“一般第一次到这里的人都会很吃惊，学生会办公室的地下居然别有洞天，我每次带新生进来他们都会惊呼。可是你们两个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哦。”各怀心事的两人这才发现，他们正沿着狭窄的楼梯一级一级的向地下深处走去，越往下走越阴冷，不过还好，四周粉白的墙壁上眼花缭乱的涂鸦以及明亮的照明不会让人感到一丝恐怖。“这个地下室好深啊，学生会下面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地下室呢？”

　　“其实，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古墓”萧云枫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在地道里阵阵回响，“当年建办公室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但里面除了墓石板以外并没有任何随葬和尸体没有任何考古价值，刚好学生会活动办公的地方就不多，所以索性就把它当地下活动室了。”

　　两个女孩显然已没有之前那么镇定自若了，“好冷。”蝶隅已经不自觉地握紧了卓闻的手臂，卓闻默不作声，但她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好不容易到达了地下室，卓闻已感到通体冰凉。

　　“为什么古墓是空的呢？难道盗墓贼连尸体都偷走了？”蝶隅四下张望。

　　“不知道啊，”萧云枫站住脚，幽幽的转身，黑色的眼仁在焕白的灯下显得更加乌黑和——空洞，难道是错觉？只见萧云枫面无表情，幽然说道，“也许尸体并没有被盗走，而是——埋在地下深处的某个地方，也许此刻——他正安静的躺在——我们脚下。”

　　“啊————！”沈蝶隅振聋发聩的尖叫声立即充满了整个地下空间，只见她双脚不停的跺地，更确切的说她是在与地心引力抗争，想要脱离地面。

　　卓闻第一次发现，娇滴滴的沈蝶隅居然有这么惊人的肺活量，刺耳的尖叫一直拖着长音，中途不曾换气。而她自己之所以还能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其实是已吓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是听错了吗，怎么会有笑声，“哈哈，这个故事很冷吧？”卓闻回过神来才发现萧云枫居然会有这样一手，完全出乎意料，本想愤愤地顶他两句，可是她看到的画面却让她硬生生的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偃旗息鼓。原来大受惊吓的蝶隅一直紧紧的抱住萧云枫的手臂，直到发现上了当才立即跳开，双颊绯红，愤怒和喜悦的表情在一瞬间交织完成。

　　安静——卓闻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除了安静她别无选择。可是，这场好戏仍在眼前继续上演。

　　萧云枫笑意盈盈的看着蝶隅红扑扑的小脸，“怎么会有人用古墓做地下室啊，这里是一座废弃的老瓷窑。。。”可是蝶隅似乎并没有在意他说什么，而是好奇的指向萧云枫的身后，很认真地问道“他是谁？”

　　萧云枫微微一愣回头望去，空无一人，诧异两秒之后方才了然，遂开怀一笑，“不错，反应挺快。”伸手揉了揉蝶隅的脑袋，动作是那么自然。

　　卓闻心中那酸涩的滋味再一次涌了出来，不想再听他们的对话，不想再看他们的表情，只想找个借口返回去，多余的人就应该自觉地走开，不是吗？

　　正在卓闻进退维谷之际，肖雨笙出现在楼梯口，呼吸有些急促。紧接着文娱部长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主席，你该好好管管这些男部长了，总喜欢编鬼故事欺负小学妹，连云枫都学坏了，以前可从没见他吓唬过人呢。你是不是该考虑立条新会规啊？”

　　“云枫，你究竟讲了什么，把她们吓成这样？”肖雨笙眉头微蹙，态度显然不似平时那么和蔼。

　　“还好啦，部长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们并没有被吓到啦，对不对，卓闻？”蝶隅连忙维护起萧云枫来。

　　“是吗？那惊叫声我们在办公室里都觉得很大呢，担心你们出了什么意外，雨笙可是拼了老命冲下来呢，后来听到笑声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抱歉，抱歉，下不为例。”萧云枫悻悻地挠了挠头，他也没有想到这冷故事的惊悚效果居然这么“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