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最好不相念，如此便可不相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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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小红毛儿？”孙悟空看见我，有些惊讶，“你醒啦？”
我把他那大圣府四下一打量，笑道：“你这儿倒是山清水秀的……每日赏赏风景，喝喝小酒，也真惬意得很了。”
孙悟空正笑笑要回答，却突然注意到了我身上那五只金箍已不知去向，脸色立刻一变。
我倚在假山上，低头用手指卷着胸前垂落的发丝，耸耸肩，笑吟吟的一瞥他：“好吧，既然你都发现了，我也就直说……你，打算怎么解释呢？孙大圣？哪吒…………”
他脸色铁青地低吼：“哪吒死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
“谁？”我面上不动声色，心却一紧。本来以为哪吒不过是自己一心寻死，而阴谋则是在哪吒死后才开始的，孙悟空这样说……难道连哪吒的死都是某个人——或者某些人一手策划的？那样的话……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几根头发“啪”地被扯断。我默不做声的垂下眼帘，遮住满眼杀意。那样的话，我该算的账可就不止讨个说法这么简单了！
孙悟空一偏头，沉默以对。
我放开手，让那几丝断发随风飘远，继续轻笑：“怎么不说了，孙大圣？对了……你不能说是不是？就像你也不向大家说出哪吒已死的消息一样……啊哈，当年大闹天宫敢做敢说的美猴王，现在为何三缄其口了？”
他默默握起拳，我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你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呢？”我看着四周景色，这地方……是照着花果山做的吧？还真是悲哀啊……这就是背叛者的悲哀！不由得轻笑起来，鼻尖却发酸，“瞒到，天庭中所有人都忘了有哪吒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瞒到，他所有的足迹与气息都从这个天庭消逝？”
我站直身子，觉得有些冷了。
“告诉你，我不会忘记他的，即使其他人都不记得了，我也会记得……记得他的一切。他的容貌，他的温度，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他看见的每一颗星辰！”我喘了一口气，胸口仍闷得发热，额头又开始痛了。哪吒，是你么？你也在伤心么？为这冷酷的天庭？别伤心啊，不值，不值！
我向孙悟空走去，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你，没有资格再说他的名字！你不是不说么？那就永远都别再说！”我冷笑，“反正你已经背叛了他，不配再做他的朋友！就如同……你当年背叛了我父亲，背叛了七十二洞妖王，背叛了整个妖魔界一样！”
孙悟空的瞳孔猛的放大。
风吹起来了，大圣府满园的桃树“沙沙”作响，倒卵形的墨绿叶子飞得遮天蔽日。如果这是下界，应该还能听到鸟儿振翅飞起，呜哩哇啦叽叽喳喳地叫着，或者是猴子与貂鼠四处乱窜摇动树枝的“嘎嘎”声。但这里是天界。
是天界。
我深吸一口气。“孙悟空！别忘了你也是妖，跟我红孩儿一样！”
孙悟空仿佛听了一个炸雷，踉跄地向后退去。“我……”
“不过，”我挑了一下嘴角，“现在已经不是了。不是了。从你为了自由而放弃尊严，答应为唐三藏护驾，就不是了！但……也不是神。”说到这里，我用鼻子“哼”了一声，冷笑着看他，“你是神么？”
他不语。
“不是妖……也不是神……那你算什么呢？恩？孙大圣，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呢？”这话是在忒羞辱人了，要是我的话，一定会被气疯，可孙悟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咬了咬牙。
“你干嘛把这里造成花果山的样子？有用吗？再怎么样……”我垂下眼，淡淡地笑，眼眶有些发热，“再怎么样，也无法改变你已不是水帘洞妖王的事实……就象我一样……”我顿了顿，又摇头，“不对，不一样。我离开了火云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可你呢？花果山是你的家，那些猴子都是你的亲人……不一样的。”我嘴里有些发苦。说到亲人，我前些天不是还想着去看爹爹的么？结果却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儿……算了，先处理这边，爹娘又不是那些小鱼小虾，又不会出事儿，总是有机会去看他们的。
看来从孙悟空嘴里也挖不出什么了，我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一边心里还盘算着接下来到哪个可能知情的那儿去套话。
眼看着要走出大门，那个总是活泼的痞痞的声音这是却疲惫倦怠又沉重地叫住我：“善……火云洞的，别跟他们斗，你……你斗不过的。”
我没回头，却抬头去看那白金色的天，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只觉得厌烦得想吐。
“我不信。”我轻轻地，又斩钉截铁地回道。
重重踏步出了门去，只听他在背后用金箍棒敲着栏杆，有些不成调的唱，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心之忧矣啊，於我归说啊————”
“啊哈，心之忧矣啊————於我归说啊————”
“啊哈，心之忧矣啊————心之忧矣啊————”
我茫然地听着。对于人类来说，人生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沧海一粟，如浮游朝生暮死。然而这天庭中，谁又是那浮游呢？
走在天庭云气弥漫看不到膝以下部分的路上，我板着指头想着可供套话的人选。一边走一边却冒出奇怪的毫不相关的念头：若是有谁缺德地把云气底下的玉石板撬走几块，一定要闪了一群白胡子老神仙的腰——毕竟没有几个神仙闲到走路还用神念探测前方的云气下是否有问题。
探测？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在佛典中，处于眉心的第三只眼被称作天眼，可看穿一切伪装。
杨戬！
他既然在那时要我小心，想来也是个知道真相的。而且……也许会站在我这一边呢？或者说，是哪吒这一边。
杨戬不在家，我愣愣在他们口站了一会儿，干脆自己拣了个台阶儿坐下等主人回来。正好，也给我时间让我顺一顺思路。
现在回头一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儿。先是跟菩萨撕破脸，暴露了意图，接着又跟本来可能告诉我真相的孙悟空闹不愉快，几乎是什么都没套出来。为了一时快意惹了情报来源，简直是本末倒置！
我叹口气，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
总之，接下来一定要冷静又冷静，决不能再坏事儿了！
另外，也的确需要捋一下现在已经掌握的线索了。
我咬着指甲，想着。
首先，哪吒的死是有人策划——问题就在于，哪吒死了有谁能得到好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下界众妖。但看菩萨与孙悟空的样子，恐怕不可能。一定是有天庭的人参与，并且权势很高。玉帝？哪吒死了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谁来给他剿灭下界妖魔？我敲敲额头……咦？好像又不疼了？算了，不管它。玉帝往下数……王母？开玩笑。太上老君？这……不太像啊……太上老君一心只顾炼丹，哪吒跟他又没有什么冲突。不过，也说不准呢？来天庭两百多年我几乎都没见过他几次，说是在炼丹，可谁都没亲眼看见不是么？这个嘛…………
想不出结果。还是应该从头来：哪吒的死因？我才不信那个能杀了哪吒，那种货色，就算哪吒站在那让他杀他也不见得能动哪吒一根寒毛。哪吒一直想寻死，但仙人是不允许自杀的，所以找上那个妖怪，就像当年找上我一般？不对，刚才说过了，那个妖怪太弱。要不然哪吒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再出这种情况？还是那些妖怪不够强啊…………
又是个无解的问题，哪吒到底怎么死的？他那么强，怎么死的？我拉着头发，脑袋都快炸了。
“善财？”一声呼唤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一抬头。是杨戬？他怎么在这儿？
看看四周才想起原委，狠狠一拍自己脑袋：这儿可是他家啊！
我也懒得绕圈子了，若他真的是站在我这边的，自然不会与我虚与委蛇，若他不是，我又何必浪费时间？于是站起身来，比他高站了两级台阶，刚好与他差不多高：“告诉我，哪吒是怎么死的？”
杨戬一愣，脸色变得很奇怪：“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四下躲闪：“你不是看见了么？是那个妖怪……哪吒跟他同归于尽了。”
我只盯着他，他默然不语。
“好、好啊！你也不说是么？你们都不说是么！”我冷笑起来，摇着头后退，“哪吒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别以为我是傻子！妖怪？那种妖怪能杀了他？真是笑死人了！下一个呢？下一个死的是谁？我么？哈哈，来杀我呀，快点把我也杀了呀！你们连哪吒都能下手，我一个妖怪又算什么？你……”
杨戬突然扑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并把我双手扭在身后。我使劲挣扎，右手脱了出来，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立刻红了一大片。他用身体撞开大门，把我也摔了进去，然后大门“轰”一声猛地关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最好不相念，如此便可不相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