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青诤

16、宫廷生活

　　订婚仪式在宫内小教堂举行，出席婚礼的朝臣都是经过精挑细拣的。
　　尔后接连几天的欢庆，送亲队伍们离开。新任太子妃在拥有自己的房间之外，又拥有了新的侍从女伴、牧师、嬷嬷，太子跟她分开了，通常他们只在晚餐的时候见面。
　　每一天的行程通常是这样的：早起弥撒，弥撒后太子妃在自己的房间里单独用早餐，而太子在国王的安排下必须和他的导师一起学习，处理国事，聆听那些来宫廷参见的人的请求，这些人包括参议员、博学的神职人员、学者等等；太子妃呢，和她的嬷嬷及侍从女伴一起，先去觐见王后，在那里坐一会儿，或者听贵夫人们聊天，或者做女红，往往午餐之后贵夫人们有各种各样的娱乐安排，在花园里散步，展示挑选新的绸缎珠宝，读读书念念诗……如果晚上有舞会，那就更加忙得不可开交了。
　　布朗歇到宫中不久，但在新晋侍前女官妮可的普及下，已经知道宫中最受欢迎的集会是王后侄女伊芙举办的聚会，几乎不会有任何人缺席。从理论上来讲，王后举办的应该更吸引人，然而不可否认在伊芙那儿度过的夜晚别具一种魅力，这种魅力是王后这位虔诚的基督教徒所主持的集会上也没有的，布朗歇和她的侍女长闲聊：“是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妮可脸上挂起神秘的微笑：“也许吧。”
　　“那么定然是伊芙小姐除美丽动人外，说话也机智风趣，大家听她的讲话津津有味。”
　　通过重重阻碍而当上太子妃侍女长的女官答：“在某些场合，善良的本性不如恶毒的心计那样逗人，人们聚集在一起，总要为自己的生活找点乐趣。”
　　布朗歇：“……”
　　妮可看一眼年少的太子妃，手边抚到新穿的紫罗兰色裙子——这是前几天太子妃做夏天新衣时让裁缝也给她做的一套——女官想一想，道：“殿下对伊芙小姐是何看法？”
　　“欸？”
　　女官想这是真不懂呢还是假傻，咳一咳：“没什么，殿下只要记得您是太子妃——”
　　“你是说她跟王太子的传闻吗？”
　　女官：如此直面一击，真是……没料到……
　　“您听说过？”
　　太子妃把手中的书放下：“当然，‘巴黎玫瑰’很有名，不想听也总能耳闻一二。”
　　“大部分都是谣传，”女官斩钉截铁，“您不必理会。”
　　太子妃看不出表情：“据说太子曾连夜骑马赶回来为她过生日。”
　　女官：……
　　太子妃：“她踏入社交圈举行的晚会上，首支舞是他邀她而跳。”
　　女官：……
　　太子妃：“他把他英勇负伤而获得的第一枚徽章赠送给她。”
　　女官：……
　　太子妃：“还有——”
　　“殿下！”女官觉得自己必须阻止太子妃说下去了，“我说过，您才是太子妃。”
　　“那并不代表过去的那些没发生过。”
　　“是，但也不代表那些就是真相。”
　　“哦？”
　　女官发现自己其实正被这位小自己好几岁的少女牵引话题，她本来并不太把她放在眼里，此时想来一头冷汗：“——您都知道，对吗？”
　　少女狡黠地眨眨眼：“我该知道什么？”
　　女官镇镇神：“一切。”
　　“不，亲爱的妮可，”新任太子妃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该往前看。”
　　“您目光如炬。”
　　“哈哈，”太子妃笑了：“你在奉承我？”
　　女官摇头，“只是——您要小心伊芙。”
　　“唉，女人间的战争，”太子妃干脆把书卷起来，支住下颌：“明明该怪男人不是？”
　　女官再不敢小觑眼前人，咬咬唇，决定说真话，“王太子其实不太理会这些的。”
　　“我明白，”太子妃眨巴眨巴眼：“相比于女人，他更爱剑。”
　　“……您知道？！”
　　我跟他聊了那么些天，总不是白聊，布朗歇想，笑：“他挺好。”
　　女官：这一股子长辈评价小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我耳朵有问题。
　　她机智的转移话题：“若太子是香槟伯爵，那殿下才该真正担心。”
　　太子妃一停，“哦？”
　　“您这些天来参加大大小小聚会，难道没发现吗，大家都希望被他邀请跳舞！”女官不再是女官，变成了普通少女：“我没见过男人长得像他那么好看！”
　　太子妃：……原来是迷妹？
　　“尤其他首次受伊芙之邀参加她的集会那次，哇，简直掳获所有女人芳心！啊我要是哪天能被他邀请，减寿十年也愿意！”
　　太子妃：……中毒不轻。
　　女官瞧太子妃情绪竟丝毫没被自己调动，完全不符合她与其他人议论香槟伯爵的风格，顿时不甘心：“就算参加国王的活动，无论骑马还是打猎，香槟伯爵也远远胜过其他人！总之他高雅的风度和才智的魅力，是如今法兰西宫廷谈话的中心人物——咦，等等，殿下，您似乎没跟他跳过舞？”
　　太子妃：……
　　妮可顿时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我仔细想想……啊殿下，伊芙那天晚会，您也没参加！”
　　太子妃：“鉴于我的身份，我不可能每场都到场。而且，基于刚才我们提及的某些原因，伊芙小姐的晚会，也许我并不那么受主人欢迎。”
　　“这倒是，您不必给她面子。”女官点头，接着她难掩激动：“殿下没参加那天晚会实在太可惜，我估计也是从那晚开始，桃丽丝黛便爱上了伯爵！”
　　冷不防听到个大新闻，太子妃瞪大眼：“桃丽丝黛爱上香槟伯爵？”
　　“谁能不爱上他呢，您听了也会爱上他的。”
　　“说来听听。”
　　“香槟伯爵是头两天先参加了桃丽丝黛的集会，而后才受邀伊芙集会，”女官清清嗓子：“当然，伊芙是故意的，她要摆架子，所以特地拖后两日，好叫人明白她才是宫中最受欢迎第一人。”
　　太子妃点点头。
　　“由于先认识的桃丽丝黛，所以那天伯爵便表现得与桃丽丝黛更亲近一点儿——这可就惹起了伊芙的妒意啦，于是她突然问，伯爵会不会弹奏羽键管琴。”
　　“怎么突然扯到弹琴上面去。”
　　“因为她大小姐要一展歌喉嘛，”女官道：“她歌喉优美，都被捧上了天！”
　　太子妃“哦”了一声。
　　“她唱歌的时候谁为她伴奏，是男士们争先恐后想干的活——为此宫中多少纨绔子弟专门去学羽键管琴，就是为了能有被钦点的机会。”
　　羽键管琴就是后来钢琴的前身，太子妃道：“这个时候羽键管琴很稀少吧？”
　　女官忽略了她话里的语法，“是稀罕物儿，要不是大小姐喜欢羽键管琴伴奏唱歌，宫里有几个人会呢！所以您想想，伊芙明里是抬举，暗地里，不过想让香槟伯爵出丑罢了。”
　　“确实，除了少数王廷，一般人且还不认识这种琴。”
　　“然而大小姐点名，一位先生若说不会，那可是大大丢了面子，”女官道：“于是众目睽睽下，香槟伯爵只得坐到了琴凳前。”
　　“——他会？”
　　女官表情丰富，并不急于揭晓答案，道：“伊芙跟他说自己要唱的曲目，倚琴站好，然而半天，伯爵没有抬手。”
　　太子妃被这个故事吸引了：“那这么说，伯爵不会？”
　　“伊芙等不到琴声，乜斜了伯爵一眼，说：‘伯爵大人既然不会，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勉强——’话音未落，伯爵动了。”
　　太子妃不自觉松了口气，叹道：“真是一波三折。”
　　女官掩嘴：“殿下，您以为伯爵弹了什么？他不过手指头在琴键上敲来敲去，跳出几个音！”
　　太子妃：……
　　“我当时心里也有些失望，”女官道：“心想他还不如一开始不坐上去的好。”
　　太子妃却不知怎么有点想笑，脑中补出俊美少年吊儿郎当的样。
　　其实那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吧，那个人人口耳相传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仅仅是他想给世人看的表象之一罢了。
　　女官继续：“大家几乎都要讥笑了，有人就要上前让伯爵下来，一首流畅的曲子突然泄出，正出自香槟伯爵之手。”
　　太子妃：……
　　“人们惊呆了，任谁都能看出，伯爵技艺娴熟，他弹琴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我敢打包票，除了伊芙脸色发白，在场所有女性全目不转睛！”
　　太子妃问：“伯爵弹的不是伊芙唱的曲子？”
　　“可不是呢，偏偏伯爵大人后面也没遂伊芙的意，在这曲之后，他只再弹了一首，而这首，与桃丽丝黛的演唱配合得天衣无缝。”
　　太子妃有点明白了：“就是这一曲——”
　　妮可点头，“其实大家暗地里比较，都说桃丽丝黛并不逊色伊芙，甚至更美一些，然而她缺少与她相配的地位，故此只能矮伊芙一头。就像勃艮第伯爵，他对桃丽丝黛一见钟情，宫中上下谁不知道他在热烈的追求她。”
　　太子妃感兴趣地：“桃丽丝黛接受了吗？”
　　“没啊，”女官道，“桃丽丝黛与伊芙是两端，伊芙表面高高在上，但与宫里面的贵族子弟暗中往来不少；桃丽丝黛呢，像是每个贵族子弟都能接近她，然而她私下里并不与他们多接触。”
　　“原来如此。”太子妃受教。
　　女官道：“所以大家纷纷说，难得桃丽丝黛动情，这下香槟伯爵危险了。”
　　“咦？”
　　“勃艮第伯爵呀，桃丽丝黛对这个追求者与其他人并无不同——这反而让向来无往不胜的勃艮第伯爵觉得新奇，越挫越勇。如此一来，香槟伯爵与他岂不成了情敌？”
　　“啊，这可真是一团乱麻。”
　　女官摊摊手：“目前来说，勃艮第伯爵只是一厢情愿。香槟伯爵对待桃丽丝黛，正如桃丽丝黛对待勃艮第。”
　　太子妃揉揉额头：“——我是否该庆幸，伊芙没在里面也插一脚？”
　　“谁知道，以她的个性，说不定香槟伯爵越不理她，她越要施展自己的魅力呢！”
　　“可她不是对王太子——”太子妃朝女官眨眼。
　　女官噗嗤一笑：“伊芙可以不爱某个人，但若是某个人不爱她，她大小姐心里会不高兴的。啊，说不定她对太子殿下也有这样一层原因在里面！”
　　太子妃：……难道这样我就该放心了么。
　　算了，摸摸肚子，她问侍女：“什么时候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