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醉颜红》三五

30、意外之喜

　　夜雨，初晴，空气新。春日，暖阳，渗人心。

　　不知道官老爷是不是觉得沉醉的小日子过得太孤单了，所以在她入住这个阳光与雨水同样充足，蟑螂与老鼠相处和睦的牢房十天的时候，隔壁住进来一个人。头发斑白的一个老人，背佝偻得厉害，脸上却笑意盈盈，沉醉看得发抖，居然还有坐牢坐得这么高兴的。

　　沉醉依旧不紧不慢的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偶尔打打蟑螂解解闷，与隔壁的邻居还是缺乏交流。

　　直到某天，沉醉的碗里多出个鸡腿。本来还是开开心心的，看到这个鸡腿，沉醉脚都吓软了。以前说书的讲过，只有要上断头台的人才会有鸡腿吃，作为最后的一顿饭。

　　“竟然……要砍头吗？”沉醉呆呆的，碗翻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没碎。“怎么就不能给我长点时间呢，我还没有见到遥夜呢，……杜少卿也没有见到啊。兜兜转转，跑，躲，到头来只是一个砍头的命，还真是……好笑呢。”

　　“小子。”一个尖利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

　　沉醉转头看过去，是那才进来的老人。他仍是开开心心，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沉醉也扯起嘴角：“大爷，有事？”

　　那大爷看看周围，悄悄的走到两个牢房交界的地方，轻声的跟沉醉说：“小子，你别怕，我在挖地道，挖好了，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沉醉一愣，呵呵，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安慰她呢，也不错。沉醉点点头。那大爷呵呵一笑，又走回到牢房的另一边，蹲在地上，用块破瓷片刨地板。沉醉笑笑，走到摔掉饭碗的地方，把埋在下面的鸡腿挖出来，用手拔了皮，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鸡肉一丝一丝，酥酥软软的，味道还不错。

　　“最后一顿饭，果然比平常要好些。不过要是能给桶水沐浴就更好了。恩，对了，最好呢，还有遥夜和杜少卿来送我，要不然他们都不知道我不在了，忌日也不给我烧纸钱，那我在地府得过得多穷啊。我活着的时候对人不错啊，死了太凄凉也太伤人心了。鸡腿，你说是不？”沉醉狠狠的咬了一口：“哼，死官老爷，做鬼也不放过你。冤枉好人，不得好死。”沉醉把鸡腿当官老爷的脑袋咬下。

　　沉醉第二天睡到很晚，抬头看太阳，都快升到中天了。沉醉无神的摸了摸墙壁，本想就这样睡过去，不醒过来就好了。行刑是在下午吗？午饭是不是还该有个鸡腿啊。啧啧，昨晚的鸡腿可真香。沉醉伸着舌头舔舔嘴唇，仿佛上面还有残留的鸡腿味。

　　午饭，青菜一个，石头子米饭一碗。沉醉悠悠然的吃完，这个时候连石头子米饭都好吃，其实想想也是，“客栈”里连米饭都没有呢，只有烧焦的麦糊。

　　沉醉枯坐了一个下午，也没见有衙役进到牢房里来拉她去行刑，沉醉皱着眉头，心道，“行刑在晚上？难道怕百姓见血？这倪国的习俗还真是奇怪呢。”

　　“吃饭了。”大嗓门的衙役咚的放下一碗饭。

　　沉醉跑过去，“诶，那个，差大哥……”

　　“有事？”衙役回过头。

　　沉醉的脚在地上扭了扭，紧张害怕，还是支吾着开口问道：“差大哥，那个行刑的时间是在晚上吗？”

　　“什么行刑？”衙役奇怪的看了看沉醉，这小子关疯掉了？

　　“那个，你们昨天不是给我吃鸡腿吗？这个意思不是说……”沉醉咬着唇，低着头，捏在牢门上的手，骨节发白。

　　衙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个大好小伙子毁了。摇摇头，不打算理他，走了。

　　沉醉等了半天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抬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在。颓丧的坐到地上，低声叹息，“说一下又怎么了嘛，给我个干脆的不好吗？”

　　沉醉仰躺在地板上，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见人了，身上臭烘烘的不说，头发还乱糟糟的。出去了会不会被认为是叫花子啊。

　　沉醉在等死，等了好几天，还是只有隔壁老人的刨地声音。有时候沉醉觉得那个声音时候尖利的让耳朵一阵阵发疼。但是一见到老人的笑脸，到唇边的“不要再刨了”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谁也不能拒绝一个老人的好意，更不忍打破老人的希望。

　　终于确定了自己不会死，沉醉的心轻松了那么一点点，只是这牢房还要坐多久，心里没底。衙役告诉沉醉这老人坐牢已经几十年了，疯疯癫癫的，老是说自己要挖洞从狱里出去。看着老人辛勤“劳作”的背影，沉醉不由得发呆，是什么让他一直以来保持着希望，一直想要从牢里出去呢？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外面，在自己看来并不比里面好啊，外面有欺骗，有陷害，为什么老人还一心想要出去呢？他和她一样也有牵挂的人吗？他在里面坚持了几十年仍然想要出去，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如果是她的话，能坚持那么久吗？沉醉不敢确定。

　　“说不定关一年我就受不了了呢。”沉醉喃喃自语，“呵呵，希望早点出去就好了。”

　　“小醉儿，起来了。”又梦到杜少卿了啊。这人真是讨厌，梦里都还来烦她。

　　“小醉儿，小醉儿……”

　　沉醉挥挥手，蚊子是最讨厌的。

　　杜少卿看着这个在睡梦里嘟嘟囔囔抱怨的人，黑沉的脸上总算是又露出了笑容。伸出手拍拍她的脸颊，“小醉儿，你看，我一不在你身边你就出事。怎么样，还是我比你厉害吧。”

　　沉醉觉得杜少卿怎么在梦里也这么吵啊，叽叽喳喳没完没了，让她想睡个好觉都不行。也不知哪来的脾气，拍着地板就立起来吼道：“杜少卿，你安静点行不？”一吼完自己就愣住了，然后呵呵的笑出声：“真是睡糊涂了。”沉醉捂住脸，“他不在呢，离得好远的。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遥夜……”

　　杜少卿听得心酸，轻轻的掰开沉醉捂住脸的手，“小醉儿，你看看，我是谁？”

　　沉醉的眼在杜少卿拉开的瞬间映上了他的脸，闭了眼又睁开，又闭眼又睁开，真的？沉醉颤抖着手想要去摸杜少卿的脸。杜少卿温柔的笑着把握在手上的沉醉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我在，你摸摸，是真的。”

　　沉醉歪着头，眉眼弯弯，“诶，杜少卿，真的是你呵？”

　　杜少卿点点头：“是啊，是我。”

　　“哎呀，好奇怪呢，每次都是你。”沉醉的手滑过杜少卿的眉角，鼻梁，下巴，“每次都是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呢？”

　　“哦？”杜少卿握紧她的手，还是笑，却没有尽达眼底：“小醉儿这个意思，是不欢迎我来么？”

　　沉醉摇摇头，撅起嘴：“没有。我很欢迎。从来没有这么欢迎过。”

　　沉醉把手抽出来，歪着头对杜少卿笑道：“杜少卿，你要是不介意我身上脏，抱抱我好不？”

　　杜少卿挑挑眉，果断的拉过沉醉，抱在怀里，心满意足的叹息：“小醉儿，好想你。”

　　沉醉在杜少卿怀里呵呵直笑，“我也想你呢。”良久，又道：“谢谢。”

　　“什么？”

　　沉醉从杜少卿的怀里挣扎出来：“谢谢你……不嫌弃我脏，不嫌弃我臭啊。”

　　杜少卿看着笑得甜美的她，哭笑不得，“小醉儿，小醉儿，若是论这个天下谁最煞风景，那么肯定就是你了。”

　　沉醉笑而不答。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