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哥哥》九月初三

6、番外：哥哥第一次约会(上）

　　阿姨连着叫了有四五次晚饭，最后老爷子忍不住发了声音丁怀远才急匆匆的跑下楼。
　　丁怀谷扶着碗看了哥哥一眼，垂下头认真的吃饭。
　　“干什么呢，要这么长时间？”老爷子喝了一口汤，肃声问道。
　　“没什么......”丁怀远顿了一顿，抬头看着父亲，认真答道：“刚才有同学打电话问我大题，讲了一会儿，稍微慢了点。”
　　“哦......”老爷子放下碗，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同学？”
　　丁怀远一愣，答得有些迟疑，却又无比肯定：“......是。”
　　“叮”的一声脆响，丁怀谷手里的调羹掉在了桌子上。洒了一勺汤，油腻腻的，在桌子上汪出了一滩水。
　　“阿姨！”丁怀远喊着，站起身来，拿过抹布替弟弟把眼前的汤水擦了擦。
　　“不是天天在练吗？怎么自己吃饭还是有问题？”老爷子皱着眉头，神色不悦。
　　“平时不这样的，今天汤太烫了，小庄稼没拿好才会洒出来。”丁怀远一面解释，一面帮丁怀谷擦过手，重新戴了辅具，把勺子放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小声道：“没事的，慢慢来。”
　　小东西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吃过饭回到房间，丁怀远照例趴在桌子上看书，小东西窝在他旁边做卷子。丁怀远出了一份初二的考卷，承诺说如果做的好，允许他吃一根雪糕。
　　四下很安静，安静的丁怀谷心烦意乱。
　　中午的电话是他接的，女孩子的声音脆脆的，像第一口咬下的苹果那么甜。
　　哥哥听电话的时候没有说太多的话，却一直在笑着,根本就没有讲试卷也没有讲题目，挂了电话他也曾不经意的问了一声那是谁。哥哥没有抬头，只嘟囔的回了一句，同学。就再也没有说下去。
　　莫名其妙的预感，不知所谓的紧张，加上无处可逃的自卑，有的没有的一起压在丁怀谷心上。他觉得心口很闷，仿若心脏周围的血肉都不见了，只剩一颗心在空气里突突地跳。用力咬着下唇，丁怀谷努力地把注意力重新回到试卷上。题不难，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力气。明明用尽了全力，落到纸上，仍然是一些歪歪扭扭的数字。
　　“哥，我累了。”丁怀谷说着，用嘴咬下指套：“我不想做作业了。”
　　丁怀远回过头，只见试卷上除了一些杂乱无章的数字之外，几乎一片空白。联想到吃晚饭时候丁怀谷就怪怪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怎么了？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就不对劲？”
　　丁怀谷心里一怔，抬起眼睛看着他。看的丁怀远心里也一怔。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累了就早点休息。明天周末了，好好睡一觉。”
　　没有温度的关心，例行公事的态度，让丁怀谷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念头几乎得到了印证。
　　他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丁怀远只觉得小东西今天不对，很不对。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抱你上床睡觉？”
　　哥哥的叹息像一点星火，点燃了丁怀谷内心的恐惧：“不要。”他一口拒绝：“我要吃雪糕。”
　　丁怀远一愣，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撇撇嘴，正声道：“不早了，今天不吃了。明天中午.....”
　　“我今天就要吃！现在！”丁怀谷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命令：“你刚才答应的。”
　　“我.....”丁怀远被呛了一下，有点莫名：“刚才答应是你写完试卷，做的好，才吃雪糕的！”
　　仿若导火线烧到了尽头，丁怀谷整个人瞬间炸了一般：“为什么一定要做的好？为什么什么都要跟我交换？我乖才能出去玩，听话才能吃雪糕？为什么？”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拍着轮椅的扶手：“我很听话了啊！为什么还是要坐在这上面？”
　　“小庄稼！”丁怀远一把攥着他的手，大声喊他的名字：“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轮椅上的小孩咬着牙，很用力的喘气。脸很红，憋着眼泪也憋着怒气。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说话间，丁怀远也放大了声音：“不就是吃个雪糕吗？不就是晚饭的时候被爸爸说了两句？多大人了！你对谁发脾气呢？”
　　“不！是！”小东西用力地摇头，几乎像甩的一样。
　　丁怀远一愣：“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对那个女生太好了，我不要看见你跟她好，我要哥哥喜欢我一个，只喜欢我一个......
　　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念头堵在胸口，像一道巨大的墙，压得丁怀谷几乎无法呼吸。
　　说不出口，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问你为什么？”丁怀远站起身来，用力拍了一下书桌，矮下身子，把脸凑到小东西眼前，瞪着眼睛低声吼道：“谁给你的权利，莫名其妙对我乱发脾气！”
　　“我......”只说了一个字，眼泪就不自觉的涌了出来。小东西咬着牙，微微仰起头，使劲忍着不让他们掉下来。
　　“要哭就哭，要不就不哭！”丁怀远愤愤地说：“刚才不是还凶的要命？现在又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眼前的轮椅轻轻往前动了一下，丁怀远立刻用脚抵住前面的轮子：“你想干嘛？”
　　小东西没理他，低着头，俯下身子，手腕撑着轮子，一心只想使劲的把轮椅往前推。
　　“我问你干嘛？”丁怀远放大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跟你没关系！我不要你管！”小东西憋着眼泪，掐着嗓子低声吼道。
　　丁怀远怒了，直接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小东西轮椅的手轮圈上。来的突然，丁怀谷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连人带椅一路往后重重的撞在了床架子上。然后“哐啷”一声，床头柜上的杯子掉了下来，水流了一地。
　　这下完蛋了。
　　丁怀远连忙一个健步上前，矮着身子柔声问：“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小东西低着头，没有说话。
　　丁怀远又急又恼，叹气道：“唉.....要不是你那么犟，我也不会就这么着急。我.....我真的只是随便踢了一脚，真....真不是故意要踢你.....唉......”他顿了顿：“对不起了好吧，我跟你道歉了行么！”
　　“不用了。”丁怀谷回答的很快。
　　“小庄稼我真的不是.......”
　　“我没事。”丁怀谷说着，抬起头。泪痕未散，眼睛也还红红的。却挤出了一个还算自然的笑来：“我没事。”
　　这一刻丁怀谷的心几乎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想。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意识到，哥哥，会从自己生命里消失的感觉，叫绝望。
　　做噩梦，被车撞，手术，疼，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只能让他害怕。
　　而在那一刻，他忘记了害怕，只想结束。
　　用最直接的方式。
　　动了这个念头之后，整个人反而放松了下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踢我，所以才踢了轮椅。”他说着，垂目看着自己的轮椅踏板，轻叹了一口气：“没踢我小腿，就不算故意踢我。”
　　“我......”丁怀远一时语塞。
　　“真没事”小东西又笑，低头看了一眼地板：“水洒了，可惜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东西每次哭哭啼啼丁怀总觉得怪烦的，而他每每这么云淡风轻的笑，却总让他有点莫名心疼。
　　伸手揉了揉小东西的脑袋，笑道：“没事，哥哥再去倒。”
　　手底下的脑袋动了一下，丁怀远头一低，正碰上小东西亮亮的眼睛：“再倒也不是之前那一杯了。不是之前的杯子，也不是之前的水。”
　　嘿，这还伤感上了。丁怀远心里有点想笑，伸手刮了一下小东西的鼻子：“多大人了，瞎想这些。”说着瞥了一眼地板，朝床的方向扬了扬眉毛：“我抱你上床，然后收拾一下陪你一起睡觉。”
　　丁怀谷一边点头的功夫，丁怀远把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后面，抄起后背把他横抱在自己胸口。小东西很轻，整个身体软软的，带着淡淡的体温。他的呼吸很轻，睫毛轻垂，像一片精致又脆弱的羽毛。
　　把小东西在床上靠好，腿，腰，胸，脖子，手，摆好了他身上所有零件的位置。丁怀远花了整整5分钟的时间。全部弄完之后拍了拍小东西胸口的被子：“舒服么？”
　　小东西眨了眨眼睛，绽出一个笑来。
　　“哥哥。”他叫他的名字。手抬不起来，轻轻地往前挪了一点点，就被丁怀远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手还是很凉，我去给你冲热水袋。”
　　“不用。”小东西拒绝的有点慌乱。
　　“怎么了？”丁怀远凑近了问道。
　　丁怀谷有点乱，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
　　哥哥的宠爱，关心，细致，一样一样的都还好好的放在那里。有那么一小会儿，丁怀谷甚至觉得，似乎是自己误会了。
　　他吸了一口气，试探道：“那个.....明天，哥哥要去哪里？”
　　“明天啊！明天我同学生日，叫我们一起出去玩儿。”丁怀远笑道。
　　“女同学？”
　　丁怀远一愣，今天这个话题，父亲问了一次，眼下是弟弟。不知道为什么，小东西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感觉和父亲不太一样。丁怀远低头想了一下，没想明白不一样在哪里。少年的叛逆和性格的任性总让他觉得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女同学又怎么样？我都快16了！
　　想着，他抬起头，看着弟弟的眼睛答的干脆而肯定：“是，女同学。”
　　没有意外，但是却再一次的失望。丁怀谷觉得自己心轻轻往下坠了一点点，扯着肉连着筋，隐隐很疼。
　　“哦。”他恹恹地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样子把丁怀远逗乐了。
　　“怎么了啊？生气我出去玩不带你？”他握着小东西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丁怀谷心里一动，挣扎了一下，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小声嘀咕：“你....你都很久不带我出去玩了。”
　　丁怀远脸上的笑似乎更大了一些：“那是因为要期末考试了。”
　　“那明天也没考完。”
　　“要不......明天我带你一起去？”
　　丁怀谷整个人突然像亮了一样：“带我去？”
　　丁怀远笑着刮他鼻子，不管他同意不同意，直接把他整个人抱着躺平，掖好被子，冲着漏在被子外面的小脑袋挑眉笑道：“带你去，带你去。早点睡，我们明天7点就出门了。别迟到哦。”
　　突然，巨大，又不可思议的幸福瞬间把丁怀谷整个人都给填满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烟花飞舞。心跳的很快，像今年春天的时候哥哥推着自己在河堤上飞奔那种感觉。
　　“傻乎乎的笑什么呢？”
　　“没有。”丁怀谷说着，侧过脑袋，把头往里埋了埋。
　　“傻瓜！”丁怀远拍了拍他的头：“睡觉吧。”

作者有话说

　　是虐弟弟的嘛。
这个番外本来应该往后放的，我提前写了。写就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