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共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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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崖上，紫丞迎风而立，眺望远方。
崖下人群来往，川流不息，各自忙碌，笑语喧哗，看上去一幅繁华似锦、蒸蒸日上的安乐气象。
紫丞心中涌上快意。自幼受到王者教育的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能让族民们过上安乐的生活，如今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自然有说不出的满足与喜悦。
“弹琴的？”身后响起楼澈疑惑的声音。“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本仙人仔细鉴赏过这里的风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紫丞微笑不语。
如果琴瑚在场，一定会忍不住回一句“少主肯定是在想国家大事，怪仙人你懂什么”，然而楼澈便会嘀咕说“好好，本仙人大度，不跟你们计较”。
“弹琴的？你在笑什么？”
紫丞终于含笑开了口：“楼兄，你不觉得，眼下这样的景致，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胜过一切美好风景吗？”
“是不错，不过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活嘛！顶多气氛确实是热闹了些，唔，好像今天是个什么节日，不过弹琴的，你很喜欢热闹吗？”楼澈眉宇间浮上一抹疑惑。
“楼兄。”紫丞轻轻道，“这样的场景，在人界，或者天界，或许并没有什么，可是，我们魔族数百年来只能在人界求以一隅生存，虽然有自己的家，可那时的魔界荒芜一片，根本无法生活。我记忆中的魔界，是一个黑暗无边的地方，没有阳光，没有水源，没有任何草木动物，没有一丝生气。而现在的魔界，好美……和我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紫丞眼神明亮而专注地看着崖下情景，齿间泻出一丝轻叹。“如果，早知可以使魔界变得如此美丽，我又何需处心积虑在人界谋取地域让族民生活，也不必伤害到许多无辜人类……”
楼澈沉默少许，说道：“弹琴的，那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顿了顿，脸上不由露出飞扬笑容，“不过……魔界能有今日的模样，本大爷可是居功甚伟！”
紫丞侧过首，静静一笑。“楼兄……这些年多谢楼兄费心了。”
面对着紫丞专注的眼神、认真的道谢，楼澈却不由脸红了，急忙别过眼去，大声道：“……呃，其、其实也没什么啦～～本大爷做的事情虽然多……但如果没有独眼鹰他们也……”
紫丞看他神态，内心浮上笑意，却又深知他的性情，如果自己笑出声来必然会恼羞成怒，便保持不语。
楼澈终于想起正事来，也是打从见到紫丞后就不断徘徊在心田的问题：“啊，弹琴的，你、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本大爷你是怎么从盘古之源回来的？这盘古之灵又是怎么消失的？还有，你既然能回来，怎么不早点回来！打螭吻的那年，帮助我们的真是你吗？”
面对楼澈语调愈来愈急的质问，紫丞却容态平静，眼神柔和。“……楼兄可还记得盘古之灵是如何产生？”
“那当然！本仙人记得，这浩瀚的浊气，乃是盘古开天之后，因为感怀无法亲身体会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就必须死亡所产生的遗憾……”
“……不错，相信楼兄也知道，我的形体、我的一切本源于盘古……那日我的形体消散、回到盘古之源，本以为会如以往重新沉睡，却未料到，我的意识依然保持清晰……”紫丞缓缓叙述。“甚至，我能感觉到父王、风瞿先生、崔嵬他们的魂魄位于何处……以及那祸首刑天将他的首级藏于何地……”
“什么？那后来呢？刑天他——他可有对你不利？”
看着楼澈关切的表情，紫丞微微笑了。“楼兄不用担心，这盘古之源既等同于我，我又岂会让他如鱼得水。我虽花了一些时间，与那祸首周旋，但终将他化为浊气的一部分……”
楼澈微微舒了口气。
紫丞继续回忆道：“在这期间我也发现，似乎与我在人界所体会的一切有关……这片无穷无尽的憾恨竟渐次消减……”
要让盘古之源、这浩瀚的浊气真正的消失，必须从内部彻底瓦解那股惊天动地的强烈怨恨。紫丞以自身意识控制整个盘古之源，并且以在人界所经历的温暖记忆，逐步去抵消那股怨气，一点一点“吞噬”掉原本的盘古之灵，其中究竟有多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虽然只字不提，但是楼澈也隐约感觉事实到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轻易。
可是紫丞不愿意说的话，楼澈也没办法勉强他。楼澈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那、打螭吻那年，又是怎么回事？你既能弹动那琴，分明是回来了吧！又为何——”
紫丞闭上目，心思道：楼兄，毕竟还是瞒不过你。可是，其中因果，我确实不愿你全部知晓。他重新睁开眼，唇角挂上一抹淡笑：“楼兄可曾听说过噎鸣之神？”
“时间之神噎鸣……？！”楼澈一双瞳仁蓦然睁大。“莫非？！弹琴的你——”
“盘古之能浩大无边，能在时空缝隙中感觉到他的存在实是紫某之幸。”
“……所、所以螭吻那年，弹琴的你便是利用噎鸣之力？所以我们才看不见你？”
“……楼兄果然聪明。”紫丞本想说出实情，微一迟疑，改口道，“那年，我原只是想看看你们，没想到却刚好遇到螭吻乱世……”
楼澈倒没有怀疑，思绪转到另一个问题上。“……可是噎鸣之神不可能容许他人改变现实……弹琴的！你既已出手，你给了他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已不重要。”紫丞内心微微叹息。“我见到了你们、还有我所有心爱的亲人，我也终能以紫丞之名、而非魔族王者之名，为我自己、为一个最重要的朋友，做一件事，这样的结果我已心满意足……”
楼澈听着，心里却有了不好的感觉。“弹琴的，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三次时空跳跃的愿望……一次你在螭吻那年帮了我们，一次你回到过去见了你的亲人……那第三次——！！弹琴的！第三次你用到哪里去了！！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本大爷！！”
紫丞默然。
“难道——难道你不止一次改变现实——！！不可能……弹琴的！你不可能回到那日吧？那日、那日是本大爷来不及阻你！你、你不可能知道本大爷在想什么的！”楼澈脸色大变，眼神满含不可置信。“弹琴的！你快说话啊！快告诉本大爷这不是真的！”
紫丞轻叹一声，温声道：“……楼兄，你总怨我不将你当作朋友、事事瞒着你……所以我已下定决心，不再对你隐瞒任何事……”
“所以……所以本大爷的法术原已成功？！”楼澈喃喃问道。见紫丞不语，显然是默认，更是心情激动。“弹琴的！不可能！不可能！！你怎能这么做！你怎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紫丞很想问他。我的心情，便如那日你的想法一样。心绪虽似翻涌，脸上却只是淡然笑了笑，“楼兄难道不觉得一人一次，很公平吗？”
楼澈脸上的激愤刹那间尽数褪去，默默无言。
“那日……我还是第一次被你骗了呢……居然使用如此危险的禁术……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想当仙人啊……”紫丞神情似笑非笑地道。“更何况……楼兄只怕未曾想到，紫某既与盘古之灵同源，又岂能真的转换成仙体，就算成为仙体，又能维持多久……”
“什么？！”楼澈失声。
“楼兄可知道，你那日虽潇洒的走了进去，却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可是，我却永远会铭记于心。紫丞顿了顿，继续“打击”楼澈道，“因为你不是真正的浊气之主，所以后来盘古之源浊气还是汹涌而出，三界毁灭。”
楼澈惊道：“弹琴的！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本、本仙人这么牺牲，居然还——”
紫丞嘴角绽起一抹笑意。
楼澈顿时羞恼着怒吼道：“弹琴的，你！你居然又骗我！！”
“呵，楼兄，就算真的如此，我也有办法解决。”紫丞嘴角笑意愈浓，“更何况……我可是从苏袖姑娘他们那里知道，有人明明怕黑怕的要命，却偏偏喜欢逞强……紫某既不喜欢吃亏，也不喜欢欠人人情，只好勉为其难的想想办法了。”
“你说什么！！弹琴的！本大爷可没有求你！！本仙人说不定在里面可舒服的呢！”楼澈忿忿低吼。
紫丞心中微一刺痛，面上却若无其事，依然保持着笑容。
楼澈却似已恍然大悟，说道：“啊！弹琴的！所以——你是在本大爷进去盘古之源不久也跟着进去了？然后在里面利用盘古之灵的力量找到噎鸣之神？！”
“……此事确与楼兄所猜相差无几。”
“什、什么——！！可恶！那本大爷到底为了什么要进去啊！！”
“呵，楼兄此时莫非是后悔了？”紫丞笑着问道，心中却一沉。
“……我——”楼澈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无措，立刻大声反驳道，“怎、怎么可能！弹琴的！你太看不起我了！本大爷只是觉得很不甘心而已！”楼澈别过脸，有些不甘地低低道：“原以为可以解决事情，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改变！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这么做、多少人为你担心伤心！本仙人和独眼鹰他们也——”
闻言，紫丞闭了闭眼，内心情绪汹涌，语气却透着一丝平淡。“……楼兄既知紫某心情，紫某所做的一切便也值得了。”
“弹琴的，难道你、你们当时也、也曾经等了本大爷许多年？！”楼澈睁大眼。
紫丞沉默不语。
“喂，喂喂，弹琴的，别不说话啊！”楼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来，“快告诉本大爷，你们那时到底等了本仙人多少年？你们有没有很想本仙人啊～哈哈哈哈～～”
紫丞看着他飞扬得意的笑颜，心境渐渐平和下来。紫丞微笑着反问：“……楼兄真想知道？”
“那当然！！”楼澈一脸兴奋。
紫丞眼眸一转：“……紫某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啊？”楼澈不防他蓦地转移话题，下意识地回答：“啊，本仙人方才刚好带了几壶熏风要来跟你一起喝……咦，不对……”
紫丞继续温和微笑：“楼兄若不嫌弃，可愿与紫某共饮？”
楼澈不由有些失神，心底想说的话也不觉忘了，只道：“啊，呃嗯。”
紫丞倚树坐下，取出一把七弦琴来，“叮”的一声试了下音。“如今美景、美酒在前，楼兄又辛劳多年，不如让紫某弹奏一曲为楼兄助兴吧。”
琴音幽幽而响，旋律优美动听，柔和处似稚莺初啼，清冷处似泉水滴石。紫丞垂眸奏曲，身后白梅若雪，衬着一袭淡紫衣袂如舞，更是飘飘出尘。
楼澈不知不觉也席地而坐，倚树欣赏着紫丞抚琴。
一曲了毕，紫丞不由向楼澈瞧去，微笑地看到楼澈恍闻仙笙般的回神，大叹一声：“啊啊～～本仙人果然还是最喜欢你弹的琴～～”
“楼兄的薰风也让紫某意犹未尽。”紫丞浅笑。
“哈哈哈哈～”楼澈大笑，脸上微微酡红似有醉意，眸色却依然清澄，“弹琴的！还是你有眼光！不是本仙人在吹牛，这个本大爷的特制薰风，可是比当年男人婆的还要让人离不开口啊～～”
“没想到多年不见，楼兄竟有如此好手艺。”紫丞衷心赞誉。
“哼哼，还说呢，这薰风～明明是你该准备好让本大爷喝的，明明是你欠本仙人的，结果现在居然还要本仙人双手捧给你～～”楼澈脸露微微不满。“不管怎么想……本大爷都觉得有些吃亏～～！！”
紫丞一声轻笑。“那楼兄……希望紫某怎么补偿？”
“嗯……”楼澈托着下颚思索，片刻眼神一亮。“有了！弹琴的！！这次你一定要陪本大爷去一个地方！！！”
“……楼兄是指……？”
“就是百花楼啊！！弹琴的你说，本大爷堂堂男子汉怎麼可以到现在都还没进去过！！”楼澈兴致勃勃地说。“本来呢，本大爷也找过独眼鹰和小明他们，可是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陪本大爷去！！弹琴的，既然你回来了，就和本大爷去见识见识吧！！本大爷等这天可是等很久了呢！”
“……这…………”紫丞有些头痛起来。楼兄，你真的知道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吗？脸上不由掠过一丝浅霞。“楼兄，这恐有不便……”
“弹琴的！这有什么不便的！！”楼澈不解。“啊，你不用担心！这百花楼可厉害了！过了这许多年，招牌改都没改过！！所以你也不用怕找不到地方！就算你忘了方位，本大爷也可以告诉你！”
“……楼兄，不是这个问题……”
“不是这个问题那是什么问题！！弹琴的你不能这么没义气！！自己都去过了，却不愿和本大爷去！！”
紫丞脸上一热，有些急切道：“楼兄，你听我说……”
楼澈心头恼怒起来。“本仙人不想听！！”
“楼兄……”
“总之！！本大爷！这次非去不可！！！”
“……”
紫丞无言片刻。
“楼兄，酒冷了。楼兄既然忙着说话，就别怪紫某不客气了。”
“喂！等等！！弹琴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本大爷说话！！！”漫天飘落的雪白梅花下，传来楼澈不断的叫嚷。“喂！！那是本大爷的酒！！你别想又一个人把它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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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共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