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嬖笑》翼暝

40、第三十九章 重逢

　　待屋外没了声音，我才将房门打开。院子里除了颢天，还有几个阮君卿派人伺候我的丫环。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好几个箱子。这情形似乎与我出行之前有些相似。夜瑀送来很多东西，绝大多数现在都在我的屋子里。这次又是谁送的？我那么对待夜瑀。夜瑀应该已经伤透心了，我想应该不会是他。那会是谁呢？

　　思忖间，颢天的视线正好扫向这边。我小声地叫了一声“梵猊”，相信颢天应该会注意到。

　　果然颢天和身边的另一个人交代了几句，就朝我的房间走了过来。他一进屋，便注意到了我的脸，“文，你的面具……”

　　我偎进了他的怀里，“之前那张坏掉了，阮君卿重新给了我一张，我正在换呢。”

　　颢天的双手揽上我的腰，将我紧紧地箍在他的怀中，“怎么会坏的？”

　　“我们在萝妗遇到了刺客。”

　　“刺客？”

　　“恩。”

　　我拉着颢天坐到椅子上，然后将在萝妗遇刺的事情大致地跟颢天说了一遍。颢天听了之后沉思了许久。

　　“颢天，你知道这事吗？”内心对问题答案既期待又有点恐慌。无论答案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似乎我都无法感到满意。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颢天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

　　“颢天？”以为颢天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所以我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但是颢天接下来的回答却让我大大失望。“文，其实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震惊地问道，声音都带着些微的颤抖。尽管内心曾经对颢天产生过怀疑，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怀疑是真的。

　　“文，你听我说。”颢天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凝重，“在你陪夜瑀帝出行之前，我的确是收到了一些关于这件事情的书信。信上描述的事情还没有发展到像你所说的那么严重，因此我就没有告诉你。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得如此严重，还害你受伤。脸上的伤……”

　　“没事，我正找药呢。”差点忘了脸上还有伤。

　　正准备起身时，颢天拦住了我：“我刚在院子的箱子里看到一盒上乘的伤药，你等等，我去帮你拿来。”颢天开门走了出去。在他转身的瞬间，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一抹我不懂的神情。

　　颢天再次进来时，手上多了一个药盒。单看盒子，就已是精美异常。当我打开盒盖时，扑鼻而来的浓郁的药香，表明盒子里装的药膏定是由名贵的药材制成。我轻轻地抠了一小块牙膏，柔柔地涂抹在脸上的伤处，瞬间感到一股凉意。

　　“颢天，这药哪来的？”虽然还不知道这药膏的名字，可是我已经可以判定这药膏是异常名贵的伤药。因此对其的来历自也是好奇非常。

　　可是回答我的是一阵沉默。颢天的脸上又浮起了那抹我不懂的神情。我在其中似是看到了许多，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这种神情，我还是第一次在颢天的脸上看到。

　　“颢天？”

　　“文，出去的这段时间，夜瑀帝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当“夜瑀”两个字从颢天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眼前浮现起那日的噩梦。

　　“文？”这次换成颢天唤我了。

　　听着这样的对话，我感觉自己和颢天之间有种疏离感。对于这种疏离感，我打心底感到讨厌。原本我是多么地爱颢天，爱到甘愿以男儿身为其生子。可仅是短短几十天的分离，却让我们之间产生了疏离感。难道我的爱就只是这么脆弱吗？想起那个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见面的夜瑀，我的心里又生出一股厌恶。厌恶我自己，明明已经有了爱人，却仍然还是喜欢上了别人。难道我真的和我母亲一样也是水性杨花的人？

　　耳边传来颢天的一声轻叹，抬头，望进颢天那双黝黑的眸子，里面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充斥着竟是些我不懂的情绪。尽管没有责怪，可我还是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眼睛移开。此时的我害怕与那双眸子对视，仿佛自己会被他看穿。

　　“文，这药是夜瑀帝拿来的。”

　　闻言，我吃惊地微张开嘴巴，然而却一个字也没说。

　　“院子里的东西都是夜瑀帝送来的，包括许多名贵的药材。有许多还是在祁熵城买不到的东西。听送东西来的宫里人说，夜瑀帝一回到宫里就命人把东西送来了。”

　　夜瑀送的？他为什么还要送东西给我？他难道还没有放弃？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荒谬，可是心里仍然觉得一丝欣喜。

　　“而且我刚才看过了，那些药材中有很大一部分对于治疗你灵源的伤非常有帮助。文，你和夜瑀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屋子内一阵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颢天。回答没有，我就是在撒谎；回答有，那日噩梦里的事情似乎立刻就会在现实中上演。我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又是一声轻叹。我知道颢天一定是已经察觉了什么，否则他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自私的我却还想隐瞒一切。难怪原来的自己得不到陈继海的爱，自私的我不配得到……

　　眼前一暗，感觉颢天离开了椅子，朝着门口走去。

　　“文，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先出去了。赶紧吧面具戴好吧，不要让别人瞧见了。”接着“吱呀”一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当初住在破旧的小院落里，我和颢天几乎有时间就腻在一起，恨不得时时能待在一起。而现在，所有条件都已经改善了，我和颢天也时时能看见对方，可是却变成另外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是我的错，爱着我的颢天没有错。

　　一滴清泪终于滑落我的脸颊……

　　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一动不动，就当自己是个木偶，不看不听不想，让自己的脑子保持空白。渐渐地，我似乎真的失去了所有感觉，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屋外的敲门声大到可以掀翻屋顶。

　　“四少爷！四少爷！”

　　是颢天的声音。四周有人时，他就会称呼我为四少爷。他的声音因为恐慌而微微发颤，若非他身边有人，恐怕他早已冲了进来了。

　　“什么事？”

　　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点沙哑，就像是大病一场。

　　“厨房里煎了药，老爷让人给你端来。”

　　药？什么药？这个阮君卿什么时候变得对我这么好？

　　尽管心存怀疑，可是却仍然应道：“等一下。”同时，迅速拿出布袋里的面具，手脚麻利地抹上药剂，戴到脸上，对着镜子，小心地处理好边缘的地方。这才开门让他们进入。

　　端药来的是个相貌清秀的青年。我记得他，他是跟在阮君卿身边的侍从，叫清如。虽然年纪不大，但办事能力很强，在偈嗣府的地位仅次于管家。

　　此时他的手里拿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这不禁让我又感到一阵困惑。以清如的身份，完全用不着他干端药这类的事情。阮君卿派清如来有何用意？是怕我不肯吃这药吗？看来这药有问题。但是以阮君卿的狡猾，他会让我如此轻易地猜到吗？

　　还没等我猜出答案，清如就开口为我解惑：“这药是帝君大人命人送来的。老爷让我拿来，希望四少爷今后能按时服药。”

　　看来是夜瑀命阮君卿这样做的。就算不在身边，可是夜瑀的关怀还是时刻包围着我，就像他的怀抱一样，让我感到温暖。

　　“劳烦父亲大人了。”端起瓷碗，头一仰，将那些药汁尽数喝到肚子里去。

　　“那清如先告退了。”清如拿过碗，转身出了屋子。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我和颢天两个人。我感觉颢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却始终不敢抬头和他对视，生怕自己的眼睛会泄露什么。虽然明白自己现在的隐瞒只是徒劳，可是却仍然不死心。

　　诡异的气氛很快在屋内生成。颢天的视线似乎越来越炽热，仿佛要在我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我渐渐地忍受不了这种感觉。正欲抬头，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颢天。可是眼前一阵晕眩，令我差点都站不住。

　　就在此时，耳边又是一阵轻叹，带着失望和伤心。紧接着，传来的就是木门打开的声音。待晕眩感终于消失时，屋子内早已没了颢天的影子，唯有轻轻晃动的木门显示方才有人从门口出去。

　　颢天……

　　我伤害了夜瑀，现在似乎又伤害了颢天。我像是一下子抽干了力气，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自私的我除了伤害别人，还会做什么？

　　我不配得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