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叶枫

20、真相

　　庞统这番话说得看似认真，如今两人面临的状况与他所言也是八九不离十，但仍有那么一点与事实不符，当时展昭并不清楚个中缘由，直至后来与赶到兰州寻他的白玉堂相聚，说起这事的经过，白玉堂愤而要找庞统算帐，展昭才知所谓破阵要“两者配合，缺一不可”并非唯一的选择，庞统此举即便算不上是报复，也属用心不良。

　　当然庞统自己绝不会承认这一点。“正反四象阵”破法不是只有两人合作一途，他一人也可，只是要多费一番功夫，所承担的风险也会相应大些，既然身边有可用之人，自然要物尽其用危险同担。展昭自称由公孙策指点过五行八卦之术，自己又将破阵方法传授与他，若仍有意外，那也只能怪公孙策教导无方，展昭运气欠佳，与人无涉。因而庞统很心安理得的在一人破阵事倍功半两人联手事半功倍间选择了后者。

　　日后白玉堂就此事找他理论，责问他为何要让不熟奇门遁甲术不谙阵法的展昭独自破阵，居心何在。庞统闻言呲之以鼻，身为主帅，手下之人只论可用与否又如何用之，至于对方的安危，那就是各凭本事各安天命了。不过庞统心里还是另有想法的，你们猫鼠一窝护着对方纯属私情，展昭于他而言只有杀兄之仇，就算他庞统无所事事到怜惜之情如江河般泛滥，宁可对着野猫野狗，也轮不到这只御猫。

　　此时展昭自然不作他想，即便将来某日，白玉堂言辞凿凿地摆事实讲解给他听，某人是如何算计他的，展昭依然觉得在这件事上，庞统不一定有所针对，换了别人同样会如此待之，无论是以身份或是破案而论，协助甚至是保护庞统皆他应尽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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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属木，一入阵，眼前所见皆是廷绵不断的树林，展昭心知这些只是幻象，青龙占坎位乃阴阳阴之数，阳为双阴为单，铭记公孙策所教方位，半步也不敢走错。
　　不过片刻便转入西白虎，眼前景象突变，乱石林立之地传来一阵刺骨寒风，交杂着“唏唏嗦嗦”之声，借着朦胧的新月一瞧，一群大蝎子黑压压一片，飞速向他所站的地方逼来，随风传来一阵令人作呃的腥膻味，看来这些东西毒性不小，若是平日或杀或避当能应付自如，但此时在“四象阵”内，脚下错一步可能引发阵中遍布的机关。

　　展昭巍然而立一掌推出，爬在最前面的一大堆蝎子被击飞如一盘沙四散开，然而前赴后继，不断有大群的蝎子四面纷涌而来，眼见成合围之势，展昭心生一念，身形起纵间掠向南朱雀。
　　那群蝎子如影随形跟了过来，展昭落在几块大小不一的山石前，待那群蝎子逼近，蓦然后退几丈，单掌遥击山石，震动机关，将埋于石下的炸药引燃。山石碎裂的同时，大群的蝎子也炸成粉末铺了一地。展昭暗道侥幸，方才他与庞统误入过一次，见识了南朱雀阵中石堆下埋有火药，便想到如法炮制用来对付群蝎。

　　转而直奔北玄武，只须过此阵，破了控制整座“四象阵”的阵眼，便大功告成，哪知才行一步，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声，那声音竟然象极庞统。展昭惊疑之下心神略分，便踏错一步方位，脚下一软，原本平整的地面顿时陷落，双腿似被什么东西绊住拖着下沉，匆忙间手中巨阙一落，将缠身之物割断，提气跃起，然而阵内机关已被启动，一时间暗器破空，乱石巨木从天而降。

　　展昭剑掌齐出，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忙得不亦乐乎，便无暇再顾及脚下，连错数步，结果自然引发更多的机关，攻势绵绵不绝。他干脆也不再管什么四象八卦之类的，凭借巨阙之利及一身绝世武功强行闯阵，然而此举极耗内力，虽一时无碍想脱离阵势也不容易，心里又惦记着庞统那边，不知他是否安然无恙。

　　随着阵势的运转，四周幻象也在快速转变令人看不清方向，展昭急切间找不到出阵之法，正为难之际突然周围静了下来，放眼所见，除地上被巨阙或内力摧毁的暗器乱石木桩等物，只有稀疏几株树木挡着身前一处不小的池塘，隔着池塘是一座高三层的楼。
　　“你是来破阵的还是拆阵的？”右侧树后庞统缓步而出，对着满地狼籍，似乎是看到最煞风景之事，摇着头道：“实在不该找个笨蛋联手，方才那些都是幻听，你都没死，本帅怎么会有事。”

　　庞统熟知阵法，在展昭才入北玄武之时已连过四阵破了阵眼，忽听传来几声很象自己的惨叫，接着不远处风声鹤唳尘烟漫漫飞砂走石，便知另一边出了状况，不过庞统并不急于救援，以展昭的实力，即使误中机关也能撑上大半日。庞统找了一处安全之所，悠闲地站在那里看展昭如何从北玄武阵中脱身，直至见他再行几步便会落到被幻象所掩饰内蕴剧毒的池塘里，这才出手破了这边的阵眼，助他脱离阵势。

　　展昭唯有苦笑，明知庞统看戏看过瘾了才肯伸手援助，也懒得再与他计较，总之，事情完结离这人越远越安全，和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之人合作，真要有九条命才够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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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们能破此阵也休想活着离开此地。”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两人循声望去，池塘另一侧高楼之上，一人负手而立。
　　庞统冷冷一笑，足不沾水凌空借力，一点池塘中几处微微突起的石头，落到楼前，“宵小之徒，只会虚张声势，有胆找上本帅，就不必藏头露尾。”展昭恐他有意外，紧随其后过了池塘。
　　那人仰天狂笑，身子一展如飞鸟般落下，“庞统，今日老夫索木伦要为枉死在你手下的索氏一族报仇。”双手一挥，楼门大开，一群黑衣人手执长剑短刀自楼内纷涌而出，立在那人左右，足有二十四人之多。

　　“哦——索氏一族……”庞统语中微带诧异，“原来你是党项人。”目光一扫四周又道：“这些难道就是你的全部实力，啧啧，也太寒碜了吧。”
　　“庞统，一年前你率众血洗我索氏领地，老弱妇孺共四百六十七条人命皆丧于你之手，当日老夫外出不在族中，不然哪容你如此杀戮。你灭我索氏一族，老夫也要叫你庞家断子绝孙，今日你我便作一了断，不死不休。”索木伦话语中蕴满肃杀之气，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每一个字。

　　庞统却是慢条斯理的道：“所以，你找上本帅之前先对付家兄，害他被包拯铡了脑袋。”
　　“哼，那个蠢货自寻死路，老夫不但要尔等之命，更要让你庞家身败名裂。”索木伦每一句话都带着无尽的怨毒。在他左右二十四名黑衣杀手，同时怒吼一声：“杀了庞统，为族人报仇。”夜幕中的声音凄厉无比，让人听罢不寒而栗。

　　索木伦转而望向展昭这边道：“展昭，庞家将庞昱之死记在你和包拯名下，欲至于死地，你发配兰州落在庞统之手，岂能有生路，不如助老夫共同除去此人，老夫将那图之秘密告知你，包你有十世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见展昭不予理会，又恶狠狠地道：“若一意与我为敌，则休怪老夫下手不容情，让你给庞统陪葬。”
　　庞统依然不为所动，淡淡地道：“凭你，还不配，既然是索氏部落的余孽，那本帅成全尔等，送你们去见索氏的先人。”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落在展昭耳中，心里翻起一阵惊涛骇浪，最初在草原上见庞统与手下“飞云骑”射人取乐，即使那些人是敌国奸细，这种行为亦只能称之为残暴，而今再听到那人咬牙切齿声色俱厉怒叱庞统灭其一族之人，而庞统只是轻描淡写不当回事，展昭越发痛恨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惨无人道行径。不管是宋人辽人亦或党项人，那些只求一日三餐温饱平安渡日的百姓何其无辜，有权势者一声令下便可随意取人性命灭人一族，甚至还会有人将此类事件当作军功上报，简直是灭绝人性。

　　难怪对方处心积虑要对付庞家，杀一人不足以泄愤，而庞统平时在大营，军中防守严密，外出也有“飞云骑”相随，索木伦故而先找容易的下手，庞昱便成为了第一个目标，为达目的教唆犯罪还险些挑起陈州灾民哗变，让一些无辜之人丧命。此人计划周密，除掉庞昱后，再来兰州对付庞统，探听到因换防之事庞统与楚王来使营前剑拔弩张，便借机杀人嫁祸，又获悉为审此案，庞统被羁押在牢城，身边只有数人，这才星夜前往行刺，事未遂又将他们引来此地做最后一博。

　　庞统见展昭听了索木伦一番话，低头无语，知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鄙夷，然而事情另有起因，既无必要也没心情来和“孤猫自赏”者论是非，不过有件事还是要说个明白：“展昭，你是准备助我擒拿真凶还是决定和此人一同对付本帅？”
　　展昭冷冷的回道：“既然事关庞元帅与此人私怨，展某不便介入。”言下之意袖手旁观，你们去打吧，拼个你死我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庞统笑笑，虽然很想知道如果他有意外，眼前这位死抱着侠义脑筋一根弦的家伙是否真能见死不救，但这种机会就实力而论出现的概率极小。
　　“不过，既是私怨，两位不妨单独解决，若有其他人插手，展某也绝不容情。”展昭和索木伦数度交手，与庞统也曾有过切磋，论内力，那人略胜一筹，而庞统胜在剑术及更为灵敏的身法。本来两者交锋，胜负在伯仲之间，但索木伦身负灭族之恨，一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谋划如何对付庞统，对其武功自然有所了解，否则牢城之中索木伦的手下也不会使出专门针对七星剑法的七绝剑阵，如此一来此消彼长，这一局的结果就难料了。

　　索木伦又是一阵狂笑，一年的精心策划以及对手下针对性极强的训练，就是为了等待今日。庞统身为兰州副帅，无论在营中还是外出皆有大批的护卫，索木伦所有不过四十余人，怎能与“飞云骑”争锋相对，更毋论还有其他士兵随行。如今天赐良机，庞统落单，虽说多出一个展昭，但两人方才被“正反四象阵”消磨掉不少精力，己方的人马却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固阳旧城原属奉天镖局所有，索木伦早盘算着对付庞统非一日可为，看中此地较为偏僻离兰州及军营又不远，想以此为落脚点，于是设法命人结交老局主高逸青，用了些手段又许以重金，最终买下此地。索木伦找了几名精通阴阳八卦奇门遁甲术之人细心打理，不到半年便将固阳旧城改建为一座密布阵势、机关无数的凶险之地。如今无论从哪方面论，胜算皆在自己这边，他一向只讲目的不择手段，又岂肯听展昭之言和庞统单独过招，手一挥，命二十四名杀手做好准备。

　　庞统心中好笑，看来某人想至身事外难矣，能拖人落水真是不亦乐乎，以展昭的实力，对付众杀手或是索木伦皆可胜任。算时辰“飞云骑”再过片刻便会赶来，总之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庞统不再多言，起手一剑“七星追月”直指索木伦，揭开战端。索木伦双手一错，内力行到掌心，“烈焰掌”夹着雷厉风行之势扫向庞统，嘴里叫了声：“杀。”

　　杀手们领命倾巢而动，展昭见状无奈地轻叹一声，巨阙出鞘加入战团，纵然有再多的理由天大的不愿，也不能让庞统遭一众杀手的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