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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   第八章
      张大胆睡着了可陈不怕并不想睡。他的睡眠从来都是不来瞌睡绝不睡,来了瞌睡能挺过去也不睡,只有挺不过去的时候这位怪人才会被温柔的睡眠给俘虏而成为乖乖服从的睡人。
      陈不怕早就被自己怪癖的性格,和常年上夜班的职业习惯砥砺成了一个“夜猫子”。像他这样的人越是天黑就越兴奋,而到了太阳露头之时反到会叫醒了他体内沉默着的“瞌睡虫”促其睡意惺忪。
      从某种程度上说张大胆是幸福的,因为有陈不怕这样一个他认为怪癖而坦诚的人职守在身旁,他自然能安心地在想睡的时候倒床便可无所顾忌地小憩一会儿。然而,事情总在发生,没事只是有事的特殊形式。以此而论陈不怕也自有他的事情做。每个人都有自己永远留存在心里而不向外表白的臆忖,即便这个人的性格外向到了极点也会多少隐藏一些纯粹属己的私秘。
      一个小时前,陈不怕听到藏尸室的门响了一下,这种响动虽被雨点拍地的啪啪声和狂刮乱撞的飕飕的风声所干扰,但它毕竟暴露而使其的微弱的声波飘进了的太平间门房的这位职守者的耳窦。
      陈不怕慢慢悠悠地拿着伞拉开门房的门走到院子里,他要到藏尸室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当他用钥匙捅开门锁并推开小铁门走进去的时候那种希冀领略异常的欲望像燃尽薪柴的火苗一般熄灭了。藏尸室里平静如初,他听不到、看不到也闻不到什么异常的情况。可是,即便意识的判断如此,却并没有使陈不怕联想到安堵无事,相反,这位怪人恰恰认为这次响动的来历非同寻常。
      只要是在太平间这个范围之内,即使再复杂的突发声响陈不怕也能一耳辨出其为正常还是非常。陈不怕不动声色地在藏尸室里巡视了一圈。他不做判断,行为仅仅是走和不停地走。
      五分钟后藏尸室的小铁门门又一次被打开,与上次不同这一次是由内开门,陈不怕撑着伞脸色依旧如进去时的模样走了出来。这里有一个细节需要说一下,就是陈不怕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再给藏尸室的门上锁,仅仅是把门关住而已。
      好人有好人的心思,坏蛋有坏蛋的想法。陈不怕属于哪一种人只有他自己清楚,也许“怪人”是他和认识他的人都认可的一个对他的诨称吧!藏尸室的门是锁着的,而那个异常的声响明明是从它的附近传过来,在藏尸室里陈不怕并未发现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依据排除法他确信太平间的院子里是那个奇怪的声响的发源之地。
      陈不怕毕竟是个怪人,有着和常人不一样的举止和思维,碰到刚才的那种情况常人一般是从藏尸室里出来后把门再锁上,而他偏偏是关门而不是锁门。
      当然,陈不怕有着自己的判断,但他绝对不能将他即时的判断表现在面容和行动之上。形象和肢体语言很容易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暴露,继而使暗中的关注者猜出其目标的动向。内心的想法稍有表露一切就都将如故,而他猎奇赏怪的欲望便得不到满足,对于这种不划算的‘买卖’陈不怕自有分辨。在藏尸室的外门一米处的一片积水里泡着一个闪着微微亮光的圆瓶一样的东西,陈不怕瞄眼瞥见了它。他认出它是一个厚玻璃壁的皮塞小药瓶。太平间的院子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瓶罐之类的东西,陈不怕对自己的记忆丝毫都不怀疑。他往门房里走的同时心里暗暗判断着玻璃药瓶的来源。“这个小药瓶一定是投石问路的牺牲品,也就是说在墙头或院子里的什么阴暗角落藏着人呢。”陈不怕的大脑推理出如是的结论,——藏尸室的门关而不锁就是他针对此事的应对策略。
      张大胆来之前半个小时,也就是那个小玻璃药瓶出现在太平间的院子里二十分钟后,陈不怕装作若无其事,不做声色地隔着太平间门房的内窗户玻璃觇见围墙西北角的墙头上有一个蹲着的人影。陈不怕继续默不作声地窥视。没过一会儿,他就看到那人就像一团软软的棉花团似的轻飘飘地跳到院子里,待其两脚着地后并没有做任何的停顿,而是像一只灵猫一样奔着藏尸室的屋门蹿了过去。因为那个人脑袋的三面都雨衣的背帽裹着,脸深藏在宽大的背帽沿儿中,所以陈不怕根本就看不清其人之面庞。从那个人跑动的姿势上看很是阳刚,不像是一走三扭且踏步轻柔的女人,据此,陈不怕判断窬者应当是个男人。
      接下来陈不怕又看到那个人老练地把藏尸室的小铁门推开了一个一人多宽的缝并侧身钻了进去,随后,门就被从屋子里面推闭上了。陈不怕还窥察到那人穿的是深色的军用雨衣,而且他的手里还拎着个黑色的、痰盂状的包裹。那人从墙上跳下再到身迹消失于藏尸室的门里的一连窜动作完成的非常剽捷,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陈不怕瞪足双眼看到的也仅是其人动作过程的粗光糙廓。在陈不怕的眼睛里跳墙入室的人动作之快就如同运动员掷出去的垒球,其飞行轨迹在观众的眼中留下的印象就是一道白色的弧线,至于弧线的每一刻度的垂直高度和相对于圆心的平面角度是多少,除非碰上视力超俗的数学天才,否则谁的大脑都没有那个能力把它即时地计算出来。
      能看到这一幕也得益于陈不怕耍的那个小把戏。——给窬者留门的直接结果就是引导其朝门的方向走而非越窗。假如他从藏尸室里巡查完出来之后把门还像原来一样锁上,那么刚才的那个黑衣人一定会选择从窗户或是房顶的顶窗跳到藏尸室里,而陈不怕也就不会诇睹刚刚发生的那一情景。事实上在走出藏尸室准备关门的时候陈不怕就有一种直觉,院子围墙墙头的某一位置一定有人藏匿,而且自己的一举一动正在被躲在暗处的眼睛窥视着。
      在门房里陈不怕除了让自己的行为像演戏一样“照常”,而两眼却不住地瞥瞄窗外窥察着院子里的动静之外,心里就开始琢磨下一步的应对之策。为了缓解稍紧张的情绪陈不怕把自己预先准备好的酒菜从提包里掏出来摆到办公桌上,酒壮人胆也能减轻人紧张的情绪吗!
      当陈不怕把可装二两酒的烧杯里的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张大胆就突然敲响了院子的大门,于是就发生了他和张大胆之间的那场滑稽、诙谐、下流却不失的亲切对话。然而,不了解实情的张大胆喝下陈不怕剩在桌面上的半烧杯酒后,倒身躺在床上就呼呼地睡着了。陈不怕本想用恶心的话刺激张大胆而使之提起精神,随后再把发现的情况告诉这位夜访的保卫科科长,可是事情的发展却适得其反了。
      陈不怕想:“仅凭观察就知道那个窬墙者身手非同一般,而以自己格斗的能耐与其单打独斗肯定不会占上风。在雨天能身轻如燕地从墙头跳到雨地之上却不留声响,再以闪电般的速度钻进藏尸室里,从跳墙到进屋关门整个过程只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一般的人即使在白天这么做也得花上个一分钟有余,假如那个人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是绝对办不到的。掌握飞檐走壁绝技的都是习武之人里面的高手,一般情况下三四个普通人根本就不是这类武林高手的对手。”基于如此的判断,陈不怕自然能想清楚自己与那位不速之客单打独斗会产生的后果。
      本指望张大胆来了之后能帮上他些许的忙,可是还没等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张大胆就睡着了。陈不怕心中也在埋怨自己平时与这位保卫科科长打交道的时候养成了好开玩笑的毛病,而在需要正经说话时还延续着原来的套路,磨蹭了那么长时间正事儿却一点都没有提及。
      “必须叫醒他,否则很有可能就真的把事儿给耽误了。”陈不怕坐在床边想:“张大胆也是一个武术练家,功夫还不错,叫醒了他一起去对付那个飞贼,就会增大一倍将之擒获的可能性。并且张大胆干的就是这个类型的工作,他也理应精神抖擞地去履行他的职责。”。
      想到这里陈不怕开始果断行动,他扭身抬手狠劲朝已侧躺使脸部冲墙的张大胆的臀部猛地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巨响加之屁股蛋子瞬间火辣的疼痛把张大胆惊得腾地翻身坐了起来,他双手伸直朝床的两边胡乱扒拉一通,继而厉声喝道:“谁人挡路!谁人挡路!看我不把你抓住撕碎——”
      “没人挡你的路。”陈不怕站起身看着窗外同时伸开手摁在张大胆的肩头上,微躬着身子,把声音压得很低,说:“快快醒来,快快醒来!有情况,我发现了异常情况!”。
      正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张大胆听陈不怕这么一说,仿佛被一盆冷水突然泼到了头上,顷刻之间便睡意全无,他挣脱开陈不怕摁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跳下床站在陈不怕的身边目光跟着对方的眼神一起朝窗外张望。
      “什么情况?是雨下的更大了,还是闪电的亮光变得暗淡了!”张大胆用臂肘轻捣了一下陈不怕的后背说:“我梦见了白天那起凶杀案的制造者站在离我五步远的第十三号房间门前的小路上,于是我就跑过去抓他,可是你这个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挡在我的身前就是不让我通过,我抬手用力想把你推开,可是无论怎么使劲都推不动。你就像一个电线杆一样立在我前进的路线上纹丝不动。想抓住站在我的对面正向我招手挑衅的凶手,却有心无力,正在我急不可耐的时候,那个被杀害的可怜的姑娘丢失的那颗漂亮的头颅突然从我的背后冒出来朝我的后肩膀上猛咬了一口。于是,肩膀部位火辣火辣的感觉就把我从梦乡里面带了出来,处于刚刚的醒与梦的临界点时我还在伸手猛推那个在梦中档我路的你——”
      “不用推,我确实就在你的身边,只是你侧卧在床上脸冲着墙,而我则坐在同一张床的床边。”陈不怕走到窗户边注目凝视着藏尸室的铁门附近,并未回看站在他身后的张大胆,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说:“你肩膀上的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是我一巴掌拍出来的。至于你说我拦住了你的去路,我想如果这会儿你非要选择从窗户的方向走出门房我会把你拦住的,因为这显然不是出路,真正的出路是由门口走出去!”
      “你又说了一通废话,赶快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情况?”张大胆的目光顺着陈不怕眼神的方向隔窗瞄到藏尸室房门的位置说:“门是关着的,——你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个身手非常剽捷的人推开门溜了进去,我想这会儿那个人还在里面。”陈不怕冷冰冰地回答。
      “哦,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表现的一点没有想知道的意思,进屋之后抢我的酒喝不说还躺到了床上像死狗一般睡着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算了,别提那些不着调的没有事,让话归主题。老陈,我是医院保卫科科长,专门负责应对处理你说的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快把你发现的情况给我详细地说一下。”
      “嘿嘿!我尊敬的张科长,你认为那个人钻到藏尸室里是为了干偷鸡摸狗的事吗?”
      “这个——,噢——不是,当然不是!我仅仅给你打个比方,我也从来没听说过跳到太平间里偷鸡摸狗的。失言——口误,我老张给你道个歉,——快说吧!”
      “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藏尸室里面钻进去了一个人,我想该到了行动的时候了。”
      “我俩进去把那个人逮住?”张大胆疑惑地问。
      “不!是你一个人进去,我呆在院子里负责外围,因为比起藏尸室院子的环境更加复杂。”
      听陈不怕这么安排张大胆的心里很不情愿。他习惯性地认为本应由他向陈不怕说该怎么行动的工作布置方面的话,而此刻恰恰是角色反了过来。还有一方面张大胆也是心里不太舒服,或者说他对那间阴森森的藏尸室有些胆怯和发怵,虽然以他既往的表现完全配得上自己的诨名“大胆”这两个字所透出的意义,可稍有思考能力的认识张大胆人都清楚他的那个诨名是在阳世混出来的。就像阴间的事物到了阳世都要鬼鬼祟祟而非彰显明为一样,阳世的事物到了阴界也是如此。
      让张大胆一个人在夜间走进那个即使是白天进去都会使人自动生出悚惧之感的藏尸室里,要说他不害怕无疑是在瞎扯,他甚至有个想法——和陈不怕对换行动的分工。但是碍于面子,同时他又看到陈不怕眼神中透漏出的坚决,继而想说的话刚拱到嗓子眼儿就又被他咽了回去。依张大胆的性格宁可把怯懦憋在心里烂掉也不愿将之表现在脸上而被人看到,虽在平时他也承认没有百分之百勇敢的人。而对于这个定论的辐射范围,张大胆认为自己甚至被神话了的伟人们都不是此光晕圈之外的人。这个观点也透射了另一层的意思,就是说不勇敢或怯懦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具有的品质,上帝造出的人差别是不大的。所谓神人、伟人是不存在的,他们的非凡只能欺骗去凡人的眼睛,而上帝看到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凡人。
      张大胆就是这么一副秉性,承认一个客观事实的同时为了维持自己铁骨铮铮硬汉的形象还要尽力去维持另一个非事实。自己并不是分量十足的胆大之人,顶多比一般人的胆子大上个一分两分,张大胆十分清楚他与诨名“大胆”的匹配度。如果给这位保卫科科长的诨名加上个量词的话,对他准确的称呼应是张“微”大胆。之所以在姓与诨名之间加一个“微”字,就是为了表明叫这个诨名的人胆子只是比一般的人就是稍稍大那么一点点。这么说并不冤枉张大胆,假若拿他和身旁站着的陈不怕比也会立刻被衬托成一个胆小鬼,因为单就胆子的大小评一个辈份,陈不怕简直就可以当他的“爷爷”了。
      明白自己身旁站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容易解消对分工抵触的情绪。张大胆咳了咳嗓子,故作镇定地看着陈不怕,说:“好吧老陈,你是让我到藏尸室里直接跟你说的那个人决斗吗?”
      “决斗谈不上。我想你进去之后也不一定就能和那人立刻就碰上。但是我认为你在里面呆着预防那人把窗户作为逃跑的路径很有必要,而我更熟悉外面的环境,一旦那人没被你看住从侧窗上溜出来了我会用我的方法将其控制住的。”
      “你的方法?”张大胆用好奇的目光瞅着陈不怕问:“你有什么好方法,像那个人施展法术,就像观音菩萨一样把红孩儿降伏吗?”
      “这你不用管,”陈不怕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想只要我们三个能够配合起来在天亮之前不让那个人从藏尸室跑掉,——嘿嘿,太阳出来的时候也就宣告胜利属于我们啦!”
      “我们三个?老陈,你是不是没学过数学,你和我加在一起应当是两个人,从哪里又冒出来第三个人呀!”张大胆瞪大眼睛诧异地瞅着陈不怕,“难道你的肚子里还藏着一个人吗?或者说你的算数不好,把我们的对手也算进去啦?”
      “肚子里藏人的是孕妇,”陈不怕目光戏谑地瞅着张大胆,调侃道:“两个孕妇四个人,一百个孕妇是二百个人,如果你张科长怀了一对双胞胎我们的实力就能扩大到四个人,所以,我希望你的肚子马上就大起来!”
      “去你妈的吧!”张大胆似笑非笑地举手狠拍了一下陈不怕的肩膀一下,“快说我进去之后该怎么做,是堵在门口还是站在窗户底下。”
      “只要你进去,该怎么做由你自愿。”陈不怕慢慢悠悠地回答。
      “好吧,我就听你的。”张大胆转身刚要出门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把身子扭向陈不怕,可就在他张嘴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陈不怕嘴巴里发出的声音抢得先机。
      “你把这个贴到脸上,在藏尸室里呆着或许能起到一定的作用。”陈不怕走到自己的更衣箱旁拉开箱子的门从里面拿出一张叠成巴掌大的软白纸递给了张大胆,“在那种环境中的人见到你的脸上贴着这东西会被吓得心惊胆战,鬼看着你的长成这样会以为是自己鬼而不再与你作对。总之,它就是你的护身符,用完了以后还可以做手纸用。软软的,肯定会给你的那个‘用户’留下一个极佳的印象,让它从此讨厌起那些被你当了几十年手纸的旧报纸呀!”
      在陈不怕说话间张大胆已经把那张叠成一沓的软纸抻开,原来它是一张圆形的脸罩。它被剪了四个小窟窿,上面是两个平行对称的相距有四厘米左右的椭圆形的窟窿,下面是两个垂直的挨的只有一指头宽的正圆形窟窿,一看就知道这四个窟窿是给嘴巴、鼻子和两只眼睛留的通风见光口。
      “怎么把这张‘擦屁股纸’贴在脸上,难道要用大头针把它别在脸皮上面吗?”张大胆在手上来回摆弄了几下这个怪异且又显出几分滑稽的东西问道。
      “大头针扎进皮肉太痛苦啦!”
      “从这个角度看你倒是很仁慈!”
      “我想用烧红的烙铁把你的脸烫伤,待伤口会脓——正好当胶水再把这张脸贴糊到你的脸上。”
      “你他X的狼心狗肺,——站到大街上露出你的那玩意儿出丑去吧!”
      “扯蛋!我的那个小东西从来不放空‘炮’。”陈不怕骄傲地瞪了张大胆一眼回击道:“我这一辈子最不缺的东西就是女人,想在没女人的时候让我放空炮,那是门儿都没有的事,我老陈才不干那种只吃亏而无收益的事儿呢!”
      “行了!没时间和你开玩笑了,我们需要尽快地行动起来。”张大胆收住了脸上的谑笑,目光严肃地看着陈不怕,“现在,你就把这个和你的性格一样古怪的东西扣到我的脸上吧,我实在搞不懂它究竟怎样才能和人脸结合在一起。”
      “方法很简单,就这样——”说着陈不怕接过张大胆递还给他的已经展开了的软白纸的脸罩,选准了它上下左右的四个边角和中间各一个点,继而朝上吐了五口唾沫。
      在张大胆刚判断出这位太平间门房的怪人要干什么的时候。沾了五口发黄的唾液的白色软纸脸罩就已经扎扎实实地糊在了他的脸上。陈不怕出手贴脸的动作犹如闪电一般得快,张大胆的躲闪相形之下也仅慢了半拍,就此这位保卫科长中了被覆脸的“大招”。这下把张大胆恶心的恨不得连肠子里面积累的屎尿都要通过胃和食管而由嘴里面吐出来,他抬起双手扣到白纸面罩上就想把它撕扯下来。
      “把它撕下来到藏尸室里你就失去了护身符,我可就剩这一张了啊!”陈不怕用既像警告又像劝告的语气说道:“听我的,这里我比你更熟悉,你必须在我的指导下开展下一步的行动。如果你非得把脸上的护身符扯下来可能会影响我们行动的顺利展开——”
      “护身符有像你这样用唾液粘到人的脸上的吗,你都他妈的都快要把我给恶心死了!”张大胆恶狠狠地瞪着陈不怕轻声吼道:“要不是为了抓住你说的那个藏在藏尸室里的人,今天晚上我非把一泡尿撒到你的脸上不可!”
      “要不是为了做成同一件事,抓住同一个人,我才不会把我的宝贝借给你用呢!”陈不怕毫不示弱地轻声喝道:“没有我的唾液作为粘合剂,你现在脸上罩着的这张白纸只是一张什么作用都不起的普通白纸!”
      看来两个人都保持了足够的冷静,不然他们谁也不会将自己属于怒吼级别的抱怨用女人般的轻声轻调吐出喉咙来。的确,他们说的都不错,为了朝共同的目标努力必须协调一致,而这种一致既包括行动上的也包括思想上的。张大胆的愤怒是一种正常的反应,反过来说,如果他对陈不怕朝他唾液贴脸的举动表情平静或是喜笑颜开,那么,眼下的这个张大胆不是甘受胯下之辱的韩信就是一个十足的傻X。
      玩笑无论恶意的还是善意,这种行为一旦发生也就结束了,至于由它而生的后果则变成了另一件事情的开始。考虑到对方的动机属于善意张大胆的怒气就消了大半,他一脸苦笑地盯着陈不怕摇了摇头,随后把已经穿到身上的雨衣整理了整理,拉开门房的木门就要朝外走。
      “你还没有给我解释清楚‘我们三个’中的第三人是谁,请告诉我?”张大胆的一只脚已经踏到门外又突然收了回来扭头问道。
      “是你的那位在第十三号房间里等着的下属。”陈不怕也从更衣箱里把自己的绿皮雨衣拽了出来边穿边说:“如果我的印象尚且管用的话,就是那个叫王——什么——平的青年人。”
      “王大平!”张大胆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他要往这儿来?”
      “预感!”陈不怕冲张大胆耸了耸肩说:“我的预感总不会差。”
      “他来干什么,第十三号房间那里还有任务需要他的坚守!”
      “来帮我们,是善意的,请相信我。第十三号房间哪儿不会再有事了!我们这里再来一个帮手,我想只有我们两个人对付那个躲进藏尸室的人会很困难的。”
      “是你叫他来的?”
      “不!我说过,是我的第二感觉——预感——知道的。他自己要来,我仅仅是预感到他会到太平间来!”
      “我不相信你的话。”
      “可以理解,你又不是我怎么能剖析了我的预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脑子的这次预感的依据和来源。不过,他一旦来了我们在头半个小时都不要主动打搅他,因为我们的计划需要他像野牛一般在藏尸室里横冲直撞一番。快行动起来吧,我们给那个人留下作案时间已经太多了。”
      “如果王大平不来呢?”张大胆的一半身子已经探出门外,他又回头问了这么一句。
      “他会来的!”陈不怕这时也走到门房的门口,冲张大胆肯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张大胆在进到藏尸室前看到陈不怕把门房和院子里的灯都给拉灭了,在里里外外都是漆黑一片的状况下,他推开门走进这间即便是白天置身其中都令人直冒冷汗的可怕的大房子里。他摸黑在里面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好像这里唯一的情况就是由黑暗包裹着的肃杀般的寂静。如果不是偶尔侵入的雷声和三台巨大的冻尸设备的制冷机运转时发出的嗡嗡的声响,张大胆在这个时间段仿佛忘记了世间还有声音的存在。感觉和体验是两回事儿,当两者不统一的时候便会生出假象。眼睛看不到事物代表不了周围是真空的世界,耳朵听不到响声说明不了制造声音的振动源消失掉了。张大胆的理智随其置身藏尸室而迷茫了四、五分钟,之后他混乱的思想经过自我调整又重新回到了有序的状态。
      这间大屋子就是一个现代化的坟墓,而它里面的冻尸机分明就是大号的可容下多具尸体的金属棺材。想象力稍长于常人的张大胆对自己此刻置身其中的这间大屋子的初步印象就是如此,经过了短暂的适应之后他的紧张情绪反到随“身临其境”这个实践的中介的调理而逐渐变得越来越轻松。人的赋闲和平静状态多会制造出一个副产品,这就是胡猜乱想,现在,张大胆根本就没有功夫去胡思乱想,因为他必须集中精力把自己眼下的活干好。他圆睁双眼、翘竖双耳,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开始在藏尸室里巡查。
      当张大胆的巡查时间进行到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时候,藏尸室的小铁门开了。
      第九章
      藏尸室的小铁门的张闭制造的动静并不大,但张大胆感觉到有一股寒凉的气流瞬间从自己的耳边掠过继而就又消失掉了。张大胆赶忙踮脚窜到中间的那台冻尸机的右侧,隔着机器的竖棱边探出小半拉脸朝门口的方向窥视。
      夜幕笼罩了天下所有属于空间的地方。藏尸室的屋内屋外也并非特殊之地,可尽管同在漆黑之中相形之下还是能分辨出昏暗和更加昏暗。藏尸室里面除了本来就昏暗以外还无条件地融入到了外部的昏暗之中,昏暗加昏暗的结果必然大于两个相加的昏暗中的任何一个,正如白天仍旧亮着的路灯将它所在的局部区域辐照得与整个环境比起来总显得更加光亮一些是同样的道理。暗在更暗的映衬下有时反倒能剥出一些“光明”。就像冬日刚刚领略了西伯利亚能凝冻一切的寒风的人,再来到库页岛时就不觉得零下二三十度还是严寒了。
      张大胆匿身在比外面还要昏黑的藏尸室里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他的两眼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所以,当门被突然打开时他反到能把门口发生的情况看个依稀。相反,从藏尸室的门外往门里看的感觉在短时间里就如同眼前被黑布遮蔽,人的视觉就是瞪眼瞎的那种状态。
      张大胆看到由半开的小铁门钻进藏尸室一个黑魖魆的身影,那人似乎是穿着一件深色的油布雨衣,脚蹬着一双长筒雨靴。尽管呈现在眼帘中的是一个隐隐约约影像,他还是通过那人身影的身高、肩宽和走路的特点判断出了来人。
      “是王大平,就是他,他果然来了。”张大胆暗暗叹道。此刻,他也开始佩服起陈不怕的预感,“真的如同‘燕子低飞,天就要要下雨。’一般准,那个姓陈的简直就是个奇人呀!”。
      待王大平关门走进藏尸室里,开始转悠搜寻之时张大胆就蹑步偷偷跟在了他的身后,并使自己始终与其保持六到七米的距离。被跟踪者走到哪里,其身后的跟踪者就往哪里走。为了不被发现张大胆走得比被跟踪的人更加谨慎小心。这一过程他的脚步要轻,身子的摆动幅度不能太大,呼吸时气流进出鼻孔必须是小股小股的状态以减弱与鼻内壁产生过大的摩擦而发出可入前面的人耳窦声响。犹如白天在人多的地方放屁,懂得礼貌和修养的人是绝不会让肠胃里的臭气制造冲击型的爆破音百分之百地发挥出来的。在这一时段假如张大胆有控制自己心脏使之可以根据需要跳动和暂停跳动的特异功能的话,他也一定会那么做,因为他跟着王大平的节奏忽快忽慢地走的过程中他的耳朵一直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张大胆很怕由自己的左胸口发出的这种声音被王大平听到了。
      此刻,大概是王大平也有和身后的跟踪者一样的感觉,——被自己怦怦的心跳之音干扰了耳朵的听敏性根本就未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还有一颗心脏在发出相同的声音。也许让两个人都互听不到对方心跳的干扰因素还有三个,这就是雨声、雷声和冻尸设备的制冷机运转时发出的持续不断的声响。也是得益于上述三个因素的配合,张大胆的脚底板拍打地面的已经被他极为小心地压控得达到极低的响动“啪啪!啪啪!……”的声音也没有被王大平听到。看来,除了闪电能在两个人之间保持中立以外,这一夜所发生的其它的客观声响都成了张大胆的帮手。
      又过了一会儿张大胆开始厌烦了像鬼一样跟着王大平瞎转悠的这种状态,近半个小时的跟踪观察也使他确信王大平是自己的帮手而非对手。他开始思忖吓唬一下王大平,以便看看自己的这位下属的胆子究竟有多大。于是他就在王大平转悠到中间那台冻尸机东头之际决定暂时放弃尾随,猫腰窜到最北边的那台冻尸机和藏尸室北墙之间不到两米宽的过廊道上,随即身子贴着机器冰冷的铁壳走到了它的东北端,并站在这台长方体机器边沿角的竖棱边旁等着他的“猎物”逆时针转悠过来。
      大概又过了五六分钟王大平果然转到张大胆避身的那台冻尸机的东北端,按照习惯他每转到长方体的冻尸机的面交角(外壳边沿竖棱)的时候都要先隔着角棱探出头朝欲拐弯走的那一面瞄上一眼。于是就发生了前面笔者叙述的一幕,——张大胆的那张瞬间被闪电照得苍亮的脸被王大平翜然眙见,随之后者就被吓得失去了理智,一段时间里像疯了一样在藏尸室里乱窜起来。张大胆则又采用自己的老战术寻机尾随在王大平的身后跟着窜了起来,当王大平停下站在门口徘徊的时候张大胆就躲到中间的那台冻尸机的南面东侧露着半拉头觇视着他。需要说明的是张大胆此时已被拖的气喘吁吁,只是在门口游弋的王大平也是相同的状态,因而被觇视的人并没有听到来自不远处的窥探者的紧凑呼吸传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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