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醉颜红》三五

38、所谓见面

　　未到相思头，相见如不见，才到相思尾，恨不早相逢。

　　沉醉对这位大人的允诺感激涕零，只道是他大发慈悲，可怜他们这对有情人。却不知这位大人是因为早有人打了招呼，否则怎地这么简单就让她见太子关进来的人。
　　监牢永远是阴沉的，沉醉勉强稳住心神往里面走。越走就越黑，越黑就越冷，周围的牢房里不时传来犯人大叫“冤枉”，还有手铐脚镣打到牢门上的声音。
　　“大人，遥夜他……”沉醉握紧了手，有些紧张。
　　“不远了。”

　　挺直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纤瘦，虽处在这污糟的牢狱之中，一头长发却没有丝毫的凌乱。看着这个熟悉的人，沉醉觉得自己已经走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手撑在牢门上，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叫道：“遥夜？”
　　那人抖了一下，缓缓的回过头来，脸上闪过惊讶，欣喜，悲伤，无奈，太多的情绪让沉醉有些喘不过气。遥夜慢慢的起身，似乎有些不相信，停在那里小声的问：“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沉醉歪着头，微微一笑：“遥夜，我就在这儿呢。”
　　遥夜这才敢确定，牢门外面的女子就是自己一直想念着的沉醉。他快走了几步，却不知怎地绊倒在地。吓得沉醉惨叫：“遥夜。”
　　“我没事。”遥夜撑起身体，“大概坐得太久，脚麻了。”然后又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过来。双手伸出来异常小心的握住沉醉的手，暖暖的，甚是窝心。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握着手互相盯着看。

　　“遥夜，你好像瘦了。”好久以后，沉醉抽出一只手摸了摸遥夜的脸。
　　“你也是。”遥夜握着沉醉的手紧了紧，“你……怎么来了？”
　　“呵呵”，沉醉把遥夜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的脸上蹭了蹭，“想你了呗。”
　　遥夜心疼的看着她，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脸还有点肉肉的，现在却跟削尖的瓜子似的，一双眼也显得更大了。她就一个人来找他？一路上又吃了多少苦？她就一点不担心万一找不到他该怎么办吗？
　　遥夜给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几乎掉下泪来。为什么答应她的做不到，反倒让她那么的辛苦，手上越发的轻柔起来，划过沉醉的下巴，手臂，抬起她的手，轻轻的吻下去。木门阻隔了他们的人，心却更近了。
　　并不能让沉醉待太长的时间，那大人开始催着沉醉出去了。沉醉放开遥夜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人，我求你，把我和遥夜关在一起好不好？我想要留下来陪他。”遥夜张大了嘴，他以为沉醉看看他就会出去的，却没想她竟要留在这里陪他吗？遥夜的心情不只是震惊，更有感动，感动之余又是内疚，自己为沉醉做的是不是太少了些。
　　那大人惊愕了一下，马上恢复镇静：“姑娘，你这是强人所难。”
　　沉醉抬起头看着大人道：“大人以任何罪名将我入狱都可以，我只求留下来陪他。”
　　“胡闹。”那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大人，王法不外乎人情。既然大人可以放我进来看遥夜，那么把我留下来又有何不可？”沉醉铁了心要留下，又重重的磕了个响头。遥夜站在里面干着急，又使劲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无奈怎么也够不着。
　　“我放你进来，已是开恩，你怎地如此不知感恩，反倒得寸进尺。”那大人狠狠的甩了甩衣袖，“来人啊，给我把她拉出去。”
　　“大人。”沉醉慌了，这个那大人怎地如此善变，跪着爬过去拉住那大人的衣角，“大人，求求你，让我留下来，我不会添麻烦的。”
　　“哼，你如此不知好歹，我怎会留你。”那大人往后退了一大步，沉醉一个不稳，摔在地上。“来人，拖出去，以后凡是见到她就撵走。”
　　几个衙役上来粗暴的拖着沉醉下去了，远远的还可以听见沉醉在叫“大人，你把我留下来，留下来吧。”
　　遥夜趴在栏杆上，脸上两行清泪，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为什么沉醉就要受这么多的苦难，“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
　　“你就好好呆在牢里吧。”有个声音说。遥夜一看，正是下令把沉醉给拖出去的那大人，之前他听了太子的话，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关了进来，如今又叫人把沉醉拖走，心里对那大人的恨意又添了几分。
　　“你恨我？”那大人看着遥夜略带愤恨的眼神愣住，“我可没有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遥夜冷笑道，“别人都道你是青天大老爷，殊不知你也不过是太子爷的一条狗。”
　　那大人脸色一青：“收回你的话，我不跟你计较。”
　　“计较？我这将死之人还怕你计较？”遥夜继续冷笑，“得罪了太子，我还有活路？你那大人为了攀附于他，关了我，如今又强行拉走我心爱的人。那大人，你可真够威风的。”
　　“你既然知道得罪了太子没有好结果，你就不应该自不量力。”那大人听了遥夜的话反而平静了，不咸不淡的道，“你以为和你扯上关系的人，太子会让她好过？”
　　遥夜听得一愣，是啊，太子这人心狠手辣，怎可能轻易放过和他有关的人，更遑论沉醉这么特殊的人。想明白过来，身上已全是冷汗。“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遥夜沉着脸，“虽然你说得没错，但是太子要关押我，你明知道我没有犯罪，却帮着他，你就是帮凶，这点我总没冤枉你。”
　　那大人哼了声：“随你怎么想。”然后拂袖而去。

　　遥夜站了很久才又回到开始的位置上坐着，腿依然一瘸一拐，不是因为脚麻，而是因为断了，被打断了，虽然事后接好却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遥夜闭上眼，自从在青州城见到沉醉后，遥夜就开始策划离开的事情了。被太子买回来以后，开始他被放在太子身边当男宠，后来为了摆脱这个身份，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帮太子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离开，但是总也走不了。见了沉醉之后，便是再好的耐心也等不下去了，只想带着她远走天涯。从青州回到京都，把所有的事情跟太子交代了，本以为太子多少会看在他帮了他这么多的份上答应让他离开，谁知太子一听就翻脸了。先是软禁，他不管不顾的逃了几次，然后就被打断了腿。心灰意冷之下，离开的想法更甚从前，太子这才把他关进了牢房，让他不见天日。
　　遥夜顺势躺在了地上，这是进到这个牢里来第一次躺在地上。地板冰凉冰凉的，也不知道沉醉怎么样了。

　　衙役把沉醉丢到外面，关上门。沉醉哭着站起来又去敲门，被门口的差役架住又推了出去，满身狼狈。沉醉却顾不得这么多，她担心遥夜，担心他的腿。虽然他说只是麻了，但是沉醉知道那不是的，遥夜肯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她跪在两个差役中间磕头，头破血流，只求他们放她就去。可是他们无动于衷。

　　杜少卿和语桑来到衙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沉醉这个样子，脸上满是血污，头发凌乱的纠结在一起，一身衣服早已被尘土遮住了面貌，包袱被甩到了一边。而沉醉却像是不知道自己流血一般还在磕头。周围围了很多的百姓议论纷纷，这姑娘怎地磕破头也没人理，是不是犯了什么大罪，只是看起来又似乎不像。
　　杜少卿红了眼，欺身抱住沉醉，不让她再磕头：“小醉儿，你乖，我们回去，好不好？”
　　沉醉听到他的声音，眼睛慢慢聚起光来，一把拉住杜少卿的一只手，着急的说：“杜少卿，你帮我救救遥夜，救救他。”
　　在你心里，遥夜就那么的重要吗？杜少卿把她往怀里紧了紧，答道：“好。”
　　沉醉笑了笑，这笑容在一张血脸上说不出的诡异：“那我就……放心……”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注：这里的那个青天老爷姓“那”。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