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凤子君

104、第 104 章

　　郭氏与妙卿只有两面之缘，一次是成婚当日，另一次便是在认亲宴上。

　　许二夫人郭氏是个进退有度的妇人，生的满月似的富态脸庞，皮肤白净，笑容可亲，叫人一见便会生出好感，就连武贵妃提起这位许家二夫人都是赞许有加。

　　山香在许二夫人来时，亲自出去相迎，一路走来都是笑脸相对，在打了帘子将人请进屋后，她则微微一福身，避了出去。

　　许二夫人微怔一下，另有一个俏丽的丫鬟对着她轻轻一福，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且口中笑道：“娘子已在内堂等着夫人了。”

　　内堂素来是亲近之人待客时用的，许二夫人闻言眼中笑意便深了许多，待瞧见妙卿亲迎出来，眼底的笑意便越发浓厚，忙上一把将她的手掌拉住，口中笑道：“臣妇参见三皇子妃。”

　　妙卿则稍稍侧身避开这一礼，反手握住她的手，将人拉了起来，笑吟吟的道：“二舅母这是作何，自家骨肉至亲，哪里用得着如此多礼呢！”

　　这话说到了许二夫人的心坎上，她原还担心妙卿仗着身份不免态度倨傲，哪里想到她竟这样的亲人，口中不由道：“礼可不废，您记挂着亲戚间的情分是我们许家的福气。”

　　妙卿弯着红唇微微一笑，柔和的笑意便染在了她眼角眉梢上，让她娇艳的脸庞看起来可亲了许多。

　　“三郎往日里也一直说起许家，提起两位舅舅也是亲近不已，临走时还曾嘱咐我若无事可到府上寻两位舅母说话，可偏巧这些日子是多事之秋，我倒是没得出空来登门拜访。”妙卿拉着许二夫人落了座。

　　卷丹那厢将茶点送了进来，在斟了两杯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一旁，得体的举止叫许二夫人不由多看一眼，赞道：“您这丫鬟也不知是如何调理的，一个比一个有规矩，怪不得人说宁娶高门婢，不迎小户女。”

　　妙卿眼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弯着眸子笑道：“当不得您那样夸。”

　　许二夫人与妙卿并不相熟，可两人都有意拉近关系，说起话来一迎一合，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好似相识了几年般，很是亲近。

　　“原这话不是我该说的，只是三皇子生母去的早，也没有留下什么老人来，眼下三皇子亦不在京中，您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只管使人来知会一声。”许二夫人轻声说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如今这京里失了圣人坐镇，总归是不怎么太平，长兄原还想接您进府暂住一段时日，可又想着您住在英国公府上，纵然有宵小之徒也敢前来冒犯，英国公的威名可是举国皆知。”

　　妙卿笑着道了谢，又听许二夫人问起她这一胎怀相如何，便笑道：“不瞒您说，三舅母都说没见过这样乖巧的孩子，一丁点都不闹人。”

　　许二夫人瞧她如凝脂美玉一般肌肤，知她这话不假，只是作为过来人，少不得要嘱咐道：“这是您的福气，只是随着月份渐大，这身子少不得要疲惫一些，若是觉得腿脚胀痛，可热敷按摩来缓解。”

　　她倒不曾提送人过来，免得妙卿疑心她有安插人在她身边的意思。

　　妙卿笑道：“我最是个疲懒的，素日里就知吃喝玩乐，倒想不到这些，亏得二舅母提醒，明儿叫人寻个擅长按摩的丫鬟来。”

　　许二夫人知她这话不过是客气之言，她若是个只吃喝玩乐的，哪里又能叫武贵妃那样喜爱，叫英国公府都将她视作武家娘子一般看重。

　　“按说这个时候，本不该提那些叫您不愉快的事，只是来时长兄特意嘱咐了，您遇刺这事透着蹊跷，长兄琢磨来琢磨去，疑心到了二皇子的身上，若这事当真是他所为，您还得多警醒些才是，尤其是您腹中这一胎，保不准就是皇室第一个小皇孙，如何能不叫人眼红。”许二夫人将茶碗撂下，轻声细语的说道，许家能和妙卿直言心中猜测，可见府上都是明白人。

　　许家虽和燕琅是舅甥之亲，可燕琅娶了新妇是否会影响这段关系就取决于新妇了，是以许家并不敢以长辈身份托大，今日的话也借机像妙卿表明自己的态度。

　　妙卿微微一怔，倒不曾想闹出这样的误会来，竟叫许家疑心到了二皇子身上，只是这件事总归是不能叫外人知晓的，她便睁圆了眼睛，露出惊讶之色，道：“大舅舅因何这般揣测？”

　　许二夫人忍不住冷笑一声：“四皇子母家不显，贤妃是个什么出身您是知晓的，四皇子就连妻族出身都不过平平，他哪里有本事去行刺大皇子与您，这京里有这能量的也唯有二皇子一人，二皇子的妻族窦氏素来野心勃勃，焉知窦氏会不会怂恿他这这样的事呢！再者，大皇子废了一条腿，得益的又会是谁？亏得三皇子不在京中，他若是在京中，这盆脏水岂不是要泼到他的头上，那时候又是谁占尽了便宜呢！”

　　妙卿闻言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好似在细细琢磨许二夫人的话一般，过了一会，才道：“不瞒您说，这盆脏水虽没有直接泼到三表哥的头上，可少不得也要溅了零星半点的。”

　　许二夫人不解的望着妙卿，道：“您这话是何解？”

　　妙卿轻叹一声，将一封信笺递了过去，口中道：“原也是想着寻个机会将这事告知府上，只是有心人此时怕是盯着咱们，亏得您有心过来瞧瞧我，这件事倒正好可传递给府上了。”

　　许二夫人听的越发糊涂起来，待展信一观后，脸色顿时大变，随着逐字逐句阅读下去，许二夫人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似能滴出水来。

　　“您这封信是从何处得来的？可能尽信？”许二夫人颤抖着手想要将信折好，却发现手竟使不上一点的力气。

　　妙卿微垂着眸子，伸手接过卷丹换上的新茶，端起盖碗呷了一口后，才柔声道：“您可记得英国公府长房的六娘子嫁给了大皇子妃侧妃？这封信便是六姐姐叫了陪嫁的丫鬟连夜送过来的。”

　　此时歪头的阳光灼烈，透过影纱洒落进来，照得人身上本该暖洋洋的，许二夫人却觉得通体发寒，就连身上浅浅的绒毛都颤栗起来。

　　许二夫人深知此事若为真，王家当真要将大皇子遇刺这盆脏水泼到英国公府和许家的身上，那么这件事便极难不牵扯到燕琅的身上，重刑之下要何口供没有，屈打成招的冤案自古以来数不胜数。

　　“王家他们竟敢——”许二夫人嘴唇颤抖着。

　　妙卿出言打断了她的话：“王家敢，您别忘了圣人未曾坐镇京中，王皇后到底是皇后之尊，她若是无所顾忌起来，谁人能拦？”

　　许二夫人咬着唇瓣，也知王皇后的为人，更知她对大皇子的看重。

　　妙卿递了一盏茶过去，神色全无许二夫人脸上的焦急，在她开口提到二皇子时，妙卿便已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可使得王家自乱阵脚，甚至有可能逼得大皇子不得不反，与其来赌王皇后的爱子之心，倒不如逼一逼大皇子来的好。

　　她神色娇慵，漆黑如点墨的眸子甚至浮现出丁点笑意，这份拥有成竹的样子叫许二夫人瞧上一眼，便不知怎么的竟竟静下来了心来，她略一思索，轻声问道：“您有何良策？”

　　妙卿曲着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轻敲击了几下，指尖染得红艳的丹蔻叫人注目，许二夫人发现自己此时竟分了心，忍不住懊恼的皱起了眉来。

　　“您刚刚提及了二皇子，我想着若是大皇子知晓他收到行刺之事乃是嫡亲弟弟所为，他将是何反应？”妙卿微笑着道，任王家如何算计，若是大皇子这个受害人出了变故，这算计也只能成空了。

　　许二夫人闻言眼睛一亮，明白了妙卿的意思：“若是大皇子得知他落得残废是他亲弟弟所为，自然满腹怨恨。”

　　妙卿轻笑一声，转着中指上戴着的宝石戒指，宝石折射处的光彩却比不得她眸子熠熠生辉。

　　“正如大舅舅的揣测，二皇子最为有嫌疑，只有大皇子这个挡在他身前的绊脚石碎了，二皇子才可朝前走上一步，若是我猜测不错，王家此时怕也有心要扶持二皇子上位了，大皇子眼下未必反应过来，可若是他反应过来，又岂能不深信自己是为二皇子所害。”妙卿眸光幽冷，唇角弯弯：“咱们何不去给大皇子提个醒呢！”

　　“是也！是也！如此王家便会自乱阵脚，就连王皇后都要伤透了脑筋。”许二夫人轻声呢喃道，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可王皇后会不会因此放手一搏？”许二夫人突然想到这一点，抬头看向妙卿，压下心头的恐惧问道，趁着圣人不在京中而行逼宫之事，到时京城可就血流成河。

　　妙卿细白修长的脖子上筋因兴奋而微微跳动着，她微眯着眼睛，掩着眼底的神色，轻声细语的道：“圣人临行前将禁军交到沈约沈大人的手中，京中又如何能乱得起来呢！”

　　她轻笑出声：“我是相信沈大人的，况且富贵险中求，您不妨回府与大舅舅商议一番再做定夺，只是时间不等人，王家既生出攀扯咱们的心，这算计怕是已在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