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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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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船下浪涛已经升天,少年衣袍被吹得呼呼作响,身骨被寒气侵蚀,意志强忍痛楚。
时间紧迫,谢指玄眸中疑虑渐转坚定,回身朝临渊道,“前辈,公主身上的阵眼。”
临渊与这些鲛人本就是过过招,怀着‘你不伤我,我不伤你,你若能杀我,我还是不伤你’的心态在应战,以至于抵抗太久,给了鲛人们能战胜他的希望。
听闻谢指玄的声音,他稍有惊讶,心中断定阵眼并不是卿珞手中的明珠。
不过临渊亦未说明,他左手掐诀提气,右手执拂尘。是说,一把拂尘千丝劫,三分银白二分缘,是劫是缘,全凭命定。
拂尘透明的握柄上有星象光点流动,玄衣银发的长者,一挥一挡就将数十人击退,踏步腾空,朝着游在半空的少女寻去。
卿珞面色一惊,头脑聪慧、心似明镜的智者,修为还这般高深,烛山不愧是仙门正统。
谢指玄也忍不住道,“前辈修为了得,当真厉害。”
晏墨不语。
“诶呀,谢公子可莫要如此说话了。”临渊听闻有人在夸他厉害,桃花眸子的笑瞬间晦暗难言,偏偏语气是不相符的愉悦,“厉害的人都是死在前面的,这话我早些就想与你说了。”
谢指玄未想到,低声一句话他竟能听去。
临渊一面与卿珞缠斗,一面自顾自地与谢指玄道,“莫要再称呼临渊为前辈,前辈前辈,死在前面的那一辈吗?”
谢指玄愕然,这?
晏墨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谢指玄,而后转眸看向在半空打斗的二人,倏地,他左手压在隔空幻形的雪名刀柄上,刃未出鞘,刀气自发!
谢指玄只觉周身一寒,方才似有逼命的刀气横在脖颈,下一刻就要了他的命。那阵凌厉的刀气又极快的消散,等他回过神时,海图迷阵破了——阵眼竟是随着时间而移动的‘太阳’。
阵破之刻,鲛绡散尽。阴霾的苍穹,雷鸣电闪,狂风、暴雨、巨浪皆朝船舫袭来,虽有晏墨控阵,仍是慢了一步。
谢指玄被风浪掀翻在地,衣衫尽湿,人被浪潮再一冲击,甩到了船柱上。
“谢指玄!”晏墨余光瞥见没有修为的少年,被风浪掀翻的场景,他心中一紧,下意识袖中符咒一甩,起身运势间如行云,两手划空结阵:“长庚开阵,周流入定,启——”
金色的长庚星阵从脚下浮现,顿时,仙力入注,阵法激荡,震开一层清圣浩瀚之星辰波纹,所经之处,风雨俱停,海浪平息。
晏墨回身去寻靠着船柱缓缓爬起身的少年,他步履轻快,“谢指玄?”
“我没事。”少年摇了摇头,眯眼看向天空中久违的太阳,有些困顿,“只是没想到这场雨,停息的这么快。”
似乎这雨非是天时已至,而是招来破阵的,如今阵法破去,风雨停歇。
晏墨半蹲在他面前,见他面色苍白的厉害,皱眉道,“当真无事?”
“有些冷,”谢指玄温润一笑,仰头看着天空,“不过出太阳了。”
晏墨见他衣裳都是水,起身朝少年伸手,“起来。”
谢指玄微仰着头,朝他笑,“你能不能扶我一把,我撞到腰了。”
另一边,海图迷阵被破。
临渊收了攻势,风姿潇洒地飞回船板上,他方才与卿珞过招时,一阵骇人刀气划过,砍碎了‘太阳’,破了真正的阵眼。
临渊回头看向被破掉的阵法,面上有一瞬极其短促的恍惚,在阳光下又显得不真切,化作眼底深沉的笑意。
“先生!”秋若被方才的刀气吓得腿软,从长霆怀里跳出,跑过去抱住了临渊的腰,“先生!”
临渊笑眯眯地接住了小童,“诶呀,小秋若见到我也没必要如此开心吧,这是激动到痛哭流涕?”
“才没有!”秋若道,慢慢松开了长者,抬头看着俊美的白发青年。
临渊桃花眸子盛满阳光,将笑意照的更明亮,“先生没有骗你吧,一个打十个!”
秋若被他的话逗笑,“烛山的先生,当然厉害咯!”
“乱说,烛山的先生可不是个个都这么厉害的!”临渊道,“不然哪来的这么多前辈?”
卿珞亦飘落到了船上,回身看向湛蓝的天空,温暖的太阳……海图迷阵被破了。
她的王子,当真是惊才绝艳的不世之材,能破解当初连轩阳君都束手无策的阵法。
宿命果然将世间最好的男子带给了自己。
卿珞朝晏墨走去,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晏墨将谢指玄扶到桌边坐下,以术法燃了茶炉的柴火,丢了几根天心松枝进去烧。
谢指玄身上冷得厉害,回绝了换身衣服的提议,毕竟船上还有一群鲛人。
这不,卿珞走到桌旁坐下。
她明明望着的人是晏墨,话确实是对面色苍白的少年说的,“谢指玄,你确实聪明。可是你们永远拿不到开阳珠了。”
谢指玄道,“此行是去渊沧屿,旁的事不劳公主费心。”
卿珞视线一转,盯着少年的脸,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担忧或者迟疑的神色,永远都是这般悠然自在,当真是如此吗?
少女不信,是以与他说了本不打算告知的话,“三天前,妖族也去了渊沧屿,船上有一人,恰好也姓谢。”
妖族、姓谢?谢指玄瞬间抬眸,漆黑的眸子越发明亮,“何人?公主可否再细说一些?”
“你果然在意的,”卿珞心中得意,拿捏到了对方软处,既然谢指玄如此在意,那不妨更在意些吧。
她道,“是妖族的船,那名姓谢的公子与你长得七分相似。”
只是与自己长得七分相似吗?那余下三分呢。谢指玄突生困顿,思及另一种可能后,有些乱了分寸。
“哦?可是指玄并不知晓公主再说什么,公主不若明说吧。”谢指玄预感,卿珞知道的断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她是否也拦过妖族的船,与那名谢公子交谈?
卿珞嘴边话锋一转,差点就中了谢指玄的道,她轻哼了声:“谢公子破坏了我给王子的聘礼,惹了我伤心,我不想说。”
“思虑太重不适合公主的真性情哦,”临渊拂尘划空一甩,雪白华顺的毛随着青年手拂尘的招式而点向东南西北四方后,劲道一甩,握柄贴着临渊上半身,毛发搭在了他的肩后。
他笑着落座,“公主不是最厌恶拐弯抹角吗?”
卿珞看了眼来者,方才就是此人缠着自己,才让刀气破了阵法,还打伤了族中之人。
她心中愤懑,拂袖起身道,“即使破了海图迷阵,深海仍旧会等着你们。”
谢指玄手放在茶炉边,汲取着炉中火焰的温暖,他看向少女时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
晏墨捡了一根松枝放进炉中,将火烧的更大。他抬头看着碧蓝的大海,声音平淡地询问。
“鲛族说的宿命是让公主嫁给四大家族中的后代,是因为轩阳君已经完成了他的责任,而另外四族尚未,是吗?”
卿珞欣喜道,“我的王子如果对宿命好奇,不妨娶我,这样就可以知道你想明白的一切。”
晏墨声音冷漠,“我此行目的不在此,随口一问罢了。”
卿珞碧蓝的眸子水光涟涟,语气哀怨道,“我的王子,你真让卿珞伤心啊。”
晏墨不语。
卿珞看了他许久,幽怨的叹了口气,泪光悬而不落。她转身走到了船边上,迎着明亮的阳光,微微转过身来,“我的王子,希望再见时你已经做好顺从宿命的打算!海图迷阵就当做是深海的聘礼吧。”
语毕,不忍再听到晏墨的拒绝,卿珞一鼓作气地跳入了海中,船上其他鲛人也纷纷入海。
海面上水雾飞扬,一群鲛人举着灯围成了圆形,中间是鲛族的公主,婉转悠扬地轻声吟唱,随着歌声沉入海底,只留下一片片洁白浪花。
晏墨与长霆道,“吩咐下去,继续朝西北行。”
长霆领命,去与船夫交谈。
晏墨起身,外面风大,吹得他衣袍翻飞如云。他垂下淡金色的眸子看了眼谢指玄,“与我来。”
谢指玄本就是强撑着,腰后疼得厉害,再加上穿着湿透的衣裳北风吹,早就引发了旧疾。
他缓缓撑着桌角起身,面无血色。
晏墨微一皱眉,快步上前,将人扶住。谢指玄掌心发冷,冷得打哆嗦,所幸晏墨扶住了他。
“多谢大公子。”
话音落,晏墨直接将他横抱起来,谢指玄腰后疼得紧,眼眶瞬间发红,却死死地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响。
晏墨将人抱回了屋内,寻了身干净的衣衫给他换上,顺便看了身上的伤势。
谢指玄趴在床上,下巴垫在枕头上,扯过衾被盖住身体,不想让晏墨查看自己的伤势。
他道,“腰上也没那么疼,我就是有些冷。”
一冷,身上就疼,如刀割,如断筋抽骨。这些他不必说过晏墨听。
晏墨随手掀开被子,扯开谢指玄的上衣,淡看了眼:“你腰后青了大片,这几日就这么躺着。”
青年不是商量的口吻,取了药膏,涂在少年清瘦的腰背上,两根优美的琵琶骨犹如蝶翅,细腻白皙的背看似完美,他用仙力点脉时便见过谢指玄身上爬满伤口。
掌心轻轻地覆盖在药膏涂抹的地方,不熟练地揉按。
谢指玄疼得皱眉,伤口哪能这样去碰!可一想背后这只手是晏墨的,他又开心地眯起了眼,连身上的疼都可以忽略了。
擦完药,晏墨落下幔帐,示意谢指玄自己休息不要走动。
晏墨去盆中用清水将自己的手洗净。尚还未想好如何安置谢指玄,原本只想将他带出雅南阁,可他没有修为,走在修仙界甚至活不过一天,非是自己本意。
擦干手,晏墨出了房间,看向楼下和童子说话的长者。
临渊亦可见了晏墨,笑道:“大公子,我家童子煮了梅山雪芽。”
晏墨下来,入座。
秋若连忙给大公子倒茶,“大公子,请。”
茶色清亮,杯中沉了一片鲜嫩的叶芽,如月牙般光泽,衬得一杯茶犹如清辉透彻。茶味偏淡,细腻微甘,不见苦涩。
临渊道,“大公子,如何?”
晏墨道,“尚可。”
“诶呀,难得听到大公子的赞赏,”临渊夸张地拍了拍手,笑眯眯地朝他道,“既是不错的话,那大公子日后可不能再出刀吓坏小秋若了。”
晏墨转眸看向跟在临渊身旁的黄衫小童。
秋若小声道,“大公子的刀,不详。”
“小秋若,多嘴失言了哦!”临渊笑意敛下,声音一沉,“还不快跟大公子道歉。”
童子五官精致,干净的眸子盯着晏墨,却不见他身上的刀,可是出刀时的刀气,确实又不详的死气,比初见时的死气相比,是越来越强烈。
晏墨面上神情淡然,与秋若道,“我知道。”
“大公子还是不要用刀了,命数有损。”童子不看临渊眼色,与晏墨直言道。
待说完,秋若才转头朝先生看去,先生脸上有些沉郁却没有打断他。
是以,秋若又道,“早些年,大公子是因天引勾陈遗落了所以改用刀,如今天引勾应当物归原主了。”
天引勾陈。
晏墨眸光微动,这把弓已是许久不曾听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