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漫天》小神明

3、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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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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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雨滴滴答答打在马车的边缘嘈杂得让人烦躁得丝毫不想多动。

　　「方斐霖，你知道的吧，舒莫是洹王爷这件事情。」

　　方斐霖抬起眼睛瞥了说着这样的话的人。

　　微微挑眉。

　　「我忘了，你当然记得。毕竟他和他父亲长得实在很像呢。」

　　林信琏轻轻笑起来。无奈成分居多的笑声里方斐霖把头别过去看着窗外。

　　这场雨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那个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林信琏淡淡的语气，分明是长辈对着少辈的关切和温柔。

　　「大概吧。」

　　方斐霖的记忆里冰冷的雨从那一天一直一直落到这一天。从来没有间断过。

　　即使看着斐雪的笑容灿烂着冬天的雪飘着的日子，他的记忆里还是可怕的雨。

　　夹杂着血色。

　　一个人，怀里抱着孩子的那个人，也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跌跌撞撞，雨大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跑，拼了命一样往前跑着。每一滴雨狠狠打在他脸上打在他左脸的伤口上。

　　直到他倒在冬雨山庄的门口。

　　怀里的孩子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已经死了一样地沉默着。

　　那种沉默，比死还可怕。

　　舒枫把两个孩子都抱进了山庄，给两个孩子都盖上被子。

　　襁褓里的小孩子突然开始笑。

　　挥舞着手开始「咯咯」地笑起来。

　　另一边，孩子睁开眼盯着舒枫突然开始哭，充满恐惧的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不想死。」

　　孩子低低地说，颤抖着，把身上的被子裹紧整个脸都因为恐惧和难忍的悲伤而扭曲了。

　　「我不想死啊~」

　　「不会死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扑闪着眼睛。

　　「方斐霖。他是飞雪。林飞雪。」

　　「斐霖，对吧？我记住了。」

　　舒枫淡淡笑了，伸手抚过方斐霖的头发。

　　「睡吧，已经没事了。安心地睡一觉。」

　　舒枫大笑着离开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看见方斐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婴儿身边。低语。

　　「没事了，飞雪。」

　　舒枫的疑惑到第二天早上就完全被解开了。

　　「你来干什么？」

　　舒枫冷冷看着眼前通常来说被称为「洹王爷」的那个人。

　　「找他。」

　　洹王爷伸手指着方斐霖。

　　方斐霖从舒枫背后小心翼翼探出了头，一脸惊恐的样子。舒枫的大手搭在方斐霖的脑袋上，温度从掌心传递给方斐霖，他莫名地安心起来。

　　狠狠地瞪着洹王爷。

　　「你继续做你的杀手可以，别到冬雨山庄来撒野。」

　　舒枫皱眉。

　　「既然你是我的哥哥，你要做的事情我是不会阻止，但现在他是我这里的孩子，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那把那个小鬼给我。」

　　洹王爷笑起来。

　　「不行。」

　　方斐霖的坚决让舒枫愣了一下。

　　「你也听见了。」

　　舒枫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嘴角淡淡笑起来。

　　「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洹王爷转身离开。

　　「拗不过你。」

　　舒枫耸肩。

　　「那个小鬼，改名字。如果我是你，就让他们两个把这一切都忘记了。」

　　洹王爷留下的忠告。

　　「斐霖。」

　　舒枫半蹲着用手撑住方斐霖的肩膀。

　　「我不管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从什么地方来，刚刚他的话你也听见了。可以吗？不行的话现在就，死吧。」

　　方斐霖点头。

　　「那么从今天开始，方斐霖就有了一个弟弟，叫做方斐雪。记住了吗？」

　　「是，我知道了。」

　　方斐霖很懂事地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方斐雪从这个世界突然之间出现了。带着单纯而灿烂的笑容这样就出现了。

　　方斐霖侧过头看着外面的雨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想到斐雪，这个世界似乎没有那个时候想象中那么，悲伤了。

　　「到了王城，你知道该说什么吧？」

　　林信琏不看方斐霖。

　　「我明白。」

　　此刻的责任，和那个时候带着他狠命地跑的时候所带着的责任不一样。

　　因为那个人是方斐雪。

　　而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林飞雪，沁王府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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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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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斐雪和舒莫的手一直紧紧地牵着。

　　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方斐雪嘴角笑意满满的。

　　只是舒莫看上去并不高兴。

　　起码不是很高兴。

　　「我说，为什么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啊？」

　　方斐雪另一只手一直和袁夕的手牵在一起。虽然袁夕曾经多次为了自己的生命考虑尝试挣脱可是斐雪不知道是因为不明白袁夕的意思呢，还是因为觉得无所谓，不管怎么样都不肯放。

　　舒莫的脸色越来越黑。

　　袁夕暗暗叫苦，一个劲地给方斐雪使眼色。

　　「袁夕和我们一起走莫不高兴？」

　　方斐雪还一脸单纯看着舒莫只是眼睛里的调皮怎么看都有种。。。

　　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不过在舒莫发现这一点之前那种涌上心头的嫉妒就把舒莫给吞没了。

　　「有什么不好的？袁夕又不是小孩，不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袁夕冷汗阵阵。给人添麻烦的绝对是方斐雪而不是自己。

　　拜托，舒莫，你别瞪我啊~罪魁祸首明明是方斐雪，不是我啊。再瞪我也没用，方斐雪不肯放我也没办法啊。

　　彻底无语地发现舒莫瞪自己的眼睛里渐渐充满了杀气。

　　天啊~不要，我才不要这样因为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嫉妒而死！

　　「斐雪，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别的什么事情，真的，我还有点事情。。。」

　　终于努力挣脱了方斐雪的手。袁夕轻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点。

　　「袁夕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抽泣着。嗯，假装抽泣着。

　　舒莫无奈地把方斐雪拉近自己的身体。

　　「袁夕有事情要处理就让他去吧，别妨碍人家了。」

　　同时看看袁夕。那双眼冰冷地扫过，意思是「你敢不走？！」

　　当然不敢！

　　勉强对方斐雪勾起笑容。还不能太灿烂，太灿烂还不如不笑。

　　做人真难啊。

　　「我走了。」

　　转身。长长吁了口气，尽可能快地消失。

　　「可以放开我了？」

　　方斐雪稍稍挣扎，干脆就什么都不做整个人都靠在舒莫身上面。

　　「干吗这么不情不愿的？」

　　舒莫把他的脸别过来对着自己，盯着他的眼睛一副想要把他吃了的表情。

　　「袁夕走了你就那么不高兴？」

　　「为什么要赶他走？」

　　方斐雪明知故问的本事天下第一。舒莫不想回答。回答了就是说自己对他的在乎大概又上了一个台阶。

　　太可怕了。

　　「你不明白？」

　　那么明显的暗示你都听不懂？方斐雪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笨了。

　　「哼~我明白啊。」

　　方斐雪眼睛里不只是调皮了，反而透出一丝的认真和专情。

　　「我只是想听莫说。」

　　「说什么？」

　　好奇怪的小鬼，舒莫点了点方斐雪的脑袋。

　　「说我说过的话。你不懂吗？舒莫，要公平，知道吗？」

　　舒莫愣了一下，旋即嘴角挂上微笑。

　　「你再说一次我就回答。」

　　「怎么这样！」

　　方斐雪叫起来了。

　　「说不说？」

　　舒莫反正一脸放心地看着他。

　　「我。。。我爱。。。」

　　方斐雪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也没逼你说，随你高兴。」

　　舒莫无所谓的样子让方斐雪有些恼火。

　　「说就说！我。。。」

　　「斐雪！」

　　袁夕的声音？

　　被打断的方斐雪别过头看见袁夕一脸焦急。

　　扬起笑容。

　　当然同时迎接半路折回的袁夕的还有舒莫的冷眼。

　　冷得让人发颤啊。

　　袁夕这一次却好像顾不得舒莫了。

　　「你哥哥是和涟王爷在一起对吗？」

　　袁夕的焦急让方斐雪有些奇怪。

　　「没错。怎么了？」

　　「那么说，涟王爷正押送方斐霖前往王城的消息是。。。真的？！」

　　「是啊。。。。不对，什么叫做押送？！」

　　方斐雪和舒莫面面相觑。

　　押送？

　　涟王爷为什么要押送方斐霖？

　　「听说是。。。叛国罪。」

　　「什么？！！」

　　睁大了眼睛。

　　「死刑犯。」

　　越说越轻的声音，偷偷看着方斐雪的脸一点一点变黯淡的样子。

　　「骗人吧。。。」

　　拉着舒莫的手开始颤抖。

　　不要，不要失去。我不要再失去什么了。

　　「斐雪。」

　　反握住。

　　「我们去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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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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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驰。

　　尘土飞扬的混沌里，方斐雪和舒莫并排疾驰着，只怕一秒钟的迟疑就会带来什么意料不到的变化。

　　方斐雪紧抿着唇脸色煞白，虽然紧紧握着马鞭却明显的颤抖着。

　　舒莫已经有一整天没有能够和他说话了。

　　无论说什么都不回答只是一味地赶路，越来越苍白越来越疲累的样子让舒莫除了心疼，还有种说不出来的，焦虑。

　　为什么叔父他会把方斐霖押去王城？甚至还是以杀人犯的身份。

　　特意，把自己和斐雪支开的吗？

　　舒莫百思不得其解，只盼着早日到达王城。

　　路很长。

　　太漫长了。

　　漫长得仿佛不会有结束了。

　　进城的时候方斐雪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斐雪。」

　　舒莫拉住缰绳，对他微微摇头。

　　「会伤到别人的。」

　　方斐雪茫然地看看他，再回头看见倒在那里人倒吸一口冷气。

　　「啊，对不起。」

　　方斐雪赶紧回过去扶起躺在那里的人。

　　「实在对不起。」

　　「没事。」

　　那人匆匆离开。方斐雪再回头看见舒莫微微皱起的眉头。低头。

　　「对不起啊，莫。」

　　让莫担心了对不对？对不起，莫。

　　方斐雪一直以来的坚强开始一点一点剥落，整个人在夏天沉闷的风里缥缈着。

　　舒莫走近，把方斐雪狠狠拉进了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脊。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斐雪，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你不会再失去了。斐雪乖一点，不怕。」

　　细碎的低语倾倒在斐雪的耳畔，一点一点，温柔而细心地，絮叨着。

　　「斐雪。不用怕。」

　　方斐雪终于呜呜地哭出来了。

　　「怕，不要他死。我怕哥哥会死。很怕很怕，我不要，不要哥哥死。哥哥不是坏人，不会做那种要被杀死的事情的。真的。。。」

　　「我知道。斐雪，我知道。斐霖他不是坏人，他不会离开你的。你还有我，知道吗？」

　　大街上。

　　两匹马打着转偶尔嘶鸣一下。

　　方斐雪抽泣着抬头，泪痕还没干就有另一滴泪滑落下来。

　　「今天晚上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伸手抚过他的脸。

　　「嗯。」

　　方斐雪实在是累了，点点头答应了。

　　坐在桌边也会睡着的样子让舒莫微叹气，替他披上了被子，轻轻把门合上。

　　「王爷。」

　　舒莫瞥了那人一眼。刚刚被斐雪撞倒的那人低垂着头不敢正视舒莫。

　　「有什么消息？」

　　「涟王爷今天早上已经回到了王府。」

　　舒莫挑眉。

　　「那么，方斐霖呢？和涟王爷在一起吗？」

　　一定要在啊。。。

　　「对不起王爷，没有见到方公子。」

　　战战兢兢，偷偷抬头想稍微看一下舒莫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没有表情。

　　「留在王城？」

　　语调丝毫没有上扬。

　　「恐怕今天午时已经。。。」

　　方斐雪把门打开，瞪大的眼睛盛满惊恐。

　　「斐雪你醒了？」

　　舒莫脸上才有了波动，慌张而无措。

　　挥手让半跪在一边的人离开。

　　「莫。。。莫你骗我。」

　　你说了哥哥他不会离开我的，你说了我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的，你骗我。

　　「斐雪我。。。」

　　方斐雪用手捂住了耳朵拼命晃着脑袋。

　　「不听！莫总是在骗我，一直一直在骗我。我才不要莫的话。不是说，不是说哥哥他不会不要我的吗？」

　　怎么办？只有一个人了。

　　明明初夏的季节，却冰冷得仿佛冰窖。

　　好冷。

　　「都不要我了。。。师父和哥哥，哪一个都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我要你。」

　　舒莫坚定得自己都有些疑惑。只是止不住方斐雪的泪。止不住方斐雪浓重的悲伤。

　　「我会一直陪着你，决不离开。」

　　誓言如此这般在耳边响起，方斐雪挂着泪抬眼看着他。

　　决不，离开吗？

　　可以相信你吗？你这个总是在骗我的人。

　　「别留我一个人。」

　　求你，骗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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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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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王府。

　　方斐雪的样子把林尚韵吓到了。

　　虽然不知道方斐霖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但看着父亲回来的时候那双有些焦虑的眼睛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父亲三天来没有出过房门。

　　林尚韵乱作一团的时候看见了方斐雪，憔悴而失神的眼睛，以及方斐雪的身边，舒莫紧皱的眉头。

　　「莫你，你们来了？」

　　林尚韵恍惚的样子也把舒莫给吓到了。

　　难得看见他那么迷茫的样子。

　　「嗯。」

　　但无心去管，一个恍惚而迷茫的方斐雪就足够让舒莫头疼的了。再加上一个恍惚而迷茫的林尚韵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应付。

　　更何况现在，依偎着自己不停颤抖着的方斐雪，看上去有些陌生。

　　可怕的，距离感。

　　明明他就在怀里，低头就能感觉他的温度。

　　却离自己那么远，抓不住一样。

　　舒莫紧紧抱住方斐雪唯恐他要离开自己，唯恐他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怕他被最相信的人抛弃以后，转身就把自己给抛弃了。

　　而舒莫从来不知道，方斐雪也会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沉默。

　　微微合着眼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

　　方斐雪一个字都不说。于是舒莫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只是用一只手无意识地揉动方斐雪额头的碎发。

　　轻柔的，带着爱抚的意思。

　　「少，少主。」

　　突然冲出来的慌慌张张的下人打破三个人之间有些可怕的沉默。

　　「嗯？」

　　林尚韵歪过头看着他。

　　「王爷，王爷他在书房里。。。」

　　恐惧而惊慌失措。

　　「书房里？你给我说清楚了。」

　　「王爷他把自己，吊在房梁上面了。」

　　终于说完林尚韵已经冲了出去。

　　跟着到了书房门口，方斐雪紧紧握住舒莫的手看着涟王爷。

　　已故。

　　林尚韵跪坐在地上两手蒙住自己的脸肩膀不断颤抖着，不发出一丁点的响声。

　　从父亲回来的那一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

　　林尚韵狠狠咬着自己的唇血丝渗出来了，还是努力不哭出声音来。

　　父亲说什么都别问你要好好勇敢地活下去。

　　舒莫想要过去，却发现斐雪的脚好像是钉在地上了一点都不能移动。

　　「斐雪？」

　　低声叫了一句。方斐雪抬头眼睛里的惊慌让舒莫有些不知所措。

　　「斐雪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方斐雪皱眉，终于下定决心点点头。松手。

　　看着舒莫的背影方斐雪的泪不知道为什么就落下来了。

　　无声。

　　「尚韵？」

　　舒莫没回头，跪在林尚韵的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

　　林尚韵靠在了他的身上。

　　无力地垂着手，整个人颤抖着，满是慌乱而不安的眼睛不知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尚韵别哭了。」

　　林尚韵的泪一滴一滴掉在了舒莫的衣裳上。

　　「莫~」

　　晕过去了吗？

　　舒莫低头看见林尚韵还挂着泪的脸，眼睛紧紧合着嘴唇泛白。

　　把他横抱起来，转过身看见了方斐雪努力把泪擦干的慌张样子。

　　「斐雪怎么了？」

　　方斐雪摇摇头尽可能地笑着。

　　「我没事，你先抱他去休息吧。我已经好很多了。」

　　方斐雪难得的体贴和懂事让舒莫反而不习惯而且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真的，没问题吗？我不在的话。」

　　「嗯。」

　　方斐雪淡然地笑笑。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离了你就什么都做不了呢。」

　　舒莫看着方斐雪明明是装出来的笑，没办法再管那么多了，只能抱着林尚韵回到了卧房。想要出去看看方斐雪的情况却没想到被拉住了衣袖。

　　「莫。别留我一个人。」

　　林尚韵示弱的样子让舒莫实在不知怎么拒绝。只能握住他的手，稍稍低下头在他耳边回答他的请求。

　　「我陪你。」

　　门外，方斐雪蹲在那里嘲笑着自己莫名其妙就表现出来的大方。

　　明明那么不希望他走的。

　　小鬼一个，还想假装自己是多么多么厉害的一个大人。

　　「莫。」

　　低沉的呻吟穿不过那一道门，抵不过努力假装出来的那种懂事。

　　别留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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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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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斐雪的笑。

　　方斐雪睁开了眼睛看见舒莫似乎累坏了的样子嘴角挂起了笑。

　　方斐雪的淡然的笑。

　　舒莫被惊醒睁开眼睛就看见这样的笑容。

　　很久不见，斐雪。

　　他几乎要这样说了。很久不见了，方斐雪善意而孩子气的无所顾忌的笑容。

　　「小傻瓜，为什么要一个人蹲在门口呢？」

　　舒莫点点方斐雪的脑袋，半是责怪半是疼爱的语气。看着方斐雪的眼睛想看见他心底深处到底怎么想的。

　　到底，对于昨晚陪了尚韵一夜的自己，有多少是责怪呢？

　　「我想莫在里面，这样会比较安心啊。」

　　方斐雪的眼睛里却没有阴影，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舒莫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过分。

　　怎么会这么去想斐雪呢？

　　「可是莫。。。」

　　方斐雪的眼睛开始闪烁。

　　「可是莫昨天晚上有没有睡着呢？」

　　方斐雪问出来就把眼睛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没有，不是斐雪果然不可能睡着。

　　不过他不打算这么直接回答。

　　「莫？」

　　方斐雪有些慌乱地忍受着舒莫的沉默。

　　「嗯？」

　　舒莫好像突然醒过来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方斐雪。

　　「有没有？」

　　「嗯。。。」

　　「果然是，有吗？」

　　失望的样子让舒莫嘴角偷偷挂起了笑容。

　　「没有。」

　　低头轻吻。不是你怎么可能能够睡着呢？

　　「真的吗？」

　　惊喜万分的脸瞬时充满光彩。

　　「傻瓜斐雪。」

　　明明那么在乎的干嘛昨天那么大方？

　　「斐雪，我爱你。」

　　方斐雪愣了一下随即开始笑，撑起身子看着舒莫认真的表情抱个满怀。

　　「莫，不要离开我。」

　　「放心，天塌下来我也不走。」

　　随后的日子忙乱得让舒莫一直很难和方斐雪说上话。有时候会有点抱歉，方斐雪总是给舒莫一个「放心」的笑容。

　　好像他是什么伤都没有受过的孩子，一尘不染的雪一样。

　　夏天的烦闷被方斐雪的笑容驱散。

　　还好他在。

　　深夜，舒莫会悄悄坐在方斐雪的床边用手指在他的发丝上打转。

　　脸上带着自己都不曾想像过的温柔。

　　然后小心地退出来。

　　不小心看见站在门口的林尚韵。

　　林尚韵脸上很淡很淡的悲伤看得舒莫有些慌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和他在一起，莫很幸福吧。」

　　林尚韵过了很久才说话。

　　舒莫默然，只能点头。

　　「也是。」

　　转身走开，背影有些落寞。舒莫想伸手去抓他却不知道把他留下来自己又能说什么。

　　方斐雪的房间。

　　林尚韵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斐雪。

　　「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方斐雪有些受不了林尚韵莫名其妙的沉默。

　　「我说，把莫还给我好不好？」

　　方斐雪愣住了。

　　还给，他？

　　「我和莫从小就认识了，他一直像是哥哥一样地对我。没有莫，我会死的。」

　　方斐雪想要说什么却看见林尚韵的脸上决绝的样子。终于什么都没说。

　　「你不会的，遇见莫之前你也活得好好的不是吗？把莫还给我吧。」

　　方斐雪怔住了。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有莫就可以了。」

　　林尚韵低声絮叨着。

　　「你们在说什么？」

　　话题中心人物舒莫打开了门看见两个人对视着坐在那里。

　　方斐雪眨眨眼睛。

　　「莫，我想去王城。」

　　「去王城？去那里干什么？」

　　「把哥哥接回来。」

　　「可以，我陪你去。」

　　方斐雪嘴角扬起坚定的笑容。

　　「不用了，我自己去。我想自己去找哥哥。」

　　「一个人？可以吗？」

　　按照自己的观察，他自然是到什么地方都会有人帮他，可是，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可以吗？

　　「嗯。不会有事的。」

　　方斐雪看了林尚韵一眼，满是无奈和安慰。

　　我不和你抢。

　　要好好过下去。别让莫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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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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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雨山庄。

　　夏天，烦闷而嘈杂。方斐雪最不喜欢这样的山庄了。

　　尤其现在又只有自己一个人。

　　哥哥和师父都不在了，一个人呆在喧闹的蝉鸣里方斐雪两眼空洞无神地盯着外面懒得飞的鸟，不知道该干什么。

　　过去这个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一年一年的时间就这么过来了，他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但时间却不停地溜走了。

　　而现在他希望时间再快一点，快一点到冬天吧，等山庄堆满了纯白的雪，也许，就不这么孤单了。

　　明明不想离开莫，还是，故作大方挥挥手说我走了。回头不小心看见林尚韵眼里难得的感激的时候自己笑得好像很无所谓。

　　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真是愚蠢。

　　方斐雪淡淡叹了口气。

　　要是莫知道自己骗了他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现在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既然他派了人一直跟着自己的话，就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回了山庄而不是去王城。

　　去了又怎么样呢？哥哥也不会活过来。

　　方斐雪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像，师父在自己和哥哥没有来之前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也是一个人，在夏天期待冬天，在冬天期待冬天别走吗？

　　那自己是不是也会这样慢慢老去慢慢死去？

　　不知道会不会也捡到两个小孩。

　　要是捡到了，该叫他们什么呢？或者他们有名字的。

　　但不管怎么样，最好一个叫霖一个叫雪。

　　方斐雪几乎笑出声来。

　　或者，一个叫作斐雪，一个叫作舒莫。

　　莫。

　　如果没有林尚韵会怎么样呢？就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还会有莫。

　　莫会一直陪着自己。而现在莫不在，只是因为林尚韵。不是因为莫不守信用。

　　因为林尚韵比自己还需要莫。

　　莫已经知道自己在这里了，可是莫并没有来。是因为林尚韵的脆弱让他心软了让他决定就这样留在他身边吗？

　　方斐雪疑惑着，但也觉得很欣慰。自己的离开让一个人活下来了。

　　他始终没想过，没有莫会死的人，真的只有林尚韵一个人吗？

　　到了冬天，没有莫的方斐雪会怎么样呢？

　　他没去想，觉得理所当然的，到了冬天就一切都好了。

　　就什么都过去了。

　　单纯的孩子。

　　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方斐雪身上多了件衣服。

　　「莫。。。」

　　衣服的主人拍拍他的头眉头稍微皱起来。

　　应该告诉他吗？

　　如果隐瞒是方斐霖的愿望，让他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活下去是所有人的愿望，告诉他的自己上了黄泉路会被那群人给骂死吧。

　　夏天微凉的夜风把蜡烛的亮光吹得有些恍惚，映着袁夕的脸有种淡漠的悲伤。

　　什么都不知道，他就会这样一直想着舒莫。

　　即使在梦里也念叨着舒莫的名字。

　　很过分啊，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却不让他知道，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他。

　　以为自己所做的，对方斐雪来说就一定是最好的了。怎么可能呢？

　　方斐雪不是这样的人，什么都知道了他也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方法好好地过下去。

　　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是不公平的。

　　「袁夕！」

　　方斐雪揉揉眼睛看见袁夕脸上一下绽放一层笑意，就要起身给袁夕泡茶。

　　「别忙，斐雪。」

　　拉住他，让他重新坐回桌边。

　　「我是来告诉你有关你和你哥哥的事情的。当然你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

　　袁夕停了一下，打量着方斐雪有些迷茫的脸。

　　「也许会让你，不高兴或者，很伤心也有可能。想听吗？」

　　「想。」

　　但是方斐雪没有迟疑。

　　「会很伤心很伤心的，也还是不在乎？」

　　「是，有关哥哥的事情，我想知道。」

　　方斐雪不知道很伤心是什么样的意思，在失去那么多东西之后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很伤心。

　　比失去最亲近的人还要伤心。

　　他浅笑，站起来。

　　「我先给你做些饭菜，你吃饱了再和我慢慢地说。」

　　斐雪打开门，门外还是嘈杂得可怕。他却似乎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不是一个人了呢。

　　不过，如果是莫就更加好了。

　　敲敲自己的脑袋。

　　「要求别那么高了啦~」

　　步子轻快。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