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正统接班人》琴光

47、047

　　意料之中的相逢还真是令人出乎意料。

　　谢璟。

　　谢指玄一眼就认出了朝北开门的庭院前站着的人。卿珞的话在前，所以谢指玄做好了会相遇的打算，却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这是我今天采到的贝壳，”姬瀚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只芦苇编程的小袋递了过去，“谢公子请收下吧。”

　　谢璟微微轻笑，点了点头。他朝姬瀚身后的那行人望去，秀气的眉头一皱，目光直直的盯向了晏墨。

　　晏墨亦看向他，这一身紫衣说不出的眼熟，想来是在梦中遇到过的小公子，衣裳恰是这抹淡淡的颜色。

　　谢璟朝姬瀚打了个手势。

　　姬瀚道，“他们是烛山来的客人，临渊先生和烛山少主。”

　　谢璟视线染了几分复杂的愁绪，他朝晏墨望去，然后又垂下脑袋，收下贝壳后便回了屋中。

　　姬瀚见他进屋，便折身朝临渊走去，解释道，“这是谢公子，谢璟。他们来这里有六七天了，我每次过来都会给他带一些海边的贝壳。”

　　临渊敛下好奇，笑着问了个不相关的话，“带贝壳是有什么寓意吗？”

　　姬瀚道，“贝壳是大海的耳朵，谢公子在等人。”

　　临渊微微一笑，适可而止。

　　姬瀚欲言的唇又抿紧，这临渊怎么不接着问谢公子是在等谁？他面不改色地朝临渊一望，白发长者笑意随风，真的不打算追问。

　　姬瀚笑了笑，带着他们过了一座长桥，去了河对岸朝南的一间庭院。
　　他边走边道，“谢公子不能言语，大海的耳朵能听见过往船只的声响，他等人时才不会孤单。”

　　说着，姬瀚回头朝晏墨望去。

　　晏墨心领神会般抬眸，驻足转身，侧目看向河对岸的庭院。

　　谢指玄没说话，从晏墨身边轻轻地走过，衣袂翩擦就此错开，他跟上临渊和秋若的步伐。

　　至于先前被晏墨握着的手，早不知何时就被放开了。

　　姬瀚将他们带进了用黑色木头搭建的院内，看似简陋，而里面另有天地。
　　流水搭桥，假山伴花，曲廊翘角亭，青瓦飞檐阁，虽都是黑色的建筑，却别有一番神秘的意味。

　　姬瀚引着他们穿过一处花庭林院，继续往里走，他好奇地看了眼披着华丽的苍色披风的少年，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谢指玄道，“指玄。”

　　姬瀚碧蓝的眸子浮起惊讶的疑惑，道:“指玄公子与谢公子长得当真相似，若是谢公子能说话，声音也该和指玄公子一样清朗吧？”

　　谢指玄垂眼，“这话你问谢璟不是更合适吗。”

　　姬瀚被他怼的一懵，没明白谢指玄这话是什么意思，皱眉追问：“指玄公子是什么意思？”

　　临渊明显感觉到谢指玄心思不定，而且姬瀚对谢璟的维护已经表现出一二了。
　　他适时地开口道，“这处庭院是给我们歇脚的吗？”

　　姬瀚眉头舒展，同临渊道，“是的，此处不似烛山，没有星辰可赏，入夜后还是早些休息吧。”

　　临渊桃花眸子里流露出可惜的神色，“本想在仙山赏星，参悟天地玄妙的，罢了，浮生偷得半日闲才是修道的大意义。”

　　姬瀚朝他颔首致礼，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谢指玄。

　　谢指玄眉目温雅地回看姬瀚，他心思澄明如镜，哪会看不明白姬瀚眼中的欲言又止。

　　姬瀚视线再移，最后落在了晏墨身上，“鲛族只侍奉深海与神龙，所以不能伺候大公子等人，请大公子见谅。”

　　晏墨道，“无妨。”

　　姬瀚又道，“平文别院外会有姬邈守护大家安危，你们若是有需要出去找他就是。”

　　晏墨轻嗯了声，表示了然，“渊沧屿的主人可在此地？”

　　“海龙王现今闭关中，并不知晓贵客远道而来，诸位不若在此等候数日。”姬瀚解释道，“若是觉得别院无趣，也可以出去走动。”

　　临渊道，“那岛上除了谢璟公子可还有其他外人？”

　　姬瀚摇头，与临渊道，“你们也可以去平岫别院找谢璟公子，就是谢公子生性温柔却不能说话，需要耐心些。”

　　临渊笑答，“一定。”

　　姬瀚交代完需要注意的事项后就离开了，让身材魁梧的姬邈守在此处，并在庭院的门口挂上了一盏琉璃萤火灯，明黄的光满飘散，映亮了匾额上融于漆椿木中的四个字：平文别院。

　　姬邈见他点灯，知晓那些烛山人确定入住此院了。

　　姬瀚与他交待道，“平文别院喜欢闹鬼，烛山之人亦不是等闲之辈，你倒是乐得轻松了。”

　　姬邈听懂话中的意思，他拱手道：“大祭司放心。”

　　姬瀚便带着门外一行鲛人离开。

　　平文别院，庭院后。

　　此地正室一间，客房有八，水榭两处，书房一间，东有水榭靠河，西有重楼倚山，成包合之势。

　　临渊上了六角观景阁，周围雕栏回廊，四面挂着漆黑流光的鲛绡幔帐，一旁的桌上摆有闲书，此地亦有美人靠，可作游园远眺之用。

　　晏墨拉开幔帐，远眺院中全貌。

　　谢指玄站在栏杆后，望向对面的平岫别院，和这边是一样的建筑，两处别院被一条河隔开，极其完美的对称建筑。

　　这两处庭院的构造，让谢指玄不经意想到谢璟，与自己也是极其完美的相似。

　　临渊拂袖将此处亮着的琉璃萤火灯尽数灭盏，换上烛山的白梅灯。又施了一个清净咒将观景阁的灰尘清理干净，吩咐小童从乾坤袋中取出茶炉与茶具。
　　他有话问谢指玄，一壶茶的功夫给谢指玄好好思考。

　　阁楼外，观山间景色，云层隔断了天空，阴郁低压的雾色中透着一股凄冷。

　　晏墨竖瞳冷寂，淡淡地看着此处地势与山脉河流的动向，楼宇建筑不管多诡异都是后天赋予的意义，天地之形貌，留下的踪迹是看破迷障的关键。

　　秋若一边煮茶一边望着谢指玄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抿起唇角。刚才遇到的那个紫衣少年与谢哥哥长得可真像，就是不知道是谢哥哥的什么人。

　　茶水飘香之时，谢指玄转身朝桌边走去。

　　秋若将斟好的茶端了过去，“谢哥哥小心烫。”

　　“多谢小秋若，真香。”谢指玄道，眉目温和。

　　秋若开心的笑了笑，凑到长霆面前炫耀自己煮茶的手艺又进了一步。

　　临渊两指拈杯，偏过头看向他，笑问道，“谢公子现在可是记得清了？”

　　“诶？”谢指玄微微颔首，临渊上次也是这样问着做自己，他回复说若是见面就知道是否记得清了。

　　临渊一双桃花眸子盛着淡薄笑意，挑唇打趣：“诶呀谢公子不会又说记不清了吧？”

　　“非也。”谢指玄道，“前辈多虑了，谢璟是我的小弟。”

　　临渊端向唇边的茶杯一顿，放回了桌上，他看似惊讶：“谢长风何时多出来了个儿子？”

　　谢指玄倒是不紧不慢地将茶杯端起，吹了吹热腾腾的茶雾，抿了口细品，与临渊缓缓讲了谢璟的事，与那晚讲给晏墨的差不多。

　　待谢指玄讲完，临渊眸中的笑意收敛，眼底是复杂的暗光。
　　“一脉寄生？”

　　“嗯。”谢指玄道，“前辈知晓此秘术？”

　　“不知道。”临渊干脆利落的否认。
　　他两指拈起瓷杯，顿了顿又放回桌面，一脉寄生需手足血元，寄体可以是人是妖，且被复生之人的魂魄必须是死亡七日之内，超过七日则无法寄生。
　　谢指玄所言为真的话，谢璟理应不能寄生。

　　刚才所见虽是短暂，临渊一眼就看出了谢璟不是人，身上也没妖族气息，是如何寄生的呢？

　　是巧合吗，在渊沧屿遇到了一脉寄生的谢璟。
　　临渊饮了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他看向谢指玄，眸光深沉。

　　“前辈有何想问的但说无妨？”谢指玄道。

　　临渊却道，“大公子如何看待？在此处遇上谢璟等人会是巧合吗？”

　　晏墨背靠栏杆，身边飘着一张明火符，望向谢指玄。

　　“是不是巧合那就要看变数是谢璟，或是谢指玄，”晏墨启唇说道，眸光一转看向悠然饮茶的长者，意味深长道，“还是说是先生了。”

　　临渊面色不改，风轻云淡道，“出海是大公子的主意，临渊只是奉命前来将谢公子带回烛山，是大公子阻拦在先，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带着小秋若跟着出海。”

　　“先生以前讲学时谈到变数。”晏墨接话，“变数者，顺应天时，照应地理，自然而然，自能生变。”

　　临渊清瘦的面容浮起一抹笑意，他喝了口茶，感慨道：“我以为大公子不爱听临渊讲学的。”

　　晏墨微一颔首，再看向谢指玄，“你先前说谢璟是妖，而今一观并不是妖。他身上不禁没有妖族气息，也无人气，谢公子是否忘了什么？”

　　谢指玄垂眼看着桌面的海浪雕花，思及过往种种，答道，“阿爹确实将谢璟的死魂融进了小妖体内，我以鲜血饲养其长大，不曾有假。”

　　临渊听谢指玄只是将先前故事重复了遍，索然无味。
　　他面带笑意地看向栏杆外的景色，要么是谢指玄说谎，要么就是谢长风隐瞒了真相。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可悲至极。
　　在临渊看来，谢指玄就是个工具人，在谢家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取他血元去复活另一个人。

　　跳过谢璟的话题。谢指玄将从入山到现在所见的山貌地势与临渊、晏墨进行了一次分析，他知在场几人都有注意此点，然每个人所见都不同，自己发现的或许就是他人的盲点。

　　“此地四面环绕，地势低洼，上有云雾压顶，风雨不通，是积阴攒气的宝地。”谢指玄先言自己所见。

　　临渊看了眼外面晦暗的天色，按照烛山判阵的规矩来解此地生机，他道：“我们所处的位置是聚风之地，凶矣。但好在有生机穿过。”

　　长霆在旁听解。

　　临渊继续解释，“门庭外的河，还有漆椿树。”

　　长霆进山时也留心到此点，不过没想到漆椿树也算这个地阵中的生机。

　　谢指玄若有所思的点头，再看了眼低旋空中的风流，呜呜作响，吹得幔帐簌簌飞舞。

　　天色又黯淡了些，明火符在地上投出斑驳的人影。

　　晏墨看向庭院里的漆椿树与河流，生长在水边的漆椿树确实是生机，伐木建屋的漆椿树又暗含了什么意思，不会是简单的断绝生机之意。

　　谢指玄亦望着屋中漆黑发亮的木材，且不论是否能顺利取到开阳珠，先在此地生活下来才是关键，至于临渊和晏墨等修为在身的人，当然不需要关心这一点。

　　几人又谈了些事情，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便去楼下挑选住处。

　　临渊道，“小秋若想和谁住？”

　　秋若撇嘴道，“先生，此地客房有余，秋若难道不能拥有自己的房间吗？”

　　“好啊！”临渊笑了笑，直接下令，“那你就和长霆住吧。”

　　秋若不解，不过长霆哥哥也是个很有趣的人，乾坤袋里有数不清的好东西，便开心的应下。

　　临渊挑了间屋子给他俩，交待道：“夜里锁好门，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哦。”

　　“先生又在吓唬我！”秋若气得躲到长霆怀里。

　　“小秋若别怕，长霆哥哥在！”长霆摸了摸小童的脑袋，笑意爽朗。

　　临渊轻笑，然后又看向谢指玄与晏墨。
　　他举步朝另一扇华丽异常的门走过去，笑着说道：“我去睡正室好了。”

　　“前辈不可。”谢指玄上一步，出声解释道，“此地依山脉隔绝天气为凶阵，主室若是贸然入住，进了生人气息恐会有变。”

　　临渊道，“那谢公子和临渊一起？”

　　谢指玄摇头，语带笑意的拒绝道，“指玄是贪生怕死之辈。”

　　“那谢公子拦着我作甚？”临渊笑。

　　“其实无妨。”晏墨打断谢指玄欲言又止的话。

　　他收回打量四处的目光，与临渊道，“先生不必以身试险，主室无需住人，我等住在主室两旁的屋中即可，入夜再看是否有异动。”

　　谢指玄心中隐有不安，他想起白日突然凑到自己面前的姬瀚，其他人都没有发觉这个异常，或许是鲛族的试探，为何偏挑选了不会术法的自己？
　　还是说，不会术法的自己恰好是下手的对象。

　　如此一来，平文别院里定不会太平。谢指玄心思清明。

　　主室为中，临渊的居所在主室右侧，长霆的在临渊右侧。晏墨的居所在主室左侧，谢指玄的在晏墨左侧。

　　按照晏墨的意思，这样排布的话，左右两间客房内生气相同，遵循了此地地脉与建筑的规律——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