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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哈喽kitt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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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有起床气的人来说,前一晚的好睡眠从来抵不过清晨的惊扰。哪怕睡得再沉、梦境再甜,被吵醒的刹那,心底还是会立刻被一股浓浓的怨气填满,连带着好心情都碎了几分。
眼皮像粘了胶水般沉重,喉咙里卡着没睡醒的沙哑,连呼吸都比平时慢半拍,仿佛全身细胞还在抗议被强行开机。
“哥,爸让你起来了。”沈七榆的声音像只嗡嗡转的小蚊子,在耳边绕来绕去。
沈十洲眼皮都没抬,只懒洋洋翻了个身,喉间滚出一个字,冷得像冰:“滚。”
沈七榆:“……”
日,打不过!
他踢了踢床腿,脚边的地板都被震得轻响,没好气地哼道:“我可不管啊,反正我叫了,一会儿爸问起来,你可别赖我头上!”
兄弟俩的卧室紧挨着,两扇窗户都对着屋后的巷子。不知巷子里在忙活什么,凌晨时就有细碎声响钻进来,这会儿更是吵得厉害,敲锣打鼓的动静闹得人没法再睡。
沈十洲从混沌中挣扎着回神,睁开眼扫了眼窗外,声音还裹着睡意的沙哑:“谁家死人了?”
都走到门边的沈七榆闻声回头,乐了,“你怎么不说谁家结婚呢?”
床上的人没再接话,眼睫垂着,瞧着竟像是又睡了过去。沈七榆站在门口等得不耐烦,正要转身,才听见他含混着嗓音嘟囔:“谁那么想不开。”
“你呗。”沈七榆仗着对方还没完全清醒,胆子也大了些,语气里满是揶揄。
呵,他还有脸说别人?怕不是忘了去年是谁脑子一热,差点就英年早婚了。
话音刚落,一个枕头“啪”地砸在沈七榆脑门上。他疼得一捂头,当场炸毛:“靠,恼羞成怒啊你!”
沈十洲慢慢睁开眼,世界在眼前变得模糊又尖锐,沈七榆聒噪的说话声像碎玻璃碴子往耳朵里钻,客厅电视里的广告台词像在故意重复挑衅,连窗外鸟叫声都显得格外烦人。
他坐起身盯着面前的人,心里像揣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稍微一点动静就想炸开,却又找不到具体的发泄对象,只能把脸绷得紧紧的,用沉默筑起一道刺刺的墙。
沈七榆打小就怵他哥这副模样,眼下见对方脸色沉下来,立马没了刚才的嚣张,秒怂认栽。他飞快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闭嘴,我闪人,我这就滚。”
卧室再次恢复安静,沈十洲坐在床上低头又缓了会儿神,这才掀开被子下床。
脚刚一沾地,那股烦躁就像没散尽的晨雾,死死缠在心头不肯散去,明明身体已经离开床铺,意识却像被按了慢放键,每一个念头都裹着滞涩的火气。
心头的烦闷还没散,沈十洲趿拉着拖鞋,就穿条内裤径直走向卫生间。凉水哗哗浇在身上,刺骨的寒意顺着湿发淌遍四肢百骸,激得他指尖发麻,那股子起床后的混沌与憋闷才算冲散,人也终于清醒了大半。
客厅里,沈七榆正懒洋洋瘫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还不忘嘴欠:“零下十来度的早晨冲凉水澡,也就你这狠人干得出来。哥,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人是妖还是畜?”
沈十洲随手抓过沙发上搭着的干净衣服擦头发,眼皮都没往他那边抬一下,语气淡得像冰,却裹着十足的警告:“想死就直说,别在这儿废话挑衅。”
“没劲。”沈七榆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就会用这话吓唬人。
沈十洲擦完头发,随手把衣服往他脸上一扔,冷声道:“昨晚去哪儿了?”
沈七榆的脸色顿了顿,飞快掠过一丝不自然,低头看清手上的衣服,立马找到由头炸毛:“靠!这他妈是我的新衣服!你就这么糟践?”
“沈七榆。”沈十洲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躲闪的严肃。
被点名的人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挪了挪身子,含糊道:“还能去哪儿,我女朋友那儿啊。”
“小红、小绿、小兰,还是小花?” 沈十洲抬眼扫他,语气里满是嘲讽。
“……小草。”沈七榆的声音又低了几分,眼神不自觉飘向别处。
沈十洲当即投去一记眼刀,语气冷得发狠:“我懒得管你那些破事,但沈七榆你听好了,敢闹出病来,我直接弄死你。”
“哎呀你放心!”沈七榆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我带套了,能出什么事?”
沈十洲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彻底没了说话的欲望。对这个精虫上脑,滥情又没分寸的渣男,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算了,懒得管。反正总有一天,这小子会为自己现在的荒唐,摔个够疼的跟头,到时候有的是他后悔的时候。
兄弟俩正日常拌嘴斗得热闹,房门突然被推开,老父亲沈然头上缠着白孝布,一进门就带着火气骂道:“沈七榆!你搞什么名堂?让你叫你哥起床,你倒跑回来瘫在这儿看电视了!”
沈七榆觉得自己太苦了,在这个家,他连条狗都不如。好在这认知早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早习惯了这种落差。手指慢悠悠按着遥控器,冷不丁怼了句:“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谁?鬼吗?”
“你少跟我耍嘴皮子!长了张嘴一天到晚就知道抬杠,赶紧给老子滚下来!今天我没心思跟你计较!”沈然的声音又急又沉,显然有更要紧的事。
沈七榆撇撇嘴,白了父亲一眼,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挪起身。
一旁的沈十洲总算还有点良心,开口替弟弟解了围,目光落在父亲的白孝布上,直截了当问:“谁死了?”
沈然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沉重,他叹了口气,声音都低了:“你二大爷。”
“谁?”沈十洲皱紧眉,怀疑自己没听清。
沈然没再多说,只又重重叹了口气,眼底的难过藏都藏不住。
怎么可能?沈十洲心里翻江倒海。
前天下午他还在二大爷家门口跟人下棋,老人家骂起人来声如洪钟,字字带劲,一口气连珠炮似的能怼上半天,中间都不带换气的,精神头比他这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足,怎么说没就没了?
“脑溢血,凌晨走的,快得很,没遭什么罪。”沈然低声解释,声音里满是惋惜。
沈十洲沉默了片刻,喉间溢出一声轻叹:“可惜了。”
“可不是嘛!”沈然接过话头,语气越发沉重,“这已经是咱们村今年第三个,因为这病走的人了。”
说完,他悄悄背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虽说二大爷不是他亲弟弟,但村里的人多少都沾着点血缘,往上数几代都是一家人。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今突然没了,心里怎么能不难受、不惋惜?
沈然回来就是叫兄弟俩的,调整好情绪便催促道:“你俩别磨蹭了,赶紧跟我过去搭把手。你妈在厨房帮着做饭呢,先去吃碗臊子面垫垫。”
沈十洲应了声:“知道了。”
臊子面在这他们这儿是硬规矩,不管是过年过节的热闹,还是婚丧嫁娶的场合,都得端出来招待客人,早成了当地民俗文化里的一块招牌。
这面还有个老讲究,原本叫“嫂子面”。传说是周文王小时候没了父母,全靠嫂子照顾。有次他出征生病,嫂子擀了碗热面给他,吃完后他出了身汗,病也轻了。后来为了记念嫂子的情分,就叫“嫂子面”,日子久了,口口相传便成了“臊子面”。
沈十洲先领着不省心的弟弟去灵堂,两人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又上了三根香。望着遗像上二大爷年轻时的模样,他心里头不免泛起点唏嘘。
死亡是最沉重的告别,悲伤也从没有正确的模样。面对亲人的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生命中必然经历的课题。在这一过程中,人的心里会被不舍、悲伤、焦虑等复杂情绪包裹,但也能在陪伴与告别中,更深刻地理解生命的重量。
穿好孝服、系上孝布,沈十洲往厨房找母亲仲秀梅。她隔着灶台的烟火看见两个儿子,连忙招手:“过来端碗面,趁热吃。”
二大爷家的院子里搭了几张圆桌,是给来帮忙的乡党们准备的,沈十洲兄弟俩没去凑那热闹,各端着一碗蹲在厨房门口,三两口就扒完了一碗,转身又去盛第二碗。
见沈十洲端着新碗要往院外走,沈七榆立马嚷嚷:“你去哪儿?还想自己偷偷吃独食啊!”
沈十洲没说话,脚边正好有个空饮料瓶,他抬脚一踢,瓶子“啪”地撞在沈七榆膝盖上,准得没话说。
“我靠!”沈七榆疼得吸了口凉气,脸都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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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轻轻敲响,尤木里放下手里的事起身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时,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早吗?”对方反问。
尤木里回头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点头确认:“早,才九点。”
“被沈七榆那烦人精叫醒的。”沈十洲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随即把手里拎着的面递过去,“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尝尝,我妈做的,她手艺还行。”
尤木里的目光瞬间被那碗面吸引,她好久没吃过臊子面了。
一次性饭盒里,切成丁的五花肉经热油煎炒后,泛着金黄焦香,裹着鲜红的辣椒油沉在汤里,像颗颗细碎的红宝石,光看着就勾人食欲。黄色的蛋皮、黑亮的木耳、通红的胡萝卜、翠绿的蒜苗、雪白的豆腐丁铺在面上,五色俱全,像把春天的小花园装进了碗里,视觉上满是层次感。
其实这臊子面的妙处,不只是臊子和配菜讲究,更关键的是那股酸香,用纯粮食发酵的岐山醋当底,热油一激,酯类香气全被逼出来,酸得清新爽口,既开胃又解腻,那是臊子面的灵魂,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尤木里接过碗筷,指尖微微收紧,小心翼翼地问:“这是……红事还是白事?”
在她老家,只有逢年过节或是红白事,才会特意做这样一碗臊子面,眼下既不过节也不逢年,只剩这两种可能。
“白事。”他答得干脆。
尤木里轻轻“哦”了一声,心里刚掠过一丝惋惜,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说,这面是他母亲做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怕问得不妥帖。
沈十洲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解释:“一位表亲。这村子里的人大多沾亲带故,往上数几代都是本家,不奇怪。”
尤木里点点头,轻声说:“节哀。”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饭盒上,他问:“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尤木里果断摇头。
死亡并不可怕,因为生老病死不是悲剧,而是生命完整的闭环。
“那就行,快吃吧,一会儿面该坨了。”他说着转身要走,却被她叫住:“等一下。”
尤木里快步跑回房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元递过去,指尖还带着点紧张:“我这儿没准备红包,你帮我上个账吧,是我的一点心意。”
“不用。”沈十洲推了回去,没接。
“我都吃面了,这是规矩。”尤木里把钱往他手里塞,态度很坚决。
沈十洲看她一眼,“那你还回来吧。”
尤木里被逗笑了,知道他是好意,却还是坚持:“我还不至于那么穷,拿着吧。”
沈十洲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接了。他的语气里带了点说不清的哀怨:“这碗面太贵了。”
尤木里笑着推了他一把,催道:“好了,你快点儿去帮忙吧,谢谢你送我面。”
沈十洲瘪了瘪嘴,转身告辞。直到走出大门,风一吹,他才后知后觉地愣住。
她刚才……推他了?
另一边,尤木里正低头吃着面,细长均匀的面条根根分明,嚼着筋道弹牙,满是熟悉的香味。突然想起什么,她猛地呛了一下,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她刚刚干什么了?
她居然摸了校霸的胳膊,还推了他一把?!
晕死!!!
沈十洲回到二大爷家,直接往账房走。他打开钱包,里面还装着前天刚发的工资,他抽出一张一百元递给管事,然后拿起笔,一笔一画地在账本上写下三个字:“尤木里。”
盯着账本上那工整的字迹,他自己都愣了。打小学毕业起,他好像就没这么认真写过字。
这姑娘名字起得挺有意思,和别人吵架都吵不赢。
尤木里,木有理。
沈十洲单手插进裤兜,另一只手把尤木里给的那一百元攥在掌心,指腹反复摩挲着纸币的边缘,心里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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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十洲晚上要上夜班,尤木里在房间备课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线粗粝,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她起身开门,楼道里已没了人影,只残留着一股汽油味,浓烈得像压缩植物油脂经高温蒸馏后释放的气息,还裹着点淡淡的矿物苦涩,在清晨的空气里渐渐淡去。
熬完最后一个大夜班,天刚蒙蒙亮时,沈十洲骑着他那辆二手摩托,慢悠悠开到了邮局家属院楼下。
他们住的这片城中村和别处不一样,就守在皇城根下,方圆百里全是古遗址。小时候疯跑着玩闹的地方,不是宫殿的老地基,就是帝王的陵墓,说起来也算坐拥过王朝遗迹的人。
在这片村子里,除了村民自建的住房,只有两栋单位家属楼:一栋是邮局家属院,另一栋是石油库家属院。
小时候,他们这些村里的孩子最羡慕的就是住筒子楼的小孩。总觉得人家“居民”的身份金贵,衬得他们这些地道的“农民”孩子矮了一截,连抬头看的勇气都少了几分。
羡慕归羡慕,打架却从没断过。
沈十洲和程砚的交情,就是在一次次打架里打出来的。
那时候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死,居民区的孩子和村里的孩子自然而然分成两派。程砚是居民这边的“头头”,沈十洲是村里这边的“老大”,两帮人隔三岔五就约着打群架。
那会儿打架也不管不顾,铁门后面藏的全是谁家盖房剩下的钢筋、铁棍,拿起来就往前冲,半点不含糊。沈十洲鼻尖上那个芝麻大的小圆疤,就是小时候跟程砚打架时留下的,现在凑近了看,还能隐约瞧见一点痕迹。
后来隔壁村的孩子来这边闹事,这两帮原本对着干的孩子倒先停了内讧,开始一致对外。
程砚和他凑到一块儿,一人出主意一人带头冲,在方圆几百里的孩子圈里都没人能惹,两人的默契也从那时候慢慢攒了起来。直到现在,还被沈七榆那张贱嘴调侃:“gay里gay气。”
程砚父母最近出公差,沈十洲爬到三楼,到了门口也不客气,抬起脚就往门上踹,力道又重又急,震得门板都发颤。
程砚在屋里睡得正香,光听这动静就知道是谁,他被吵得脑壳疼,闭着眼摸摸索索走到门口,一边拧门把手一边没好气地骂:“你他妈长手就为了撸吗?下次再用脚踹门,老子非把你那破驴蹄子剁下来炖了不可!”
门刚开条缝,沈十洲就挤了进去,熟门熟路直奔厨房。他拉开冰箱门,拎出瓶冰矿泉水,仰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才压下一路爬楼的燥意。
他靠在厨房门框上,手里捏着空了大半的矿泉水瓶,眼皮懒洋洋地掀了掀,语气欠嗖嗖的:“我就是把刀递给你,你都拿不稳。”
“你别逼我现在就去取刀。”
沈十洲扬扬下巴,示意厨房就在这里,来。
程砚打了个哈欠,算了,太困了,懒得跟他斗嘴。
“下班了?”
“辞了。”
程砚啧了声,语气里带着调侃:“不错嘛,这次居然撑了两个月,比之前强多了。”
让他数数,这小子都干过多少工作了。
工地上扛过砖,巷子里修过水电,网吧里当过网管,还帮人收过保护费,在澡堂卖过票,也在红灯区看过大门。
程砚嗤笑:“我他妈一直怀疑,你当初去澡堂卖票,去红灯区看大门,就没安好心。”
沈十洲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干脆利落,“不用怀疑。”
事实如此,他认。
程砚立刻来了精神,“所以,你在红灯区搞了多少个?”
话音刚落,沈十洲手里的矿泉水瓶“嗖”地一下就朝他砸了过来,程砚下意识偏头躲开,瓶身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程砚没生气,反而贱兮兮的笑着,落井下石道:“瞧我这记性,忘了你要为夏与秋守身如玉。”
沈十洲没接话,起身就往卧室走。程砚以为这小子是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要动手,条件反射地往后趔了半步,双手还下意识举起来护在身前。
沈十洲余光瞥见他这副怂样,眼神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出息。不打你。”他打了个哈欠,语气里满是困意,“困得要死,我睡会儿,别吵老子。”
“你家呐!”就不要太自来熟!
“我把你妈叫干妈,把你爸叫干爹,你家不就是我家?”沈十洲头也不回,伸手就去解外套扣子,还不忘回头补了句,“再说了,我雄伟健硕的裸体,你都视奸过多少次了?现在想不认账、不负责了?”
“我呸,简直不要逼脸!”程砚追进卧室,看着正在脱衣服的人,故意往他伤口上撒盐,“怎么着?夏与秋不要你了,没人给你负责,就跑我这儿来碰瓷了?你怕不是走错门了吧!”
沈十洲脱衣服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看向他,眼神冷了下来,语气低沉得像淬了冰:“你再提这个名字,我就把你挂在小学操场的旗杆上。”
这事儿这小子还真干得出来,当年隔壁街那小子惹了他,就被挂在篮球架上晒了一下午。程砚摆了摆手,“得,你这辈子就栽她手上算了。”
沈十洲没再理他,困得眼皮都快黏在一起,掀开被子就往床上躺,含糊地骂了句:“屁话真多。”
程砚被他这嘴硬的样子气笑了,忍不住又怼了一句:“我放个屁至少还有人闻,你呢?人家只把你当个屁,放了就没影了!”
沈十洲没再跟他扯皮,卧室里很快响起了均匀的呼噜声,给了程砚一个无言的回答。
程砚看着床上睡得毫无防备的人,又气又无奈,低声骂了句:“窝囊不死你!”
放着好好的古惑仔不当,学人家当什么烂俗情圣,脑子纯粹被屁给嘣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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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窗外已染透黄昏的橘色光晕,天快黑了。
沈十洲抬手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走到窗边摸出根烟点燃,烟雾袅袅中扫了眼屋子,程砚没在,倒落得清净。他索性光着膀子进了卫生间,拧开热水器冲了个热水澡。
家属院就是比村里的民房方便,家家户户都装了热水器,不用靠太阳能看天吃饭,一年四季都有热水能用,就是容量小了点,一次只能烧一箱,洗澡还得省着点用,免得洗到一半变凉水。
等他擦干身子,裹着条浴巾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换台时,门口的铁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
程砚空着两手走进来,刚进门就闻到了满屋子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随口问了句:“洗澡了?”
“嗯。”沈十洲头也没抬,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
“睡得够久的,真成猪了。”程砚吐槽着,往沙发另一头一瘫。
沈十洲扫了眼他空空的双手,眉头立刻皱起来,语气里满是不爽:“我还以为你出去给我买饭了。”
程砚才不惯着他这脾气,翻了个白眼怼回去:“你是我爹还是我祖宗?我还得伺候你吃饭?”
“也行啊。”沈十洲耸耸肩,脸上没半点不好意思,接话接得顺理成章。
“……”程砚噎了一下,心里暗骂:真是个只要“小秋”不要“碧莲”的渣男。
两人像小学鸡似的斗了几句嘴,肚子里的饥饿感也冒了出来。沈十洲随手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套上,两人一起出门往村里的小吃街找吃的。
走着走着,沈十洲忽然拐了个方向,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吃一碗红油米线。
程砚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吃什么好东西,跟着走了几步,抬头看见“红油米线”的门头,立刻嫌弃地瘪起嘴:“你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好歹是个在外头能镇住场子的古惑仔,整天围着儿女情长转就算了,怎么连吃的都开始往娘们家的口味靠了?”
当年那个打架能以一敌三,连高年级都怕的校霸去哪儿了?现在这副样子,跟软乎乎的HELLO KITTY似的,简直没眼看!
沈十洲停下脚步,侧身挡住店门,眼神里满是不耐烦,作势要往外撵他:“不吃就滚,没人求你。”
程砚不服气地推开他,一屁股坐到门口的桌子旁,故意抬起下巴装出高傲的样子,“来都来了,算给你个面子,尝尝吧。”
沈十洲没说话,冲他竖了个大大的中指。
没一会儿,两碗飘着红油香气的米线,再加两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就端上了桌。两人饿了大半天,早就馋得不行,刚拿起筷子准备开动,店门“哗啦”一声又被推开了。
沈十洲刚好坐在门边,还是面对着门口的方向,门刚开一条缝,他就看清了进来的人。
尤木里也很意外碰见他,心里暗道:他果然很喜欢吃米线。
熟人见面总得打个招呼。
他问:“放学了?”
她大方回答:“是啊,你也来吃米线呀,真巧。”
程砚听见女声,立刻好奇地回头去看。是个梳着马尾,看着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眼生得很。
他的眼神瞬间亮了,悄悄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踢了踢对面的沈十洲,挤眉弄眼地用眼神询问:什么情况?新找的?红杏出墙了?
沈十洲懒得理他,起身给尤木里让座,“坐这儿一起吃吧。”
程砚这情场浪子,早就猜准了女生大概率会客气拒绝,索性抢在对方开口前,热情地招呼道:“是呀,一起吧,我们这米线也刚上来,还没动筷呢。”
尤木里到嘴边的拒绝,就这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是想拒绝的,可是他的朋友已经热情相邀了,要是再推托的话,会不会令他难堪?
犹豫了几秒钟,她问:“方便吗?”
沈十洲点了点头。
于是她跟着点了点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