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chapter 14 ...
-
“你真的要走?”
过了两三日,我身体恢复了大半的力气,便向秦妙妙与杨霖提出告辞。适时正值日落黄昏,秦妙妙扶着我在河边散步。我右手拄着杨霖做的拐杖,左手搭在她的肩头。
“留在这里不好吗?”
河面一片碎金,被微风吹动,吹拂过她露出的侧颜上的忧愁。
我不喜欢向别人解释,但还是对她道:“我师傅去世前留下遗命,要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她停住了脚步,侧过身来看我。
我苦笑道:“我师傅让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她执着不休。
我想了一下,还是老实告诉她:“不拘是什么事,只要满足两个条件便可。”
“足够危险,且人人皆知。”
秦妙妙着实怔了一下。她拉住我的袖子,道:“你师傅要你去送死?”
我摸摸她的头发,“不,他最希望我活下去。”
她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嘴角撇了一下又极快地垂了下去,“你……罢了,你总是瞒着我的。”她勉强对我笑了一下,“你有你的道理,我不该干涉。”
我句句属实,不知为何她仍然神情落寞。大抵真话总是不讨人喜欢。
我道:“我没有瞒着你,师傅是这么交代我的。他的原话就是——”我学着师傅漫不经心的语调道:“唧唧,你要记得替师傅做一件事,随便你去哪里,随便你找谁,只要这件事足够危险到让你丧命,又能够天下人人皆知,就行了。”
秦妙妙被我的语调逗笑了,她抚了下耳边的发丝,定定地看着我。“别走了,你师傅要你去送死,他既然过世了,你何必还要照他的话做。”
我笑了一下,不与她争辩。秦妙妙拉着我不让我走,她固执地要劝服我:“你告诉我一定要走的理由。”
我反问她:“你能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吗?”
她一时语塞。我继续道:“你和杨霖两情相悦,我留下作甚。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咱们不打不相识,从此就交了这个朋友。你若感激我放在心里就是,不用一定要留我在身边。”
她沉默地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眼里竟有点点泪光,她抽噎着道:“我怎么做才能再见到你?”
我拍拍她的肩膀,“有缘再见。”
她点点头,破涕为笑。
世上这么多事,到头来都能用一句“有缘”糊弄过去。其实有没有缘分,不过是看心里有没有那个念头罢了。
===
离开的那天,空中又飘着蒙蒙的细雨。
细雨如轻愁,杨霖挽着秦妙妙,撑着油纸伞来送我。秦妙妙又哭又笑,拉着我啰里啰嗦了半天。
我瞅瞅默不作声的杨霖,道:“你们将来的孩子还是像杨霖比较好。”
秦妙妙狠狠捶了我两下,终于关上了话匣子。她神情复杂地望着我,“保重,别忘了我。”
我利落上马,接过她递来的包袱,回身对她一笑,再一抖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欢快地撒开蹄子。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我骑着马渐行渐远,渐渐看不清那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身影,最后只剩下“有缘”两个字在山涧间回响。
十年来,我一直为师傅愤愤不平,他教秦逸影剑法,后者成了威名赫赫的一派掌门,前者却孤独终老。十年间,秦逸影从没有来看过他。
但,秦逸影何尝不是孤苦伶仃,形影相吊呢?
我以为师傅只是秦逸影命中的一个过客,用过就丢,她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事实证明我错了,没有谁是谁的过客,他们把彼此放在心上,师傅教的剑法远远抵不上秦逸影对他的一番情意。
其实想想,他们之间的纠缠,也可以概括成“有缘”两个字。只是两个人有缘相遇,却没有缘分相守。
我不应该插手他们之间的事。世间因缘际会,男女种种,岂是我一个凡人可以参透的。
===
建州地处西北,黄沙万里,我足足走了两个月,跋涉过千山万水,才来到这座边陲城镇。
四百两银子花得只剩下一半。
秦妙妙他们送给我的马累死在半路,我花了八十两从一个客商那里买到一匹脚力非常的好马。这是一匹棕色的母马,速度不快,但是耐力很强,脾气也很温柔,我给它取名“屈屈”。
我摸摸屈屈的耳朵,它就乖乖地停了下来。
城门口有人在售卖马草,边陲沙漠风光,植物稀少,如果不是这些马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东西给屈屈吃。
满面风尘的商人递给我一袋干草,我把袋子绑在屈屈的背上,顺手掏出一把喂给它。屈屈温顺地嚼着,我拍拍它的大头,“好马儿,慢慢吃。”
我找了一间客栈,愿意给我提供马棚。说来好笑,这里平头百姓鲜少有养马的,他们养的大多是骡子或者骆驼。我牵着屈屈走在街上,收获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屈屈用它的头温柔地拱我,它不知道我在想办法,一个能让我接近建州卫节度使的方法,
我在街上溜溜达达大半个上午,还是没想到办法。建州没有知府,这里的最高长官便是节度使,也没有衙门,百姓要告官只往他辖下的刺史府去。
平常人根本没有办法接近他,何况我的目的地是他的后宅。
据说,几年前,建州的节度使还没有管理州县民政的职责,奈何本地的官员昏庸荒淫,这位节度使大人极得民心,大伙儿有什么冤情都直接向他陈述。节度使总揽军务,向朝廷报过后便撤了大部分官员的职。
朝廷也没有再派来官员,逐渐便形成了节度使总揽一区的军、民、财、政,所辖区内各州刺史均为其节制,并兼任驻在州之刺史。
简直就是个土皇帝……不过也没什么稀奇,毕竟前朝时,那位节度使才叫权势通天,甚至皇帝的拥立与罢黜都取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