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杜少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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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罗幕轻寒，空阶滴雨，到天明。
杜少卿醒过来的时候天才微亮，低头看着怀里的沉醉，脸上不可抑制的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怀里的人将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继续睡了。杜少卿手上紧了紧，满足的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沉醉慢慢地睁开双眼，因为才醒，所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弄不清楚状况。拨开环在腰上的手，起身坐起来，床上怎么会有人呢？沉醉睁大眼，转头看向睡着的人。那人睡得甚是安静，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的笑意。沉醉闭了闭眼，她，昨晚成亲了。想到这里，勾起嘴角，柔肠千转。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杜少卿的脸，一下，两下，没醒。继续，一下，两下，三下……睡着的那个人撇了撇嘴，手上挥了挥，嘴里嘀咕道：“讨厌的蚊子。”沉醉气急，手上下大力。
“哎哟，这是干什么呢？”杜少卿睁开眼，委屈地看着沉醉。沉醉哼了声，谁让他说她是蚊子的。
“不就是说了句‘讨厌的蚊子’吗？”那人的话语里满是揶揄，“至于就这样报复为夫吗？”
“你居然装睡？”沉醉吃惊的看着那个笑得正开心的人，“你骗我？”沉醉瘪瘪嘴，泪花在眼里打转：“你昨晚才说不会骗我，让我信任你，你这么快就失信了。你……”沉醉举起手，抹了抹眼角，顺势遮住脸，偷笑，骗她会有好果子吃吗？
杜少卿果然上当，慌慌张张的坐起来就要拉开沉醉的手解释，沉醉捂住脸：“不听，你都是骗我的。”
“醉儿，醉儿……”杜少卿有些急了，才新婚第一天就闹别扭，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难过了，好不？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见沉醉仍然不停地“哭泣”着，杜少卿只好举起自己的手，道：“我自己打自己，作为惩罚好不？”
沉醉听他一口一个好不？真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于是，撒开手，呵呵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好吧，原谅你了，记住，以后可不许骗我了。”
杜少卿见她一脸的灿烂，大呼上当。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自己甘之如饴的。
两人笑闹了还一阵儿，才穿衣，下床。沉醉想着昨晚的一番折腾，脸上微红，躲出去端水来洗脸。
几日过后，大毛媳妇因为思念家中的孩儿闹着要回去了，沉醉和杜少卿把他们一路送到城外，依依不舍地道了别，沉醉还许诺以后去看他们。
杜少卿抱着沉醉坐在马上，悠悠然地回城。沉醉说想去看看捻红，正好，杜少卿也有事儿要办，所以将沉醉留在胭脂斋，等他办完公事就回来接她。
沉醉靠在椅子上，怡然自得的饮茶。捻红嗤笑道：“竟是比我这个主人家还要舒坦。”沉醉摇摇茶杯，笑着眨了眨眼。这时，有人来敲门。捻红起身，开了门。那人边走进来边道：“我听说沉醉妹妹回来了，所以来看看。”
沉醉挑挑眉，来人一身红衣，正是衾薄。沉醉立起来，笑着道：“姐姐请坐，本该我来看姐姐才是，倒让姐姐来看我，沉醉失礼了。”这衾薄虽自视高了点，但说到底也无甚坏心，更何况，如今二人没有了利益上的直接冲突，以往的也就不作计较了。
衾薄掩嘴笑道：“哪里，哪里。”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又道，“听说妹妹成亲了，怎地不请请我们这些个姐妹？”
沉醉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杯子，这青州城的消息传得也蛮快的。“哪里，只是为了避免我的身份给家主带来麻烦，所以就省了。”
衾薄自然也知道她二人的交情没有好到这种地步，所以讪笑了两声不再说这个话题。
“妹妹和常家人熟识？”沉醉的手微顿，衾薄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疑惑地看了看她，见她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沉醉笑：“谈不上熟识，只是认识几个人罢了。”
“这样啊。”衾薄眼珠子一转，认识？若只是认识，常家人怎么会对她如此大的意见呢。心里计较了一番，装着迟疑的开口说道：“前些日子，我被常家二公子接回常府住了几天……”欲言又止，脸上一片红晕，沉醉心底暗笑，衾薄也学会拐弯抹角了，有话何妨直说。
“常家二公子想娶我，我想找人打听打听，他的家人是否好相处。”说完低着头，绞着手里的绢子。
沉醉皱皱眉头，她毫不怀疑，衾薄有其他目的，但是……若常明宇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呢？她是不是能看着自己昔日的姐妹跳到火坑里？沉醉思索了一阵儿之后，才开口道：“这个我不好说，但是那些个豪门大院的生活到底如何，相信姐姐也有所了解，更何况，我们的身份……”点到即止，也不会暴露她与常家人的关系。
衾薄当然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才从常明宇口中打听出他们讨厌的那个欢颜就是沉醉，但是沉醉一直不承认。这次她被常夫人赶了出来，常明宇那个懦夫，只能隔几天来斋子里看她一回。衾薄希望可以从沉醉这里证实到她的身份，然后就可以拿沉醉的身份要挟常夫人，从此脱离苦海，进入到官宦之家。至于以后嘛，她一定可以让常明宇死心塌地地爱着她，对她言听计从的。
不得不说，衾薄想得太过简单，本来说青楼女子，世态炎凉看得甚多，应该不会再做如此肤浅的想法，那些个官宦人家岂是她们这等女子可以惹得起的。可是衾薄看过高看了自己，也太看低了常夫人和常明宇。想那常明宇不过逢场作戏，涂个新鲜，她还真以为他对她真心一片了，当然，这其中也有沉醉的功劳。眼看沉醉嫁了杜少卿，凭什么她衾薄就不能嫁个像样的人家呢？这样的想法让她情绪激动，心潮澎湃。自此，再不愿走出来。
“可是……”衾薄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常二公子，可我……妹妹，你也知道，爱上一个人，便是欲罢不能了。”沉醉点点头，但是衾薄真的爱常明宇？沉醉狐疑地看了看神情紧张的衾薄，唉，不管她了，怎么选择，终究是她的命罢了。
“妹妹。”衾薄又叫道，“其他人我倒是没什么的，只是那常家大小姐……”
“常家大小姐？”承熙么？她怎么了？
“她傻了，天天流口水，言行举止跟个孩子似的，每说一句话就是‘妹妹说’……”
沉醉心头一颤，承熙……傻了？怎么会？上次常夫人来的时候，只说让她劝劝靳远去看承熙，并没有说承熙傻了啊。
“妹妹不知道吧。”衾薄见沉醉一脸茫然的样子，道，“我也是去了才知道的。这常老爷怕大小姐傻了这事儿传出来，所以就封锁了消息。唉，真是可怜啊，好好的大小姐，如今……”说完又是重重一叹，注意到沉醉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色，心里暗笑，她就知道，沉醉和常家的关系不简单，她想起前些日子那个案子，隐隐约约地猜到沉醉恐怕就是那个常家二小姐。只要她多加试探，沉醉肯定会露出马脚的。
捻红开始一直没说话，现在却不得不开口了，从衾薄刚才的那段话中她已猜出衾薄另有目的。“好了，好了，衾薄妹妹。”捻红笑着拍了拍衾薄的肩膀，“我们几个姐妹相聚，衾薄妹妹怎么一个劲儿地提起外人呢？”说着还故意装着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沉醉被捻红这一提醒，回过神来，她差点忘了，衾薄别有居心这回事了。嗔怪地看了衾薄一眼，说道：“姐姐也真是，干嘛老提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儿。”
衾薄干笑两声：“是我多嘴了。”心里却将捻红骂了不下十遍，老坏她的事儿。
杜少卿来接沉醉的时候，惹来不少艳羡的目光。杜少卿挑眉看着沉醉：“知道你相公多么有魅力了吧？”谁知，沉醉竟是看也没看他，兀自沉思着。杜少卿气不过，手指捏上沉醉的脸：“小醉儿，你这是做什么呢？相公我辛苦了一天，你竟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欠奉么？”
沉醉被他委屈的样子逗笑，伸手捧了他的脸，凑上自己的唇。脸上羞红道：“这样行了吧？”
杜少卿眯起眼，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亲的地方，心里十分满意：“这还差不多。”
“呵呵……”沉醉发现杜少卿很多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你不理他吧，他就缠着你一直闹啊闹的，非要你把他放到眼里，放到心里不可。“霸道。”沉醉小声的嘀咕。
夜里，沉醉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衾薄说的承熙傻了，开口闭口都是妹妹说，心里感慨万分。她还记得十岁以前，承熙就是这个样子，总是把自己的话挂在嘴边，还惹来两个哥哥的嫉妒。可是后来，她便不再这样了，两个哥哥也离她远了些。那时候她还以为是大家都长大了，他们太过忙碌。如今想来，应该是知道了她身世的缘故吧。怪不得，怪不得，爹爹对她很好却从来没有抱过她，怪不得娘亲对她温柔却总在不经意回头时看到娘亲幽幽的眼神，怪不得，二哥对她怒气冲冲时被大哥拉着远走……呵呵，若是没有这一切的变故，她可能至今都不会想起这些东西，恐怕还以为他们的行为都是因为别人吧。
沉醉又翻了下身子，被身边的人抱住：“怎么了？睡不着？”那人的声音有些含糊。
“把你吵醒了？”沉醉偎过去点，手拉着杜少卿的胳膊揉捏着，“我……听说承熙傻了。”身边的人没有说话，沉醉便放开了他的手，他白天那么累，应该是又睡着了吧。
“不关你的事，别管那么多。”杜少卿把她抱得紧了些，傻了？真傻了？
沉醉的耳朵靠在杜少卿的心口，他总是对她最好的人。被她吵醒也不生气，还安慰她，也罢，她只是个才过上幸福日子的小妇人，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来管一个本就无足轻重的人。听着杜少卿有力的心跳声，也慢慢地睡去了。
杜少卿蓦地睁开眼，看着已然入睡的沉醉，小声的道：“醉儿，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应该得到惩罚。”
杜少卿是在官员选拔时被破格提上来的，而提拔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国丞相靳老爷。这也是靳远和他特别熟悉的原因。
杜少卿本来只是青州城县衙里一个小小的文书掌管，却在靳老爷遇险途中救了他一命，并且不求回报。靳丞相从此便对他上了心，悄悄派人打听了杜少卿的差事，以及平日里的表现。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什么都不参与，却在衙门里混得如鱼得水。靳丞相见他如此懂得韬光养晦，又难得的英勇，便在官员选拔之际将他破格提到了刑部，从此成为他不可多得的左右手。
只是靳丞相万万没有想到，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却是害得他命丧黄泉的人。他听着杜少卿在朝堂之上一件件，一桩桩，细数自己的罪行，心里震惊非常。但是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怎么可能就此认栽呢？他自认他做的一切都天衣无缝，不可能留下证据，所以有恃无恐，虽装着惶恐地磕头道自己冤枉，心里却好笑非常，杜少卿啊杜少卿，倒要看看他拿什么证据来指证他。若是拿不出，哼……
只可惜，他到底是低估了杜少卿，人证物证，一应俱全。贪污受贿，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数目，都被记录在案……这倒也罢了，还有这么多年来，他陷害的忠臣良将，用的什么方式，全部被一一道来，甚至连那二十年前的，也是人证物证俱在。
靳丞相跌坐在地上愣住，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查到这些呢？
“皇上，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请皇上圣断。”杜少卿一躬身，心里暗笑，老狐狸啊老狐狸，没有想到吧，他的权力虽有限，但是有人的权力是无限的啊。不错，早在他开始布局，以倪国皇亲，以青国大将杜晁旬的儿子身份拜访青国皇帝时便与皇帝达成了协议。杜少卿要报靳丞相的杀父之仇，而皇帝要肃清青国政治。两人联手，设下一系列的局引得靳丞相上钩，并且逐渐信任于他。刑部，杜少卿嘴角扯起一抹笑，他是不是应该感激靳丞相，如果不是他，他杜少卿怎么进的了这么个好地方，得到那么多“内部消息”呢。
靳丞相的结局可想而知，打入大牢，秋后处决，继而杜少卿带人前去抄家。
靳远看着那么多的人冲进自己家里来，他的母亲在挡在他和他哥哥的前面，带着一家主母应有的姿态。只是，丞相已经被打入大牢，你一个丞相夫人还有什么用处？靳远听着杜少卿站在他们面前，念着那所谓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靳通博身为一国丞相，却陷害忠良，贪污受贿，今判处死刑，秋后处决。但念其多年来，亦有苦劳在身，遂只将家人发配，永世不得返朝。钦此。”他怔怔地看着昔日的好友，还不明白变故从何而来。
靳老夫人气得直发颤，指着杜少卿的鼻子叫骂道：“好你个杜少卿，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夫人。”杜少卿打断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这圣旨可不是我下的。”言下之意，也在警告她言语之间还是小心为妙。
靳远心里发寒，一把抱住他的娘亲：“娘，你别……”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靳老夫人推开他，“你怎么这般没用，你爹被关押在牢里，你不但不想办法补救，现在还任由你亲娘被人羞辱，你……你……”
靳远呆呆地站着，是啊，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无用的呢？他以前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他还记得他曾经在月下对欢颜起誓：“颜儿，我一定会考取功名，为爹爹分忧的。”那是欢颜说什么来着，对了，她问自己心里就只有功名么？他听了哈哈大笑，好男儿自当功名，美人都拥在手里。而今……靳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干了什么？吃饭，喝酒，可连那个小小的差事都是爹爹靠关系为自己谋求来的。靳远蹲下身子，原来，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抱着头在那里嚎啕大哭。靳学之和妻子抱着孩子面面相觑。
杜少卿很想笑，不是吗？他报了仇，为父亲洗刷了冤屈，看着靳家的人生离死别，这些不都是他想要的吗？可为何，还是高兴不起来呢？杜少卿握紧了拳头，转过身去，跟手下吩咐了声：“你们把东西都收起来，至于，靳家的人……让他们再多待会儿吧。”他觉得心里空落落地厉害，好想沉醉。心随意动，便骑了马赶回苦杏苑。
沉醉和语桑在书房坐着下棋，鬓边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一部分脸。杜少卿看到她，心里的郁结就似乎少了两分。他走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肩膀。她感觉到了，便回头对他一笑。他莫名的心安，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闭起了眼，好累。
语桑虽也见惯了这种场面，却也还是有些尴尬。于是从位子上站起来，说去给公子倒茶，一溜烟跑了。
沉醉笑，用手将杜少卿的头放到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他的发丝：“很累吗？”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杜少卿突然跑回家里，还一句话也不说话，肯定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嗯。”杜少卿轻声应了，将头转到沉醉怀里，伸手抱了她的腰，“好累。我今天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
“没做好？”沉醉轻声的问道。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很成功，但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倒有些……”
“失落？”沉醉接嘴道，怀里的人没动静，应该是了。沉醉将自己的头靠上去：“目标达成的时候总是这样，不过……”沉醉呵呵地笑道，“你可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为什么不高兴，是简单的因为失去目标不高兴，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然后，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杜少卿又“嗯”的一声。呼吸渐渐的趋于平缓。
沉醉看着怀里的人温柔的笑了笑，看着语桑进来，便示意她拿了毯子过来给杜少卿盖上。
累了，就睡会儿吧。他们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所以累了就好好的在她怀里歇一歇，然后才能更好的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杜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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