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醉颜红》三五

72、不可活（2）

　　春风如剪，细裁柳叶。一番愁绪都作古，良辰可待。

　　大半夜的谁要给他去送信。狱卒拿着手里的玉佩掂量了一阵儿，应该可以换几个钱儿吧。一阵冷风吹来，狱卒不自觉的打个抖，算了，这坐牢的人有的东西，不吉利。走出牢房，在壁角找到个乞丐，踢了他两脚，然后让他按照靳远说的地址送过去。
　　“嘿嘿，大爷，这跑路费……”那乞丐接过玉佩讨好地笑着道，“这大半夜的，也冷不是？”
　　“哼。”狱卒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拿着，别说爷小气，记得给爷把信送到。”
　　“好好好，小的一定办好。”那乞丐接过铜板，这些个官爷太懒，经常送个信什么的，也正好让他们这些人赚点小钱儿。

　　送个信，对于乞丐来说并不难，所以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苦杏苑，敲了门。心里想着，如是主人家睡着了没醒，他就在门口将就过一夜好了，反正哪里都是一样。只是怕耽误了这官爷的事儿，到时候怕是在牢门口难以过混下去。
　　但是大门却很快被打开了。乞丐递上那枚玉佩：“有人托我将这个送来，请姑娘念在旧情份上，找个大夫去牢房里看看，说是孩子病了。”说完也不多理开门人的态度，自己跑着走了。乞丐裹了裹破破烂烂的衣衫，心里想着既然顺利地把东西交了出去，那待会儿还是找个能挡风的地方睡一觉比较好。

　　语桑看着手里的玉佩，茫然，什么旧情，什么大夫，什么孩子？这玉佩是谁的？语桑关了门，打了个呵欠往自己屋里走。刚要跨过门槛，就听到沉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桑，是谁啊？”
　　沉醉睡得不沉，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就醒了，所以披了件衣服出来看看。
　　“不知道是谁。”语桑转过身，走到沉醉面前，“也不知道披件厚点的衣服。”给沉醉把衣服拢了拢：“那人给了我一枚玉佩，说什么念在旧情份上，找个大夫去牢里，什么孩子病了。”
　　沉醉心头一动：“你把玉佩给我看看。”
　　语桑拿出手里的玉佩给她：“呐，就是这个。”
　　简单的卧蚕文白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那个穗子。沉醉闭上眼，放佛看见十三岁的天空，蓝得让人眩晕。这个穗子是她教靳远打的，记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了，本来是靳远要给她的，可是她没带走，反而结在玉佩上了。
　　“语桑，这个时候能找到大夫吗？”沉醉稳稳心神，靳远拿出这个玉佩来找她，应该是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吧。也是，靳家已经失势，那些狱卒怎么会再讨好巴结他呢？更何况，靳家的在青国的声誉也不怎么好的。
　　“现在？”语桑睁大眼，这个玉佩的主人和小姐认识？“不能了吧，医馆都关门了。”
　　沉醉的手轻轻摩挲着玉佩，不能吗？那孩子，应该是靳学之的吧。她帮还是不帮呢？靳学之也算是帮过她的人。罢了，罢了，能帮一次是一次吧，也算……对得起那些年的情分了。
　　沉醉收了玉佩进了卧室，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杜少卿。
　　“醉儿，让我睡会儿。”杜少卿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抱里边的人。沉醉失笑，居然迷糊到连方向都弄错了。杜少卿似乎也觉得不对，摸摸，再摸摸，什么都没有。吓出一身的冷汗，大半夜的沉醉跑哪里去了。睁开眼睛，唰的一下坐起来，张口就大叫：“醉儿，醉儿……”
　　“在这里，在这里。”沉醉看他那个样子，赶忙拍拍他的手，杜少卿转过头来，眼眶通红。沉醉心里柔肠百转：“我在这里呢。”
　　杜少卿一把抱住她：“吓死我了。母亲也是这样，我睡觉醒来没见到，就再也没有见到了。”沉醉拍拍他的背，想笑，却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儿，杜少卿才开口问道：“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沉醉从他怀里出来：“靳学之的孩子病了……”顿了顿，“我想找个大夫去帮他们看看。”
　　长久的沉默。
　　他不同意吗？还是他不相信她？沉醉有些慌，想要张嘴解释些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杜少卿轻轻一叹，又将她拥在怀里：“小醉儿，你应该信任我。”隔了一会儿，又道，“现在就要大夫？”
　　沉醉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回答道：“是的。”
　　“你先上床睡吧。”杜少卿放开沉醉，掀开被子起来，“这件事我去办。”
　　沉醉看看他，本来想说我也去的，但是想想也不方便，而且……何必再纠缠下去呢？一边给杜少卿穿衣服，一边说道：“也好，你早去早回，带盏灯。”
　　“嗯。”杜少卿仰起头，让沉醉给他扣好纽子：“你快点上去睡，别等我了，知道吗？”亲了亲沉醉的脸，“我走了。”
　　沉醉将他送到门口，杜少卿便不让她跟了。自己提了一盏马灯，走了。

　　感染了风寒，杜少卿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给孩子换个住处，毕竟孩子无辜。给小孩子换地方，自然还要找个时常照顾的人，所以柳绣也跟着出了牢门。
　　靳远看到杜少卿来，心里也明了，苦笑了一下，也好，能找大夫来就好……
　　常明宇听见杜少卿的声音又在那里开始叫骂，什么狼心狗肺，什么陷害忠良……杜少卿冷笑不已。对旁边的狱卒说道：“去给我把他的嘴堵了。”
　　常明臣把常明宇拉回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骂。“杜兄，明宇不懂事，你别怪他。”
　　杜少卿呵呵一笑：“你们家不懂事的人还真不少。”
　　常明臣心里一凉，有些惊恐的看着杜少卿，难不成承熙……
　　“放心，我没把她怎么着。”杜少卿不屑地撇撇嘴，“只要她不上门找麻烦，我就放过她。”只是她会不上门找麻烦么？不来我也会制造机会让她来的。杜少卿背过身去：“常兄，还是好自为之吧，你们家就你还算个洁身自好的人了。”不过也只算洁身自好，别人你都不管。
　　常明臣无奈地看着杜少卿的背影，都踏进了泥坑，还能干净地抽回脚么？

　　承熙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小和尚请出了寺里，说是等香客来了看到不好。承熙也不好多加勉强，心里想着等天黑了再来。出家人心肠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承熙不敢跑到城里去打听，所以只好在城门口站着，当有人从城里面出来她就上前问：“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有些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理，走了。有些人会反问她一句：“能有什么事？你自己进去看不就好了。”还有一部分人会一副垂涎的表情看着她道：“姑娘，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吓得她赶紧跑来，一天下来，一点实际用处的东西都没打听到。她觉得累，却又不得不赶回云隐寺。
　　没吃午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半路上天又黑了。承熙不得不借着月光往寺里走，想着回到寺里就有斋饭可以吃，她就有些力气。可是到了寺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承熙突然觉得这样的夜刺骨的冰凉。她拍了拍门，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大师，开开门……”就好像那次她去靳远家一样，没有人理。她蹲坐下来，头搁在膝盖上，双手圈住自己，总是抛弃她，为什么哪里都抛弃她呢？

　　第二天一大早，寺里的和尚开了门，就见有人倒了下来。和尚吓了一跳，见是女子，摔倒了也没醒，只得马上向主持禀报。主持认出承熙，合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吩咐下面的弟子将她抬到客房，亲自替她把了脉，然后让弟子熬了草药喂她喝了。
　　“你是说这位姑娘一早就在？”一切做完，才有时间向开门的和尚询问。
　　“是的。她直接就摔进来了。”和尚低着头道。
　　想来应该是呆了一晚上，否则也不会感染如此严重的风寒。主持叹息：“罢了，罢了，等这位姑娘醒了，就让她住下吧。冤孽。”和尚不明白，怎么收留一个女施主就成了冤孽了呢？
　　似是看出了和尚的疑惑，主持闭着眼道：“一切因果循环，这位姑娘自作孽，如今换得这样的下场……佛门慈悲为怀，却也管不得这些个天理报应的事儿。”说完挥挥手让和尚下去了。

　　沉醉熬了骨头汤，等着杜少卿回来喝。天要亮的时候才回来，然后换了衣服又去上朝。
　　突然有人一把抱住她的腰，沉醉尖叫出声。
　　“呵呵，沉醉姐姐，你真好玩。”连若在她背上蹭了蹭，放开了手。
　　沉醉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无奈地摇摇头：“今日怎么过来了？”
　　“闻到饭菜的香味了。”连若向前面走了两步，陶醉地闭上眼，鼻子使劲儿地吸了吸，“煮的的什么？”
　　“骨头汤。”沉醉拉了她往外面走，“待会儿留下来喝点。”
　　“那是当然。”连若嘿嘿一笑。
　　二人坐到大厅里，碰到整理书房出来的语桑。
　　“连若小姐倒是稀罕，这么些时日没来，我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语桑笑着打趣道，“都说连若小姐要成亲了，是不是和未婚夫一步也舍不得分开啊？”
　　“若儿要成亲了？”沉醉吃惊，她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连若害羞地点点头。
　　语桑笑着道：“我可是跟说过哦，只不过某些人没听进去罢了。”说过，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那天啊，不知道是谁，一直要往外面冲，生怕某人出事儿。”
　　沉醉红了脸，呸了一声。又对着连若道：“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决定的？怪不得你不来，什么时候把你们家的那位带来我们看看？什么……”
　　“醉儿，你再问下去，连若丫头怕是要把头埋到地下去了。”杜少卿陶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沉醉看看连若，果然，现在都埋到胸口了。失笑，走到杜少卿身边，给他倒了热茶：“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杜少卿摇头。
　　那边的连若却很快的抬起头来道：“沉醉姐姐，看你和杜大哥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呵呵。”
　　沉醉不理她的话，继续道：“还是再去睡会儿吧，昨晚几乎没睡。”
　　“不了，待会儿还要出去。”杜少卿喝了口茶，也对着连若道：“没想到，你这丫头也可以嫁出去，啊，这个青州城还真是……”杜少卿失望地摇摇头。连若见他不把后面的话说完，心里着急：“青州城怎么？”
　　“没怎么。”杜少卿呵呵一笑，叫她拿沉醉和他来打趣。
　　“杜大哥，你说完啊。”这话不说完，不是存心给她添堵么。连若跑过去，只差摇尾巴了。见杜少卿丝毫不动摇，又可怜巴巴地转向沉醉：“沉醉姐姐……”
　　沉醉见不得她这样子，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你杜大哥根本没话说。”
　　连若眨眨眼，明白过来。小嘴一撅：“杜大哥，你欺负弱女子，不是君子。”
　　杜少卿笑：“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君子。再说了，君子又如何？君子能当饭吃，能当衣穿？”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说了。”连若瞪着大眼睛，捂住嘴巴，“在女子心目中，君子才是最好的夫婿人选啊。”
　　杜少卿笑，眼睛看向沉醉，握了她的手：“我们家醉儿，就喜欢我这个样儿。”沉醉任由他握着手，跟着笑。
　　连若转转眼珠，哼了一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早知道你们感情好，真是不好玩。”
　　杜少卿和沉醉相视一笑，连若真是小孩子心性啊。

　　承熙昏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嗓子疼得厉害。她慢慢地坐起身来，看着房里的摆设，认出是那晚所住的地方，心里松了口气，到底让她进来了。她掀了被子，打算下床喝点水。小和尚进来看见，倒是高兴：“姑娘醒了？可要吃饭？”
　　“谢谢小师父。”承熙看了看外面，又快黑了。明天再去城里吧。
　　吃完饭，承熙便呆呆地坐在屋子里。白日里睡得多了，现在睡不着，而且佛门清净之地，她也不好到处乱走。

　　“公子，那人在云隐寺。”进了书房的黑衣人向杜少卿说道，“要不要直接……”
　　“不用。”杜少卿轻笑，“那样就太没意思了。她不是逃吗？让她逃。看她还可以逃到哪里去。”
　　“可是公子，万一她……”黑衣人担心的道。
　　“放心，她没那本事。”杜少卿道，“若是她有那本事，那么我就等着她好了。哎呀，这日子可真够无聊的啊。”
　　黑衣人抖了抖，公子在朝堂之上还玩得不够？
　　杜少卿这两天正堵得慌呢。虽然常老爷因为靳丞相的牵连坐了牢，但是没想到的是，那老头子在人情世故上比靳丞相做得好多了，有很大一部分人替他求情，说他是被冤枉的。杜少卿要灭了常家满门的愿望没实现，就不高兴了。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更好的对付承熙的理由。他相信，承熙会来“找”他或者沉醉的，到时候嘛……日子就过得异彩纷呈了。

作者有话说

　　啰哩吧嗦，没完没了，俺怎么成了这样的人了啊？！！！难道就这样老了？阿门~~~下章争取出实质性内容，否则就自个儿灭了自个儿，掩面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