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哥哥》九月初三

5、弟弟犯规

　　丁怀谷的床很大，特制的。车祸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对丁怀谷来说，生理伤害和心理伤害都几乎如影随形。应激性心理障碍最严重的时候，必须整夜整夜的有人看着，抱着。
　　丁怀远有一次稍稍疏忽了一点点，第二天小东西自己把自己的脸抓的稀烂，差点没把他吓死。从此以后他把自己的铺盖全都搬到了小东西的房间里，丁怀谷也就再也没有自己独自睡过。
　　那时候丁怀远正在念初三，准备中考。他不睡，小东西也不肯睡，每每总要靠在他旁边看他温书，丁怀远一边看一边讲。小东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稀里糊涂听了一堆，竟然就此把简单的方程式给学会了！
　　丁怀远上高中的时候，小东西正式开始上小学。跟着丁怀远学了一年的初中数学，小学一二年纪的课程对他来说几乎就是浪费时间。加上身体不好，念了半年，歇了半年，期末考顺理成章的考了一串优秀。小东西说太简单，他哥所幸直接找了小学5年纪的期末试卷，丁怀谷数学95，语文92，英语100.
　　小学看着是不必再念下去了，开学的时候直升了5年纪。9岁小学毕业，13岁初中毕业，一路像坐了火箭一样的往上学，到今年16已经大一了。
　　丁怀远像爹，蛮横霸道，从小就是家中一霸。却独独对这个弟弟宠爱有加。丁家上上下下远远近近的人都知道，小庄稼就是他哥哥捧在手里抱着长大的。丁怀谷温柔，有礼貌，说话弱弱的，有时候还会不自觉的脸红。可也只有他哥明白，小庄稼骨子里的倔强和执着。
　　哪里有什么轻轻松松上大学的天才少年，无非是个有点小聪明，但是又极其用功的小孩罢了。
　　用他小时候自己的话说起来，不念书还能干嘛呢？又不能出去玩。
　　帮小东西盖好了被子，又坐在床边定好了晚上1点，3点和5点的闹钟，刚想关灯，枕头似乎动了一下，扭头只见小东西使劲把脸往枕头上蹭了蹭。
　　自己刚才的话一定是说重了。丁怀远轻轻叹了口气。关灯躺了下来。
　　枕头旁边一直窸窸窣窣的响，头发和枕头摩擦声音盖过了极其细微地呜咽。丁怀远心疼了几秒，伸手把小东西的手握在手心。丁怀谷的手细长而无力，即便压在被子下面，仍然是冰冷冰冷的。丁怀远握了一会儿，转过身，索性用双手包住它们，放在手心里揉搓。
　　小东西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终于哭出了声音。
　　丁怀远稍稍松了口气。
　　道歉的话，从来都是他先开口。这像是多年以来兄弟两个的默契。
　　“哥哥刚才是急了，不是要凶你。”丁怀远柔声说道：“别哭了。多大人了。”
　　“嗯。”丁怀谷鼻音浓厚。
　　“我给你拿纸巾？”他说着要起身开灯。
　　黑暗里只觉得自己手心里动了一下。小东西用掌根的力气把他的手往下压了压。像是要拉住他似得：“不用了。”他把头转了过来，带着鼻音吸了两口气：“我不哭了。”
　　丁怀远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黑暗中，小东西的鼻子红红的，泪渍挂在鼻子旁边，印出一道浅浅的光线。
　　他笑了笑，伸手帮他擦了擦鼻子：“睡吧。”
　　小东西摇头：“哥！帮我翻个身，我想看着你。”
　　猛然间，丁怀远内心像是突然有人在打鼓，砰砰跳的厉害。
　　“......好。”
　　拽着胳膊托着腰，把小东西翻了过来，又搬过他的腿，安安分分的摆放好。丁怀远确定再三，才轻轻的重新躺了下来，看着丁怀谷，不确定的问道：“可以吗？”
　　他尚心怀忐忑，小东西却已经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嗯。”他顿了顿，问道：“手放在哥哥身上可以吗？”
　　“太累的话，我从身后抱着你侧睡？”
　　“不要！”丁怀谷断然拒绝。抬手想把手臂搭在丁怀远身上。力气不足，只够得到他心口，丁怀远犹豫了一下，心疼的抓过手直接搭在了自己的腰上，侧着身子往前蹭了蹭，揽过小东西的腰，直接把他圈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贴的很近，然后丁怀谷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所有的安全感都被哥哥身上好闻的洗发水香味和干燥而温暖的空气填满了。
　　“哥，你这样会累吗？”小东西不确定的问。
　　“不会。”丁怀远斩钉截铁：“快睡吧。”
　　“嗯。”小东西小声的应了一下，看着他笑了起来：“晚安，哥哥。”
　　犯规犯规犯规！
　　丁怀远在自己心理咆哮：谁允许你笑的那么可爱然后直接闭上眼睛睡觉的！你睡着了我睡不着啊！
　　隔着淡淡的光，丁怀远可以清楚的看到小东西的每一次呼吸。他皮肤是几乎透明一样的月白色，哭过的泪斑仍在，嘴角却已经微微的往上扬起。
　　丁怀远情不自禁的亲了亲弟弟的额头：“晚安，小庄稼。”

　　第二天丁怀谷醒过来的时候，他哥已经连早饭都快吃好了。
　　听到佣人说小少爷醒了，丁怀远连忙把碗里的小米粥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转身上楼。推开门，就看见小东西的头发乱糟糟的，两只手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坐在床架子上睡眼朦胧地看着丁怀远。
　　只一个眼神，丁怀远就知道小东西肯定没睡好。
　　“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你去哪了？”丁怀谷嘟着嘴，答非所问。
　　“下去吃饭了，今天早上阿姨做了小米粥.......”丁怀远话尚未说完，小东西一边撑着身子用手腕揉着眼睛，一边赌气道：“怎么不叫我？”
　　“你还睡着呢！”丁怀远说着，不动声色的匡扶了一下他的身子，给他稍稍借了点力。
　　小东西不客气，立马全身都靠在了他手臂上，仍旧举着胳膊用手腕反复揉眼睛：“那你也可以跟我说一声啊......”
　　好家伙，还是我错了！丁怀远觉得又好气，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得意。所幸坐在他床边，揽着小东西的腰，让他倒在自己怀里。抓过他的手放在身边，自己用指腹轻轻的帮他揉了揉眼角，笑道：“怎么样，舒服点没？”
　　丁怀谷愣了一下，抬起头，也许是因为刚醒，脸还懵懵的。撅着嘴，一脸不爽：“手没力气，真讨厌！”
　　丁怀远勾了勾嘴角：“没事，跟我说就好。眼睛不舒服准是水又喝少了！”
　　“上厕所麻烦......”小东西轻轻闭着眼睛靠在自家哥哥怀里，一脸受用，轻声叹道：“老麻烦人家，会被嫌弃的。”
　　“谁？谁敢看不起你？”丁怀远坐直了身子，把小东西身子也扶正了：“谁欺负你嫌弃你看我不打死他！”
　　“真的？”
　　“嗯啊！啥时候骗过你？”
　　“那如果嫌弃我的是你自己呢？”
　　“你.....”丁怀远气结：“小庄稼你这么说就没良心了啊！”
　　“那你刚才起床怎么不告诉我？”某人竟然振振有词。
　　“这......”丁怀远一下子愣住了：“这算嫌弃？”
　　“当然啊！”丁怀谷叹了一句，随即压低了声音嘟囔道：“我醒了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又不见了......”
　　真够小心眼的，古早之前的那点破事竟然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丁怀远有点哭笑不得：“说多少次了，那时候也是因为怕你伤心，才自作聪明没告诉你。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没消气......”
　　“没生气了！”小东西瞥了瞥嘴，别过头，把眼睛看向别处：“本来我去了也是什么都玩不了，还要拖累你看着我，不带我也是应该的。”
　　又来了！丁怀远有点抓狂：“你看看你......又来了......”
　　小东西垂下眼睛：“嗯，不说了，再说又要嫌弃我了。”
　　“没有！没有！没有！！”丁怀远冲着他喊：“那次真是自作聪明，从来从来从来没嫌弃过您老人家！”他说着，主动把脸凑了上去，送到小东西的眼皮下面，讪笑道：“骗人是小狗~”
　　小东西绷着的脸像是突然破了个口子，暖暖地笑了起来，撒娇似的命令道：“哥！今天陪我玩游戏。”
　　丁怀远捏了捏他的鼻子：“好！不过，得等你复健完。”
　　“哥..................”小东西撒娇地喊。
　　“不许跟我犟！”丁怀远摆摆手：“其他好说，这个，没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