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一章 ...
-
“那两人……死前，根本没机会通知族人来保护我。”
听到这句话，杨祁臻愕然。愕然之后，又理解了所有的事。
人外有人，天外有人。阿九和杨家为了这次刺杀真是下了血本。
他沉默着打电话通知白少默。在简单交代完情况，挂电话后，他心里竟开始出乎意料的平静，在门前站了半天，终还是沉默不语的将门合上，走到白茶身边坐下。
“怎么不进去看看？”白茶没看他，看的是巷子石板缝隙上的青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是白草的“草”，也是白书行寄予给她兄长的期望。哪知命不如草生草长，说没就真的没了。
没听到他回答，她自顾自道：“那两个暗影是我兄长亲自给我选的。当年我十二，他们比我大四岁。”说到这里，她停顿，弯身将在石板缝间生长的一株野草轻易拔起，放在阳光下暴晒，“命虽不如草芥，但他们死得其所。”
听她这几句话，杨祁臻也黯然下来，沉默半晌后将她揽进怀里，蒙住她的眼睛道：“之前我想到了。杨家重情，不会放弃任何同伴的尸首。三人结伴成组，是九组规矩。那时，我听你语气，像是对那两人多有赞赏，又想到里面死去的三个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是吗？那你的感觉没有错。我的确很欣赏他们，因为他们比我的暗影更优秀。我也为我的暗影感到难过，因为他们死去了。这两种情绪分开来看，并不排斥，是不是？”眼前的手遮住了光，让她眼前只剩一片阴暗。看不见光，她只好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他怀里闭眼假寐，嘴角勾起一点自嘲的笑意。
“的确不排斥，只会让人感觉你没有心。”他叹气，低头把她耳边的乱发别过耳后，“但我知道，你是有心的，你把它藏在了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白茶，如果难过，你现在可以哭出来。”你现在才十八岁，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多？
“如果眼泪有用，我很乐意这么做。但我经历的事告诉我，只有比对手更狠，我才有赢的可能。杨祁臻，我成年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安慰了。
听到这句话，他心里止不住的酸涩起来，“是，你成年了。”我有些后悔没有早点见到你。
自此，沉默。
这就是命。如果改变不了过往，那就只能期待未来，并为之努力。
在这刻，杨祁臻希望自己还来得及。
他低头看她，见自己一只手就遮住了小姑娘大半张脸，这才发觉自家小姑娘其实十分精致小巧，像个瓷娃娃。这样一个如娇似玉的小姑娘，本该妥帖珍藏着的。
他叹气，将这沉默打破，换了另一个话题，“泽秦怎么会和你一起来？”
“嗯？”似没料到他会在此刻提话题，白茶反应了半晌才拿掉遮住她眼睛的那双手，看向他问：“少默还没告诉你？”
听了她这话，杨祁臻也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见他这般，白茶叹气，“那就是少默这边的疏漏了。说来最近发生的事也和这件事有些关系。之前我们和王家争矿脉，萧何去了一趟王家，他回来后，王辉阳改变态度保持中立。但萧、刘两家却仍不甘心，加之那条矿脉有一部分延伸到了重庆，中国三条龙脉之一的南龙龙脉也通过重庆。
萧、刘两家气不过，便联合把这件事捅到政府那边了。事关龙脉，这件事便上升为事关国运昌盛与否。现在，我们家、崔家、王家、萧家、陆家……包括政府那边，凡是事关利益的既得者都派了代表来重庆参与会谈。”
嗯……
“其实我也是最近这几天才知道的。之前萧白两家秘密会谈，我无法接到外界的任何消息。当我回家听到这件事后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刘家的胆子很大嘛，萧家也很闲嘛，还能一边和我会谈一边搞事情。”说到这里，白茶似乎心情开朗了起来，开始眉眼弯弯笑眯眯。但片刻后，她脸上的笑容骤然垮了下去，变得面无表情。
“嗯。我现在也吓了一跳。”被你这样子。
在他面色不变的说出这句话后，白茶立刻投去不信任的眼神。见此，他无奈，揉了揉她的头，在她起身时道：“出乎意料。”
的确很出乎意料。内不涉外。王白两家争夺一条矿脉本是圈内事，如今萧刘两家却破坏铁则变成圈外事。这种事，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但抛开这点浅层的东西后，更深处，何尝不是北方世家对白家回归故土的深深忌惮——
为了拖延白家回归故土的脚步，萧、刘两家不惜联手，借萧家之与白家的秘密会谈拖延白家将消息传递给白茶做决策的速度，刘家将矿脉一事闹大，引起政府这边的注意，希望借助国家机器来掣肘白家在世家圈内的壮大。
事实上，他们现在也的确成功了。就像如今九组和杨家联手能通过损失一人，重伤两人来杀死保护白茶的两名暗影一样，政府这边，以九组为主，借助刘家递来的跳板成功向白家发起战书。
而重庆会谈，将真正打响这场战役。
这才是白茶此行的真正目的。
****
“还好吧。反正我们和萧家的秘密会谈很成功。”白茶抻了抻腰，在站起来后拍了拍衣服。见他仍坐在石板路上看向自己，弯身敲了敲他的头，“脑壳疼，脑壳疼。”
。。。“谁教你的？”他无奈，按住在他头上作乱的手，也起身拍了拍衣服。随后，他看向院门，低头问她：“现在要进去看看吗？”
她摇头，“不用。人死不能复生，进去了又有什么用？还是就在这里等着吧。他们也快来了。”
命还不如草芥，说没就没了。无论何家暗影，都有这点自觉。只是她心里原先不舒坦而已。
但也只是心里不舒坦而已。
毕竟，每个人都该明白自己最后的归宿。于他们而言，死亡就是这最后的归宿。
****
如白茶所说，白少默派人来的速度很快，在杨祁臻打给他电话的十分钟后，打扮成医护人员的他们相继抵达这里。
这是杨祁臻入白家后第二次见到白少默。很高瘦的一个青年，走路会不自觉的低头弯腰，看似普通极了，只有当他一抬起头来面对人时才会为他那出彩的容貌惊叹。
白少默，人如其名，这是一个平时沉默是金，关键时刻却光芒出彩的人。至少，他们此前几次在陆白两家的会谈上，这人总会在焦灼点上抛出一个双方互利的见解，令两方都感到满意。
不过，此前相见，对方均以正装示人，如今见着穿短袖的他，杨祁臻才发觉他手腕上带着一个红绳串成的金铃铛。那叮铃铃的铃铛声在他进院子里查看现场情况，出来走向他们时，显得格外清越悦耳。
走到他们身前，白少默原本冷峻的面色舒缓不少，但还是摇头，“过招不到十合。”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缓了这么久，再听这个令人震惊的新消息，杨祁臻内心已平静下来，只一个想法——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阿九真动了要杀我的念头。既然如此，今后不用补上空缺。”白茶抱胸而立，右手无意识的在左手手臂上敲打着节拍，是三四拍。
“小姑奶奶！”白少默愕然，极不同意这件事。
杨祁臻也愕然，张唇欲语，却见她敲打节拍的手骤然停下，余光看了眼那地上已经凝固的血迹，摇头道：“一次不成功，他们不会再来了。这不是九组的风格吗？”
信息已经传达出去。就算再来，也只能阿九自己来了吧。
见她主意已决，白少默只得妥协，“那好吧。你最近……”他看向杨祁臻，见他若有所思，又看向白茶，见她也在思考什么，咽下了“多加小心”这句话，心想有这位姑姥爷在，小姑奶奶能安全到哪里？只问：“那姑奶奶，你什么时候去陆家镇？”
“明天。至于姑爷，”她看向杨祁臻，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你要不要早点回老宅？少亭和萧家那边快要商谈好合作时间了。”
对此，杨祁臻摇头，“那等他商定好时间后我再回去。我可以先和你去陆家镇。”
“确定？如果你和我一起去陆家镇，那你原先那‘背叛九组’的罪名……”就很难洗脱掉了。她提醒道。
“不会。”九组组织松散，不知成员身份。他们不知阿九，阿九也不知他们。“而且，我从陆家退出，当你幕僚不好？”
见他态度已定，白茶不好再反驳，“既然你都这样决定了。少默，你去安排。”
“好。”他这边刚应下，现场就已处理妥当，数名医护人员正抬着三具伪装成急救病人的尸体出来，匆匆跑过小巷赶去巷外停着的救护车里。即将离开，白少默看了眼杨祁臻，又问：“不知姑姥爷何时去陆家镇？”
嗯？不一起去？杨祁臻看向白茶，见她摇头，心里一思索，便道：“明天下午。”
“那好。我来安排。明天见。”说完这句道别的话，白少默转身而去，和他们一起上了救护车。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这里又恢复静谧后，白茶叹口气，略显疲惫的又坐到了石板路上，把头搭在膝盖上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去？就因为那个人说你是九组的人？你想去探个究竟？”
“那你现在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状似无奈的笑着，蹲在她身旁，不答反问道。
“我关心你，不好吗？这次会谈，政府那边也会来人。要是让他们看见你，你以后的工作还要不要了？”
“就因为这个？”他听了，压在心里的那点沉郁突然就没了，只剩下一片欢喜宁静。
“以及，我并不想让你去。我们家的目的很简单，只想要那一条矿脉，无论事关龙脉，我们都会要，都将坚持原先的计划。但你不同。你与外界联系太深，身份多重，无论以何种身份去，立场都不会很鲜明。”
“我知道。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重庆会谈，半个世家圈的人连同几位政府政要前来，需要的是立场鲜明的人。于他而言，充当和事佬？不，只会被其他家族抓住把柄，无情讥笑。
“但对于白家姑爷而言，他们需要看到我的态度。而我，并不在意其他身份如何，也正想表明这个态度。就如你之前所说，对付杨家还欠点火候，现在火候来了。”见她稍显茫然，他轻轻笑了笑，带着些许故意的味道，“嗯？你为什么没有想到这点？”
你为什么没有想到这点？
面对他这样的发问，白茶眨了一下眼，低头间，面色不变的握拳轻咳一声后却是转移了话题，“会谈待定十三号。由陆家做东于陆家镇。”
“嗯。那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去？让我单独下午去？”他又问。
她听了，又在咳了几下时眨了几下眼，面色微有古怪，“一起走？那你怎么和伯母他们说？”
所以，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他勾唇一笑，在握住她的手后，又有些怔愣。在这天起，小姑娘晒了半天的太阳，手还是凉的。“那现在去哪里？”再待在这里，又会沉闷下去了。
“嗯……曲径通幽。不如沿着这条巷子走？”见他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她松口气，思考片刻后，指着原先两个青年逃离的相反巷子道。
“随意。”反正只要你开心就好。
“那就这样走了？”
“嗯。”他再次点头，带着肯定。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