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青诤

63、情书之谜

　　让娜靠在窗前，看楼下草地上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玩投环游戏。
　　自从前天安托万爆冷胜出吉斯公爵后，这两天关注他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有明褒的，有暗贬的，吉斯自己倒是显出一副不打不相识的样子，此次投环也力邀了安托万。
　　让娜嗤笑一声，她才不理这些男人间的所谓意气，她在乎的是，那天表哥仍未出席！
　　简直过分，她甚至今天例常的早晨觐见也没见着他，握拳，她决定今天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与国王套房相连的是王后套房，让娜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王后自然也得知，可想而知，两个女人互相没有好眼色，对于王后的请安，让娜是爱去不去。
　　但万一国王在王后房里呢？
　　小姑娘百般不愿这样想，但既然下定决心，她把周身审视一遍，抬头挺胸，往隔壁挪去。
　　对，挪。
　　自己跟自己说理直气壮，但脚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好吗！
　　只差没踮脚尖了。
　　王后门前不似国王那样排排站着士兵。大家都知道她是意大利人，出自美第奇家族，当初的婚姻很大程度是由钱换来的，纵然来了法国十几年，却没有多少心腹。
　　让娜正要推门。
　　突地一个乍然拔高的声音：“……你说什么，她住在这儿？！”
　　一听就知道是那个意大利女人的嗓音。长得丑就算了，声音也这么难听——让娜暗自腹诽，鬼使神差的把耳朵贴了上去。
　　答话的是王后的侍女长图尔农夫人：“陛下，千真万确。”
　　“难怪！难怪他要把第一站安排在这儿，他是为了来见她！”王后的嗓音气急败坏。
　　“我以为陛下近两年已经想通——”
　　“想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对我！”
　　“可是——相隔这么多年，那位当初再好看，现在也总老了吧，也许陛下见过一面就发现她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了。”
　　“但愿如此。”王后这才稍微平静了点：“他见过她了？”
　　侍女长摇头：“似乎没有。”
　　“哼，就算有他也不会让你们知晓！他肯定已经偷偷去见过她了！”
　　“陛下是一国之尊，怎会偷偷地会见一个人？”
　　“他为她再疯狂的事也干得出来！”王后冷笑：“你不觉得我十年无子已经是个天大的笑话了吗？”
　　“可是，”侍女长道：“陛下若要任何人，完全可以一旨诏令，谁也抵抗不了。”
　　“他可以对任何人严词，唯独对她不会。哦图尔农！”王后瘫坐在沙发上，捂住脸：“我只愿那个女人早点死！她就是我的噩梦！”
　　“陛下，”侍女长见状连忙安慰：“说不定按您说的，他确实见过她了，大失所望，否则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如果他大失所望他早就叫我们所有人走了！现在还在这儿的原因，只怕恰恰相反！”
　　侍女长失色：“不会罢？”
　　“怎么不会，”王后精心修理的细眉紧紧蹙在一起：“说不定她拒绝见他？”
　　“耶稣基督！”侍女长低头划十字。
　　“而他想方设法。”王后冷哼，随即正色：“你马上找人去悄悄打听她以及她住的地方的情况，使再多钱也没关系。”
　　“是的，陛下，我明白。”

　　让娜藏在转角，目睹侍女长匆匆离去。
　　她觉得自己有点懵。表哥到这里来难道不是为了她吗——好吧，随着一日日过去，她承认是有点自欺欺人啦，可那感觉总是好的不是吗，怎么听刚才一大段对话，国王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她喜爱表哥的有力臂膀，喜爱表哥的洁身自好，喜爱表哥的一切一切——小女生的天真幻想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总以为表哥不喜欢王后是在等她，她也一直在努力长大，再怎么不喜欢读书也乖乖到摄政公主身边来学习枯燥繁琐的礼仪，然后突然有一天，梦被无情唤醒——他另有所爱？
　　不，她不相信。
　　她深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找到表哥才行。
　　一群侍女嬉笑着过去，让娜本无意，却冷不防听到“克莱夫少爷”“情书”几个字。
　　“伊莲。”她走出转角。
　　领头的侍女一下愕住了，跟着她的姑娘们也纷纷傻眼，忙屈膝请安。
　　“刚才你说情书，什么情书？”
　　伊莲是摄政公主侍女长彼耶娜的女儿，整个城堡上下，数她消息最为灵通。她提着裙裾，有些踌躇：“殿下——”
　　“叫你说就说。”让娜不耐烦地。
　　伊莲于是道：“是克莱夫少爷写给内穆尔小姐的情书，被捡到了。”
　　“什么？”让娜瞪眼：“你说错了吧，克莱夫写给贝丝？”
　　怎么着也该是写给达莱丽奥呀！
　　可怜的姑娘，这两天已经够伤心了，听到这个岂不更受打击？
　　伊莲道：“前天不是网球比赛么，仆从们后来收拾场地，发现了一个座位下面有一封丢失的信。那些仆人们没看见有抬头，也不见落款，不知道是谁的，便拾起信，高声念了，然后发现是一封情书。”
　　“既无抬头，也无落款，怎知是克莱夫写的，又是写给贝丝的？”
　　“大家根据文笔，纷纷猜测不是克莱夫少爷的，就是洛林红衣主教的。当然认为克莱夫少爷的更为多数。”
　　让娜摆手：“不，这没有根据。”
　　“可是后来内穆尔小姐出现，说信就是克莱夫少爷写给她的。”
　　“诶？”
　　“她好像是忘了手袋还是什么，总之她承认了，并拿走了信。”
　　“不，不可能，”让娜道：“他俩之间要有点什么事，早在宫廷就有了，还用等到行猎这会儿来？”
　　“说不定突然碰撞出激情呢！”伊莲眼内 之情闪闪发光：“明眼人都看得出内穆尔小姐爱慕克莱夫少爷！”
　　她这么一说让娜更心烦，走到窗前往下看一眼，没看到克莱夫参加游戏的身影，于是她决定找国王的同时顺带找找他。

　　她不知道绯闻中的男主角此刻也急着找人，找的是绯闻的另一男主角：洛林红衣主教。
　　洛林主教正在房内看羊皮封面的圣经，优美消瘦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硕大的紫晶戒指熠熠生辉。
　　克莱夫六神无主：“主教阁下，我请您帮我讨回这封信。”
　　“哦？”主教眼睛并未从圣经上离开。
　　“这封信不是写给贝丝的，可现在大家似乎都这么认为，她是故意的！”
　　“那么，信确实是你写的了。”
　　“——是，”克莱夫不得不承认，然而又飞快道：“但不是写给任何一个人，是我代替——”
　　他猛然住嘴。
　　主教瞟他一眼：“您代替？”
　　“总之，我请您帮我这个忙，但不要说是我请您索取的。”
　　“我不说，岂非默认了信是我丢的？”主教扬起嘴角。
　　“您就说您代人讨回，反正那封信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谁也不能强说是您的，对吗？”
　　“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何一定要讨回那封信。怕沙特尔小姐误会？”
　　主教一语中的，克莱夫满脸懊恼之色：“哦是的，是的！我不知哪里惹恼了她，她这两天对我视而不见！”
　　“那么，信是写给沙特尔小姐的？”
　　“——也不是。”
　　这下主教好奇起来了，持起金箔的书签，将书合上：“我相信您对沙特尔小姐的情意，可信却不是写给她，那么——凡听过那封情书的人，都知道内容是何等缠绵悱恻——莫非您还有第二个倾心者？”
　　“不，不，我对沙特尔小姐的爱，真心实意，我向上帝发誓！”克莱夫急了。
　　主教等的就是这一刻：“那么，你是代替谁写这封信？”
　　克莱夫一下梗住。他与主教对视，不敌，像是认命了似的：“唉，我就知道瞒不过您。”
　　“你要我帮忙，我自然需知道来龙去脉。”
　　“那我说了，您就会帮我吗？”
　　“如果你没有隐瞒，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克莱夫垂头丧气，犹豫良久，终于道：“……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主教挑眉：“——陛下？”
　　“是的，”既已说开，克莱夫倒豆子似的：“陛下三天前找到我，让我代他写一封信，务必要言辞动人。”
　　“——陛下，让你，”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主教绝不会相信：“写一封情书？”
　　“是啊，我当时跟您一样，不敢置信！陛下居然给女人写信！我们的陛下！！！我试图询问那位女士的姓名，但陛下不说，只交待我快点写好后交给他。”
　　主教道：“你收到的情书是整个宫廷最多的，你写的诗也是整个宫廷公认最优美的，如果国王要找人代笔，确实你是最佳人选。”
　　“但我揣测陛下模样，他应该自己写过了！只不过对方大概无动于衷，于是陛下不得不找人帮助？”
　　主教摸着下颔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怎么会呢，没有一点迹象表明国王看上了谁。”
　　“是呀！”克莱夫激动地：“我过滤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可疑对象，但我敢保证，陛下一定深爱那人！”
　　“深爱？”
　　“不深爱他岂会不顾隐私暴露也要找我写信？不深爱他为何不一纸召命直接叫人到身边？不深爱——他会接连这么多天所有活动都了无兴趣，面无笑容？”
　　主教道：“能看出这么多，你让我刮目相看。”
　　“我也是熬了一整晚才恍然大悟，之前不知如何下笔，后来如有神助。”
　　主教不置可否，“——然后，你把信弄丢了。”
　　克莱夫塌下脸：“头一夜通宵写信，接着被您兄长打得落花流水，一时不慎，信从口袋里掉了出来。阁下，您一定要帮我，也算是帮了国王的忙，不是吗？”
　　国王的忙当然要帮。围在新王身边的人那么多，个个巴结尚且来不及，只不过嘛——
　　主教道：“我相信内穆尔小姐认出了你的笔迹，我去找她，不过掩耳盗铃。”
　　“可现在还能怎么办呢，”克莱夫愁眉：“表面过得去就行了。我只求沙特尔小姐不要误会。”
　　“还有国王的差使。”
　　“是的，”克莱夫道：“承阁下之情，我一定会向陛下表明您的功劳。”

　　让娜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回头干脆去达莱丽奥处，探探她是否知道了情书的事？
　　然后她在摄政公主的台阶下发现了蒙哥马利。
　　她立马把好友抛到了九霄云外，蹬蹬蹬上台阶，蒙哥马利倒是没拦她，却在第二道门时被拉夏挡驾。
　　第一男仆表示歉意：“对不起，殿下，陛下正与摄政公主谈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我也不行？”
　　“谁都不行。”
　　“哼！”
　　让娜白他一眼，表面气呼呼走了，出第二道门却突然拐弯，左右看看之后，确定其他仆人都被撵出去了，这才蹑手蹑脚在两道门之间的厅里找到另一扇不起眼的侧门，溜进去。
　　哼，我的地盘我做主！本公主有做不到的事吗！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一天——怎么都跟做贼似的？
　　她撇撇嘴，算了，不想了，七弯八绕之后，她到达一间小房间，拿开挂在墙上的画，从那个孔里看进去。
　　——呵呵，这还是波旁公爵某天心血来潮告诉她的。
　　开孔的角度经过特意设置，几乎能将摄政公主客厅的大半收入视野，尤其是正中那一套深红色天鹅绒的超级舒适的沙发。
　　国王与摄政公主正隔着茶几对坐。
　　呜呜呜呜……偷窥国王的公主几乎想落泪，好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他了！
　　只是国王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夫人，我恳请您以您的名义唤她回来。”
　　对面的摄政公主同样神色严肃：“陛下，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我再清楚不过。”
　　“我说过，我不乐意。”
　　国王似乎下定决心，寸步不让：“那么，这是命令。”
　　摄政公主倒抽一口冷气，直直望向面前的青年。
　　青年任她打量，紧抿的薄唇如锋利刀刃。
　　暗处的人嬉闹的心消了，开始打鼓：——这是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过，表哥就是表哥，太男人了有没有！
　　自己每次被摄政公主这么一看，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还敢回视！
　　……厅中寂静无语，然则已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谁开口，谁先输。
　　“陛下，”终于，摄政公主说话：“您给她写了不少信了吧，她不回，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有她的态度，我有我的。”
　　摄政公主无奈：“您想过没有，十几年过去，也许她已年华不再，既老又丑？”
　　“我爱她，无论她变成如何模样。”
　　让娜要跳脚：——谁，那个女人是谁？！
　　“如果我坚持不肯写信的话，陛下将如何处置我？”摄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
　　“……我不会拿夫人怎么样。”最终，国王深深道：“但我会追去拉马克，哪怕再多的人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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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女主下章出现……
　　（让娜：阿咧喂终于要出现了，我出场那么多，再不出现我都以为我才是女主了好嘛！要求加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