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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秦赟从学习出发劝导无果,黄大昱分析说读书是她最擅长的事,从那里打击她,反弹自然最强烈,得打感情牌。

      秦赟只好搜肠刮肚地想。

      以前丁苋苋对他最好,现在么,阿兽那个不要脸的天天打着补课的幌子,除了睡觉,都快种在丁家了。

      于是,“你走了,我们这个学习小组怎么办?阿兽好容易及格了,你一走他肯定考不上一中。”

      他紧张地盯着丁苋苋的表情。虽然是他把阿兽推出来的,但是丁苋苋如果真的因为阿兽不想跳级,他绝对会气死。

      丁苋苋奇怪:“你不是巴不得他考不好?”

      秦赟“吭哧吭哧”找了个自己都没法说服的理由:“咱们总是一个村的,那个,一个村的是吧,他考不好我也没面子……”

      丁苋苋翻个白眼:“他留级你们在卡拉ok庆祝了一晚上。昨天鱼头还跟阿兽他们干架了……”

      一个村的?亲兄弟还分个大小呢。阿兽和大鱼头这两只蠢货为了争河东小老大的位置,人头快打成猪脑了,现在幌子还挂在脸上。她又不瞎。

      “男孩子打架很正常,打是亲骂是爱,你看哈,我跟大鱼也常打架。”秦赟轻描淡写地把这两货差点把对方打毁容这事给抹了。

      阿兽拿来当借口显然不够分量。这货已经留级两回了,就算丁苋苋天天给他补课,也是职中的命。

      丁苋苋无动于衷。

      秦赟松了口气又开始打坏主意。

      黄大昱朝秦赟飞了一个眼风:瞧我的。

      他爬到桌子上坐着,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把桃木梳。

      秦赟扶额。在一堆糙汉子中,表哥这随时随时对镜梳妆的德行实在辣眼睛。

      黄大昱把丁苋苋的辫子打散梳顺了,干脆利落的给她梳了两根朝天辫。

      丁苋苋满意地晃了晃小脑袋,好不好看不知道,但是绝对结实,不会一跳就散,松垮得难受。

      黄大昱这边给丁驴子顺了毛,那边就开始洗脑:“妹啊,我记得你第一次跳级的时候是说要跟阿斌一起上学。”

      “你这不是达成愿望了吗?干嘛还想跳级?”

      “你要是再跳级,我们可跟不上。我,阿斌,阿兽,都跟不上……”

      最后一句语气颇为沉痛,情真意切,丁苋苋炸起的毛被一点点顺平了,迟疑地看了一眼重新陷入昏沉的同学们。

      秦赟跟黄大昱两个从小一起上房揭瓦,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基本是一个一撅屁股,另外一个就知道对方拉什么味的屎。

      他心领神会地遮住丁苋苋的眼睛:“别看了,咱这特长班,一溜儿学渣,没人能跟得上你。反正以后都不会在一起,何必看了难受。”

      以前的班级都跟蜻蜓点水一样,丁苋苋没什么感觉。之所以读的那么起劲,的确是为了跟秦赟一起上学,达成目的后,她就有点懈怠了。所以五年(5)班,现在是六年(5)班了,是她呆的最久的一个班级。

      一整班的学渣,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因为比她大了太多,再加上秦赟等人的关系,大家都愿意哄着她,很容忍她的臭脾气,丁苋苋呆的非常开心。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有了这么多小伙伴。

      人都喜欢呆在情感的舒适区里。

      要割裂所有的友情,再次跳级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好像寒冬腊月钻出温暖的被窝一样,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被秦赟说得难过起来,垂着头抠着桌缝不吱声,刚才还跟天线宝宝一样得意洋洋的辫子垂下来,好像耷拉着长耳朵的蠢萌小奶狗。

      黄大昱趁热打铁:“你确定要一个人去一中?”

      “一个人”三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因为丁苋苋身体不好,从小被外公外婆看得紧,养得相当的胆小娇气,出门散个步都要人陪。

      “那个老虔婆就在那边……”

      “还有那个人……”

      一中在县城。虽然跟河东镇只隔着一条流花溪,但是丁苋苋从未去过河对岸。

      莲城是县镇一体,城关在河西镇。河西镇一向是何氏家族的地盘,那边有她的生父和毁了她一家的小三,还有已经被三姑六婆妖魔化了的奶奶。

      丁苋苋从未见过他们,以前可以不在意。但是走进他们的地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原来跳级都是在小学本部,怎么跳都无所谓。但是跳级去一中对八岁多的丁苋苋来说,相当于一次长途的跨区域作战,那一块的人对她还不友好。之前只是朦胧的预感,现在这种感觉被秦赟和黄大昱具象化了,令丁苋苋毛骨悚然。

      等等,秦赟一个激灵,又从身临其境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他们当年居然大喇喇的谈论丁苋苋的隐私?

      即使这点往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没人会当面说出来。而黄大昱不仅说了,自己居然在附和。

      秦赟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表哥真的很令人讨厌。

      这些事情他以为自己早已淡忘,没想到潜意识里记得牢牢的。

      他看见还是少年的自己和黄大昱一人一句,连珠炮一样无缝连接,洗脑进行的非常快,丁苋苋目不暇接,表情越来越紧张。

      两人轮流恐吓,字字句句有根有据。

      “……那里所有人都比你高,比你大。”

      “说的话你都听不懂。”

      “你会被人取笑是乡巴佬。”

      河东镇是闽南人和本地客家人混居的地方。丁苋苋的外公是闽南人,外婆的本地人。丁苋苋五岁以前只会这两种语言混搭,上小学后,非常神奇的迅速学会了普通话。

      然而乡镇小学的老师本身说话都带着或浓或重的乡音,有人甚至用方言上课,反正学生学习没障碍。所以丁苋苋的普通话不标准也就算了,听力还不好,语速太快,她就听不懂。

      “人都喜欢欺生……”

      河对岸人口构架跟河东不同。河西镇被何氏族人把持,县城的政府机构文教医疗那一块却以北方的外来户居多,大多是公务员家庭,衣着体面,说起普通话来韵正腔圆,一个个连气质都跟河东的土鳖不一样。丁苋苋掉进去就像白芝麻堆里的一粒黑芝麻那么显眼。

      秦赟听见自己给了她最后一击:“就像李小花那样……”

      李小花是个校园里的传说中人物,他们谁也没见过。

      据说李家是孤零零的一户山里人家,在山里烧炭过活。不是闽南人也不是本地人,具体哪里人说不清了。

      因为贫穷和邋遢,还有谁也听不懂的口音,李小花在学校备受嘲笑和排挤。尽管河东的孩子也没富裕体面到哪里去,但是只要李小花不是河东这一块的,这就是她的原罪。

      一个冬天,她被人骗到一个芦苇荡里抓鱼,掉进了冰窟窿。骗人的那个男孩子吓坏了,找人把她救了上来,李小花被冻得发起了高烧。最后说是烧傻了,被父母卖给了外乡人做童养媳。

      也有人说她成绩一直是年段倒数,本来就傻乎乎的,跟发烧没关系。

      南方的冬天再冷,河水也不会上冻,至多池塘面上浮一层薄薄的冰壳什么的,冻不结实,稍微懂点事的孩子都不敢往上走。要是不傻,怎么会跑冰面上去。

      有孩子不听话乱跑,大人就用李小花的下场吓唬他们,作用跟狼外婆差不多。

      丁苋苋没少听,第一次感同身受,脸都吓白了。

      最后黄大昱马教主附体一样震耳发聩地喊了一声:“现在,你还想去吗?”

      被这么一前一后地分析一下,前景何止黯淡,简直可以说是可怕的了,小姑娘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眼泪都快下来了:“不想。”

      幸好,她还没傻到家,期期艾艾地问:“等升学考完,不是都要去一中的啊?”

      莲城人口稀少,就两所中学,县一中和二中。一中在河西,二中在河东,是职业中学,考不上一中的都去那,那就是个混混集中营。

      丁苋苋和高南生等人是妥妥地上一中,秦赟和五班的一部分都在两可之间,黄大昱阿兽猴子和剩下的一大半是妥妥的二中。

      不管如何努力,他们这个小团体一定,确定,肯定会解散。

      一个“都”字就把强装严肃的黄大昱给抠笑了。

      他一笑就破了功,丁苋苋意识到了不对:“说来说去,到时候还不是要我一个人去。”

      得,口水白费了。黄大昱闭上眼往桌上一趴,表示阵亡了。

      两人之前用力过猛,丁苋苋真的被吓到了。小姑娘被惯得脾气大好面子,这会子发觉被忽悠,自己还真蠢的信了他们,哪里肯干休,大发雷霆。

      黄大昱差点连人带桌被踹翻在地,他下死力按着桌子跟丁苋苋对峙,一叠声地喊“救命”。

      秦赟伸手想把丁苋苋拉回来,继续一下迟到了二十三年压根无济于事的安慰,手上却拽了个空。扑了空的感觉十分难受,他一阵心悸,艰难地撩开眼皮,还是在休息室里。

      外面真的有人在一叠声地喊“救命”。

      意识渐渐回笼,他看了一眼房门,原来门忘记关了,难怪声音那么响。

      他想出去看看。

      但是他好容易有时间打个盹做个梦什么的,却跳进跳出,先是重新经历了一遍被人嫌弃到家的一次相亲,后又旁观了两个惨绿少年损人不利己的作妖全过程,睡得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听到外面已经没了声音,大概有人接诊,他就继续坐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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