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错过》吴越依然

8、第八章

　　春日的午后暖光微曛，正是春睡的大好时节，一班的学生走得走睡得睡，稀稀拉拉不成个样子。
　　晓彤也将自己的脑袋伏在长条的课桌上，昨夜接二连三的事端，让她的精神一直恍惚着，虽然整个上午都没课，但她却依旧无法阖眼，只要一闭上眼睛，陈鸿飞那血红的愤怒双眼，那充满痛恨的咆哮，就如影随形，让她如遭梦魇，冷汗淋漓。
　　六年中每每绝望之时，唯一能给她支撑下去信念的那个人，如今给她留下的只是那厉声的咆哮，那绝望的呼嚎：
　　“滚！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这该死的女人！”
　　这唯一的希望都失去了，以后的日子，晓彤真不知道自己还能靠什么继续支撑下去。
　　讲台上年过五十，顶着一只油光发亮的“荷包蛋”的男老师，正兴头头地讲着豪放派与婉约派的区别，老师应该是婉约派的忠实粉丝，极力鼓吹着柳永、李清照等一派婉约派词人才是词坛正宗。
　　从“多情自古伤离别”到“断鸿声远长天暮”再到“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如数家珍般，前前后后罗列了十数条婉约派的名句，一直深深陶醉在自己编织的浓重艺术氛围之中。
　　好半天，“荷包蛋”抒发完了诗兴，一低头，却见一班的学生只余下不到三分之一，就算是剩下的，也没几个脑袋是竖起的。
　　“荷包蛋”一皱眉头，声音提高了八度，训话道：
　　“现在的学生啊……，想当年我们读书的时候……”
　　一番苦口婆心，却丝毫效果不见，反而又有两个学生不耐烦，正大光明地开溜了。
　　“荷包蛋”彻底怒了，甩出了杀手锏：
　　“十五分钟后，点名！”
　　这一招历来百试百灵，底下立时一团乱，学生们一个个都低头掏手机，大拇指上下翻飞，消息的内容如出一辙：
　　“荷包蛋怒了！十五分钟后点名，快来！”
　　于是在寝室里睡觉的、食堂里吃饭的、球场里打球的，乃至小花园里谈情说爱的，一窝蜂回到了教室里，现代发达的科技的确是为学生们提供了不少便利。
　　晓彤也勉强抬起了头，将身体缩在了角落里，老师怒了，可就不是开玩笑的，她可不想让老师的怒火撒在自己头上，她的成绩从来只是低空飘过，要是平均成绩再不及格，期末可就糟了。
　　身子刚竖直，课桌上的手机便“嗡嗡”地震动了起来，难道是谁群发短消息，顺便捎上了她？
　　她正纳闷，拿起手机一瞧，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她一点都不想见到的号码！
　　汪其康的号码！这个男人找她从来只有一件事情，她不自觉地颤了颤。
　　难道说昨天那张坚硬办公桌上的折磨还不能让那男人满意？可她的腰至今还在疼，而且昨天晚间折腾得太惨，她的腕上还有淤伤，头颈上更是一圈黑紫，连声音都哑了，只能卡在那火烧火燎的喉咙里，所以只要有一丝可能，她不想现在就去面对那男人。
　　电话不屈不挠地震了很久，终于是安静了下去，她刚透了一口气，一条短消息却紧随而至：
　　“晓彤，三点钟，家里等你！”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擦掉这条消息，自欺欺人地当作没看见，她不想见那男人，至少今天不想！
　　五分钟后又一条消息跳进了她的眼帘：
　　“有一颗肾脏很适合你妈妈！记得三点，我不喜欢迟到！”
　　男人一点都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文字已经带了威胁的味道，那颗肾脏是真或者只是男人用来欺骗她的一种工具，她也没法区分，可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却是不争的事实，换肾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便要去……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两点过十分了，而那男人的家却在城市的另一角，她必须马上就走，不然三点肯定是赶不及的。
　　没有其他选择了，晓彤做了个深呼吸，收拾起桌子上零星的用品。
　　“荷包蛋”看着底下座无虚席的教室很是满意，拿起了点名册，却又放了回去，他明白这名一点完，可就再也拴不住底下这些个没有辔头的野马驹子了，所以这点名还是要再往后压一压。
　　此时班上风气正好，满满的学生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老师上课，其实也就是等着点名，却只有晓彤一人站了起来，偷偷要从后门开溜，这无异于顶风作案！
　　“荷包蛋”本来已经缓和的面色一下铁青，厉声道：
　　“同学，你上哪去？”
　　“我不太舒服！”晓彤不敢停留，一边敷衍着依旧往外走去。
　　“荷包蛋”越发怒了，大声道：
　　“不许走！”
　　晓彤僵了僵，又看了时间，却还是一脚跨出了门去。
　　“啪！”身后是黑板擦重重击在讲台上的声音，“荷包蛋”愤怒地咆哮道：“现在的学生真是太不像话了！今天点不到名的，平均成绩零分！”
　　晓彤加紧了离去的脚步，不免还是一声叹息，这一门课，今年铁定是要重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