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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31 ...


  •   因为云梦泽的弟子都知道的啊。谢指玄声音轻快,眼角都是笑意。

      晏墨看着面前之人说不出话来。本以为这句话连烛山都少有人知,能入书楼暗室的需晏氏嫡系之血为解封咒,除了晏明修,便只有晏清与自己,这话天下能知者不出其三,哪知谢指玄这话说的!

      晏墨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谢指玄瞧着他,笑意略微收敛后道,“我先辈不曾去过渊沧屿,这句话是云梦学宫的夫子讲的,先生每每讲到五大仙山,渊沧屿是必提的。”

      晏墨道,“他是从何得知?”

      谢指玄道,“不知。”

      晏墨又道,“他是云梦人?”

      谢指玄凝眸想了想,许久不曾去主动记起少时的那些故人了,一时间有些恍惚失神。

      记忆中在云梦学宫里,弟子头戴学子帽,林林立立地行跪坐礼。夫子站在高台授课,眉眼深邃,眸珠碧绿,有一头银白的长发如雪如缎,身着云梦泽悦氏的白蓝色家袍,脖子上挂着一只蓝白色的贝壳,气韵凝光,人如步入仙界的神祇。

      太久没想起夫子,谢指玄语气渐转低微,“夫子是云梦泽悦家之人,谢家掌管的是云梦泽命脉水镜缘,悦家掌管学宫,历代为谢家谋事。”

      “那他可曾离开云梦,或寻过渊沧屿。”

      “不会。”谢指玄应答果断。

      晏墨迟疑,“你如何敢确定?”

      “悦家人的宿命,不会允许他们离开。”

      晏墨不言,静听少年之语。

      “悦氏是云梦泽莫名出现的神秘氏族,从不招子弟,以血脉相传,背负着不可离开云梦泽的宿命。”

      “离开会如何?”

      谢指玄皱眉,视线从晏墨身上移开,瞥向江天边最后的残红,那抹红在眼底唤醒伐谢时的鲜血弥天。

      “悦氏者,”谢指玄眼中的红愈加浓烈,声音透出晚风的苍凉,“若离云梦,血尽而亡。”

      晏墨沉了半晌。

      “大公子若是想寻悦家人,也是不可能了。”谢指玄眸光被夕阳的残红染得凄迷,声音越发低沉,“学宫被火烧了,他们注定无法背弃宿命,不会离开云梦泽。”

      晏墨脑中刹那空白,脑海里浮现数众之人拥护着晏氏的白梅旗,旗上梅花飘展,旗下一片火海浓烟……

      他看向谢指玄。

      谢指玄看着被船破开的江水,目中流露哀戚,虽然极快就消散开,如江水横波般荡漾后归于沉静。

      晏墨视线依旧落在谢指玄脸上,少年温雅清丽的容颜在昏沉的夕阳下,有些暗淡难言的心事。

      江风悠悠,岁月回头难休,不如且随舟流波,终有靠岸风停处。

      第二日,傍晚。

      船上的日子照旧,风和日丽,平淡无奇之余也有些生活的气息。

      临渊的童子在船板上生了火。
      长霆蹲在童子身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木片,手指在木片上一点,木片飞了出去落在船板上,瞬间变成了一张精美的八仙桌。

      黄衫童子道,“还差几张凳子。”

      “有何难?”长霆从乾坤袋里继续掏东西,颇为得意,“怎么样,小秋若?”

      “长霆哥哥的乾坤袋和先生说的一样,有变不完的好东西!”秋若欢快地拍了拍手,拿着扇子继续扇炉火。

      “那是!”长霆往炉子里丢柴火,“小秋若,你这炉子是要做什么用的?”

      “长霆哥哥要用吗?”

      长霆点头,“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秋若想了想,“我要问先生才可以答复你哦。”

      秋若模样精致可爱,身穿黄色的短衫,衣襟别扣上挂着一颗漂亮的明珠,珠下垂着细细的流苏。他起身朝一个方向跑过去。

      坐在远处垂钓的人专注于江面,目不斜视,头也不回,连连叹气,“诶呀小秋若,你这脚步声是要将我的鱼儿全吓走啊!”

      秋若驻足,朝临渊施礼道,“先生,长霆哥哥想借你的太上炉一用?”

      “那你得告诉他,用完必须清洗干净,留着药味可不好煮鱼汤了?”

      秋若不解道,“先生怎么知道长霆哥哥要熬药?是大公子生病了吗?”

      “大公子是烛山之光,光着无形也,无形和无敌同理。”临渊桃花眼里尽是笑意,正儿八经地调侃道:“大公子天下无敌怎么会病?小秋若变笨了哦。”

      “是秋若在船上时,心思不若在地上时通透。”秋若反驳。

      “是是是,小秋若最聪明了。”临渊笑着,与他解释:“是随大公子来的那位谢公子病了。”

      “秋若知道了。”

      “嗯,去吧。”临渊道,顺手把蹲在他脚边的猫儿抱起来,将自己发冠垂下的玉带从猫爪子中抢了回来。

      “调皮。”他笑道,拿手指点了点猫儿的脑袋,“猫儿呀猫儿,你怎就不能随你主子的安静性子?”

      白猫爪子一松,扭着肥胖的身体,优雅地跳到竹篓旁,“喵~”

      秋若回去与长霆传达了临渊的话,长霆开心地煮起了药。

      秋若无事可做,便溜到了桌边,桌上有瓜果点心和一只小茶炉,再看桌旁两人,少年低眉研墨,青年敛袖作画。

      秋若知大公子作画喜静,便也不吵闹他。

      倒是谢指玄看见小童过来,多看了一眼,这孩童五官灵秀,精致的很。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秋若。

      “谢公子怎么了?”秋若不解。

      谢指玄垂眼,敛下了思绪。他拿了一个青果递给秋若,“甜的,不酸。”

      “先生说,青皮的肯定酸!”小秋若嘟了嘟嘴,但还是接过谢指玄手里的青果,朝对方一笑,“但是长得好看的哥哥说甜,那肯定就很甜!”

      晏墨轻哼了声,“小秋若就知道甜了?”

      秋若理直气壮的解释,“因为谢哥哥看起来不像会说谎的人,和先生不一样。”

      晏墨看了眼秋若,唇边掠起一抹笑意,便低头继续作画。

      晏墨是一把丹青妙手,素指着笔,笔尖点墨,宣纸上片刻勾勒出一幅江水长天残阳落的景致。

      谢指玄看得仔细,眉目有光。
      墨分五色,焦、浓、重、淡、清,一叠墨将白纸上的景色层次渲染,意蕴深藏。焦者黑而亮,浓者如山高,水色透明,夕阳碎成一缕缕霞光,霞光落在江面生成了雾霭,便再以清墨点缀,似朝雾如夕烟。

      晏墨看着画,微一停笔,“如何?”

      谢指玄道,“好。”

      晏墨看了眼他,挑眉。

      谢指玄见他似不满意,便放下墨锭,拍了拍手道,“大公子画得好。”

      晏墨挑唇,眸中有光,“谢公子的学识也有浅薄时。”

      “欸,差矣,”谢指玄语调轻快,“我夸大公子画作得好,便是真心实意觉得好,大公子觉得指玄浅薄,那也是真心实意觉得指玄浅薄。如此说来,是大公子觉得指玄夸得不够好。”

      晏墨轻哼,“题字。”

      语毕将毛笔蘸墨,递给谢指玄。

      谢指玄看了眼,朝他道,“指玄学识浅薄,这。”

      晏墨道,“无妨。”

      谢指玄笑了笑,未加思索,提笔就落下两个字:长庚。

      晏墨愣神,盯着画作上的两字,有些不解的望向谢指玄。

      谢指玄对上他的视线,再提笔蘸墨,在白纸上的青山后,点了一颗明亮的星辰。

      他若有所思道,“大公子没看出来吗?”

      说着,谢指玄轻袍一旋,转身抬手朝天边一挥,长袖当风,手指晚霞上空那颗最是明亮的星星。

      桌旁的秋若则在看见画作上长庚二字后,拿手指了指晏墨,烛山之人都有自己的星脉,大公子的就是长庚星。

      晏墨朝他微一摇头,秋若乖巧的放下手,撑着脸颊继续吃着青果。

      待画上墨痕干,长霆将画作收在了细长的盒子中,只是在盒子上填名时愣了愣,这……他为难的看向晏墨,晏墨转头看向谢指玄。

      谢指玄以为是谁提的名,便需谁来落字。遂拂袖提笔,再度写下清隽瘦劲的两字:长庚。

      长霆神情古怪的收了画,将汤药端了上来,“谢公子趁热喝,汤药驱寒暖身,夜里水上风大。”

      秋若好奇道,“先生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谢公子喝了药难道夜里就不冷了吗?”

      “这?”长霆被他说得一愣,“喝了总比没喝强。”

      “先生还说,是药三分毒。”

      长霆被小童的话噎住,“小秋若,一别多年你还是喜欢找——”

      “诶呀,”一声带笑的叹息,白衣玄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轻声道,“我可没说谢公子喝的是毒药,小秋若可不能胡乱冤枉我。”

      “喏,今日的晚餐。”临渊将鱼篓放下。

      小哑巴围着鱼篓欢快地跑来跑去,然后蹭到了谢指玄身上,猫儿还忍不住回头去看那鱼篓,叫声欢快:“喵~喵呜~~~”

      谢指玄安抚着猫儿,他朝鱼篓方向一看,不经意对上临渊的视线。

      不若昨日对方深邃探究的目光,这一刻长者茶褐色的瞳孔只有笑意,让谢指玄一时间分不清对方真意。

      临渊道,“谢公子还是先喝药吧,晚膳的事我家童子熟练得很。”

      待谢指玄喝完药,秋若开心地凑到对方身前,“谢公子喜欢喝鱼汤,还是吃鱼羹,或者鱼粥?”

      谢指玄不答,本身长霆对自己就多加照顾,眼下这个名小童子还要给自己做饭,他有些犹豫。

      晏墨似看出谢指玄的心思,他手中拨着柴火的长筷一顿,与小童道:“鱼粥,加藤湘子,凤羽花。”

      藤湘子,凤羽花?秋若回头看了眼临渊,这些都是烛山有名的药材,采量少子又少。他们出山带着的一些可都是先生自己种的。

      临渊面无波澜似乎一点都不心疼,他笑眯眯的对小童道,“去吧。”

      谢指玄见临渊视线落在晏墨身上,二人似有话说,他起身跟上秋若,与童子交谈。

      “我帮你吧。”

      “谢哥哥真好。”秋若自然而然地改了称呼,与旁边少年小声道,“你也喜欢做饭吗?”

      谢指玄不答反问,“秋若是不是只会,汤、羹、粥?”

      秋若惊讶,“谢公子你怎么知道?”

      谢指玄弯起唇角,与小童道,“大概是指玄比较聪明。”

      谢指玄当然不会说自己见过秋若,还教过他如何分辨汤、羹、粥三者不同之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无须再提了。

      江面起风,两岸潮水开阔。

      晏墨与临渊对坐,美人入景,犹如美卷。

      华丽的白发长者先开口,他语带笑意,“大公子算盘打的好,一句话就骗了我家秋若加藤湘子和凤羽花。”

      晏墨手持银色长筷,拨弄精致的茶炉,平平淡淡道,“说骗就见外了,我给先生备了踏雪寻青,先生不尝尝看?”

      “诶呀!大公子太客气了,那临渊却之不恭了。”临渊笑道,他端起碧绿色的茶杯,茶水白如雪水,两朵梅花漂浮,浅尝了一口,茶香淡淡如雪,余韵细长如青叶的芳香。

      他又饮了一口,似闻花开落雪时,又冷又香的滋味。煮的一手好茶啊,临渊眸光凝起,看向对坐的青年,“这谢公子果真非同小可。”

      “哦?”晏墨道,“先生也这么想吗?”

      “临渊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公子如何想。”

      晏墨道,“我不如何想。”

      临渊笑,放下茶杯,“那大公子在想想。”

      说完,临渊接过紫砂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是好茶,骗得不亏。”

      晏墨冷笑,踏雪寻青换藤湘子与凤羽花,这只老狐狸几时亏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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