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中》小加百列

11、黑店

　　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能让他们找到了一家没有倒闭关张的客栈。吞佛童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觉得不吃白不吃。便带了剑雪走进去，点了房间和晚餐，准备在这里过夜。

　　他在山洞里吃鸟食（剑雪拿来喂鸟的馒头片）吃了整整两个月，都快变成茹毛饮血的野人了。如今终于看到像样一点的人类建筑和正常的社会贸易活动，吞佛童子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正式告别了稻草铺和没门没窗的山洞生涯。

　　点了两盘荤菜，两盘素菜，吞佛童子想起来异度魔界肯定不会再给他发工资了，自己口袋里剩下的二两银子必须细水长流，便很是郁闷地把想喝酒的想法扼杀在脑海中，喝点免费的茶水算了。

　　剑雪捧着粗瓷碗，一言不发地埋头往嘴里拨米饭。吞佛童子见他除了青菜豆腐之外什么也不碰，小小年纪就吃得跟个和尚似的，便夹起一块鸡腿肉放在剑雪碗里。剑雪愣了一下，然后动手把鸡肉块夹出来放回盘子里，继续吃他的绿叶菠菜。

　　[哦，我居然忘了，]吞佛童子故意刺他，装出一幅猛然醒悟的样子道，[剑雪无名是忌荤腥的。]

　　剑雪翻起眼皮抬头瞪着他，然后赌气地把那块肉夹回来，塞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嚼。吞佛童子见他的脸色黑了又绿，心里想着何苦呢，问他为什么就是不承认自己就是剑雪无名。

　　[随便你怎么想吧，与我无关。]剑雪把鸡骨头吐在桌子上，脸色极其难看地盯着它看。

　　[哦，如果真的不在意我的看法，何必违逆自己的饮食习惯呢。]吞佛童子也不是跟着一步莲华和袭灭天来白混的，这两只抡佛珠PK之前总要神神道道地辩佛试图不战而屈人之兵，吞佛童子在一旁听多了，也就摸着点忽悠人的门道，而且为了应付一步莲华的精神攻击持久战，吞佛童子也曾经在填鸭式教育下硬着头皮认真地研习了一点佛经，免得被万圣岩的和尚看出破绽，因此一来二去，他在抓逻辑错误辩论呛声的功力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已经小有资本，能够和[十万个为什么]的剑雪无名大战几个回合了。

　　[剑雪无名不吃肉，也不许我吃么？]剑雪反问道，拿着筷子敲着鸡骨头让吞佛童子看。

　　[我有说过么？]吞佛童子喝了一杯淡茶，眯起眼睛酝酿更凶猛的反击，[小孩子多吃肉，不挑食，才能快点长高个。比如这只鸡，]他的筷子伸进盘子里，拨开烧鸡的肚皮，让剑雪看清里面的空膛，[最有营养的部分就是鸡肝和鸡心，不过，由于这只是烧鸡，烹饪的做法不同，所以伙计把它摘走了弃而不用。你刚才吃的那块其实也不错，是鸡大腿，除了腿骨之外都是鲜美的蒜瓣肉，味道不错吧？你知道什么是腿骨吧？就是这只鸡生前用来支撑身体走路刨沙子的骨头——]

　　剑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推开凳子冲到外面呕吐去了。

　　到了晚上，吞佛童子让店小二烧了开水，准备好浴桶和毛巾送上来，然后关上门，看着小剑雪跟受惊的兔子一样从板凳上蹿了起来。至于的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吞佛童子拉上床单做出一个小隔间，然后指着这个简单的临时浴室对小剑雪言简意赅地道：[去！]整个冬天都没洗过澡，上午半天又忙着玩逃跑游戏，吞佛童子觉得剑雪此时此刻身上的味道就跟阿九一个样。

　　剑雪贴着墙根，跟黄花鱼似的溜边走，警惕地盯着吞佛童子的一举一动慢慢退进了小浴室。半晌没什么动静，吞佛童子走到室内的圆桌边坐下，刚要给自己沏杯茶水，就看见床单拉开一条缝，一个墨绿色的小脑袋探出来疑神疑鬼地察看吞佛童子的所在位置和活动状况，估计真的看不出来什么，便缩回去了。

　　再过片刻，吞佛童子就听见了木桶里的水响。

　　他心想，这小子懂得也太多了，居然有自我保护的概念，应该不是他母亲教给他的。

　　然后吞佛童子就开始认真琢磨小剑雪与外表年龄极其不相称的早熟心智。他怀疑是不是黑莲的意外枯萎打乱了剑雪的转生步骤，按照剑雪无名的情况来讲，他自从从黑莲中诞生开始，身体和心智便会在很短的几天内迅速成长，蜕变成一名一表人才的青年剑客，而且功体也会随之增长到一定的地步，不然的话，一个需要花上半年功夫才能断奶的小婴儿早就在干尸一莲托生的守护下饿死了。

　　如今孕育剑雪的黑莲半途夭折，被迫重新堕入轮回的剑雪在一个凡人的肉体凡胎里获得新生，但是当他的心智按照以往的速度扶摇直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却显然跟不上灵魂燃烧的速度。

　　所以，一个娃娃脸的孩子身体里囚禁着一个青年的灵魂，年幼的剑雪在亲朋好友眼中一定是个怪物。

　　这感觉就跟被迫压缩到瓶子里坐牢的妖精一样，看着自己短小无力的手脚，剑雪一定感觉很憋屈吧。

　　水响停了，剑雪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宽大的睡袍迈步走了出来。吞佛童子看他那头不屈不挠地四面开花的海草头，颇为无语地暗中叹了口气。

　　剑雪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吞佛童子的鼻孔里飘来一股淡淡的树叶清香，他暗中决定把小剑雪带到梅花坞住上一段时间好好熏染一下，估计那个令人怀念的味道就能回来了。

　　到了晚上，吞佛童子吹灭蜡烛，靠在门口昏昏沉沉地睡。他原本打算到床上和小剑雪挤一宿，但是看到小剑雪神经兮兮的脸色便估计他多半会跳起来拼命，所以只好继续躺在地板上做他的野人。

　　半梦半醒之间，吞佛童子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细小的窗纸破裂的声响。他嘴角洋溢起满意的笑容，很高兴自己的猜测又一次应验了。深山野岭的几十个汉子开客栈，当人家看不出来你们是黑店么？

　　算你们倒霉，吞佛童子手头拮据，打算黑吃黑借点银子花花，不然他也不会认准了这家店铺留宿了。

　　竹管顺着窗户纸上的窟窿捅了进来，往里吹着银灰色的迷烟。

　　吞佛童子心想这还真是够古老的手法，这帮子杀人越货的家伙果然没脑子，这么多年了居然没一点创新精神。

作者有话说

　　我曾经把吃宫宝鸡丁的人说得跑到厕所里吐——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让我恶心恶心她，好帮她减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