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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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五，新历七月八号，宜祭祀、沐浴、理发、整手足甲、修饰垣墙。
白茶一早起来，沐浴更衣。
白忘琦穿着侍女长服，服侍她穿上玄色冠服。冠服上衣下裳，右衽交领，祥云滚边，绣以山河日月、虫鸟鱼兽。长发披肩，给她梳起十字髻，戴以翠鸟金凤兰草大钗，簪以步摇流苏，佩以香囊玉佩。
眉眼如画，便用眉笔加粗使之凌厉张扬，双唇水润桃红，便用口脂涂之使之嫣红如火。眉间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衬得她愈发魅惑众生。
在房内用完早点，白茶出来。在她身后，一左一右跟着老白和荣合，两位老人都换上了极为正式的族服。而白忘琦作为侍女，跟在荣合身后。
杨祁臻和嫡系子孙一早等候在忘川院外。见她出来，各自的眼底都闪过显而易见的亮色。
霸道，凌厉，决然，胸有成竹，江山尽握。似乎只要一抬手，便能山河倾覆。这样的白茶，让他恍惚，以至于在窃窃私语之下，他好像听见了几道声音。
“杨祁臻，你看这无边风景，它将是你和我的。但好可惜，你不属于我。”
“我欠你半条命，便用一条命还了，再赔上我这一条，还不够么？杨祁臻，我不欠白茶，她亦不欠我，你何苦让我们有所牵扯？”
“杨祁臻，你在想什么？”白茶走到他面前，面露好奇。
“很惊艳。”他兀地回神，目光落在她身上。这姑娘，才到他肩膀，却要背负一整个家族。他握住她的手，想给予给她点温暖和力量。
万事朝前看，还有他在。哪怕他现在也帮不了什么。
也是在这刻，他突然觉着自己除了背靠九组和六组，并没有多大的能力。他与他的家族背道而驰，他孤身一人，他如今在白家，是白家给了他新的依靠。
是他眼前的这个小丫头。
那么，我能带给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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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很惊艳。”白少絮靠在杜白怀里，欣慰道：“姑奶奶，我很高兴，我能见证这一天。”
“我们也很高兴。”白竞轩和白景轩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那我们出去吧。”白茶抿唇一笑，眼里带着杨祁臻看不透的深远。
一行人出去，到了白家正门，就见白家族人穿着族服，佩戴家徽，按着辈分依次等在正门前，井然而有秩，肃静而淡然。
见嫡系一脉携手出来，众人齐齐福身行礼。
七月九，盛夏将来，日光倾斜下，白茶抬手，免了众人礼，轻声说出的话在人群中传开，“上车吧。”
这是王者威严。
白忘笙在侧引他俩上车，随后自己上了副驾。身后的族人也分别在各自管家的引领下上车。车门纷纷开关，除此之外，毫无声响。
车队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窗外的景色变化得极快，由绿色变成红色不过用了十五分钟。
白茶坐在后座，也没有关上隔音玻璃，指着漫山遍野渐渐发红的枫树道：“这一带叫枫山，是白家人所植。在白家，无论是族人还是家生子，都一视同仁。每出生一个男孩儿，栽五株枫树，每出生一个女孩儿，栽百株枫树。到了这代，枫山的守林员特意登记了山上的树木年代，发觉已经有7343675棵了。而家生子所植的枫树远多于族人所植的。听合嬷嬷说，我出生时，兄长高兴极了，亲自在这枫山植树，植了整整三百株。咯，就在那山顶上。”
杨祁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入目既望，漫山遍野的红枫。
七月初，夏日流火，蝉鸣阵阵，这里却红色遍野，红花与红叶相映成趣间，肃穆寂然，着实令他惊讶，惊讶之后又只剩下理所当然——代表国家最高科研水平的六组成员中，有好几位泰斗都曾表达出希望与白家科研团队合作的意愿，区区一个使红枫提前开花只是小意思吧。
只是，相比于这个，他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这是这几天来，白茶第一次提到她的兄长。
他特意观察她的神情。浓妆之下，神色淡淡，却像极了奶奶回忆往事时的神情——对她来说，往事如烟，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她不需要抓住任何东西，任何东西也不值得她拥有。
是少年，早早地把自己的心收敛起来，也无风雨也无晴，慈悲喜舍，静定安详，与整个大人生来说，是敬重，也是圆满。
这是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通透，于人生而言自然越早越好，但此时体现在一个本该经历青春灿烂的小姑娘身上，他开始感到难过——于他而言，他希望这个姑娘欢喜自由，他欢喜她的笑，欢喜她的哭，欢喜她的成长，唯独不欢喜她的通透。
通透了，便看淡世间诸多事物，少了许多酸甜苦辣，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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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了，白茶没有注意到杨祁臻微妙的表情变化，自顾自的说：“少絮也快生了。华嬷嬷说，看胎相，是个男孩儿。白家老人都比较迷信，不如年轻人开放。当时少絮听了，高兴极了，说那这样的话，杜白就能少种很多枫树了。当时我们都在笑。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枫山既代表出生，又代表死亡。白氏一族的族人死亡后，都会把骨灰撒在他们出生时种下的枫树下。生前没带来什么，死后亦不带走什么。这是白家美学。会不会觉着很奇怪？”
“无论是谁去世，都是直接把骨灰撒在枫树下吗？”他不答反问。
“是。都是一样的。”她点头，声音有些轻，“生前无论是王权富贵，低贱贫穷，还是清规戒律，德隆望尊，死后都是一抔黄土，无甚差别。”
“你想说什么？”他皱眉问。
“我死后，想把骨灰撒在山顶的那颗枫树下，就那一棵枫树。”
“怎么会这么想？”他的眉皱得更紧了。
“小时候，兄长对我说，父亲接任族长那天，对母亲说过要在他死后把他葬在哪里。于是，在兄长继承族长那天，他也对嫂子说了。”白茶浅浅一笑，早已透彻的眼神里终于透出其他情绪，是怀念，“我想，或许我也可以传承这一……习惯？约定？”
“别闹。你不会死。”他深深皱眉，握住她的手。
冰凉，不若他的温暖宽厚。
但他想，既然她选择了他，他便有责任陪她一同走下去。等到哪天她累了，不想面对这一切了，他也会帮她把这一切都处理好的。
只要，她别死。
“生是起点，死是终点。这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为什么要忌讳？”白茶摇头反驳，并不赞同。
“确实不用忌讳，但我们需要敬畏。”
“但有时，你去敬畏它，它反而会夺走你的更多东西。不是吗？”她笑着说出这句话，让他感受到了寒凉。在这寒凉中，他又听见窗外密林中传来的蝉鸣与鸟鸣。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驶出枫山，道路两旁已变成青翠的树木。
方才，真压抑啊，竟让他觉着这聒噪的夏天才是自然的本质。
他舒了口气，并不知道一路承受着灵魂拷问直至出了枫山的其他白家成员也是这样觉着的。
所谓祭祖，从出发时就已经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