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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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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丝微风的盛夏午后,阳光刺眼的仿佛可以穿透一切。
偌大的三皇子府此时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妙卿叫人置了美人塌在凉亭内,怀中抱着相思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
许是受了酷暑天气的影响,相思子在妙卿怀中不安的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粉色的舌头吐出一个尖尖,惹得直哈气。
山香拿了个小矮凳坐在妙卿的身侧,手中的扇子摇个不停,可扇出的风都是热的。
妙卿阖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瞧向了她斜方的石子路,石子小路上卷丹引着一个脸色蜡黄的丫鬟急步走来,因走的急,山香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不时拿手上的帕子擦着额上的汗水。
“娘子。”卷丹走进凉亭,轻轻一福身,便扭头对着跟在她身后的子苓扬了扬下巴。
子苓踌躇着上了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妙卿的身前,未语先泪,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串串的滚落。
妙卿瞧她身形消瘦,身上的裙衫都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原本白净清秀的小脸如今蜡黄的好似生过一场大病一般,不由蹙眉。
“五娘子,还请您救救娘子吧!娘子被逼得要没了活路。”子苓哭喊道,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也不知她在哪里噌的一身的灰,掌心擦过脸颊便在脸上留下几道印子。
“你先起来说话。”妙卿轻声说道,之前先有皇贵妃薨,后又赶上大皇子遇刺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被老天爷安排好了似的,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让她已无暇分神去照应容三娘。
子苓轻应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也知自己衣衫不洁,脸上露出几分臊色,窘迫的道:“让娘子见笑了,奴婢实在没得法子,只能从狗洞里爬出来,又想着林府的人怕是会料到奴婢会来寻您,一时间也不敢来府上求救,这才在破庙里躲了两日。”
妙卿指了指石桌上的糕点,说道:“边吃边说,你先喝点水。”
子苓抿了抿干的发皱的嘴唇,低声道了谢,她这两日因要躲林府的人,自然是水米未进,此时渴的嗓子都要冒了烟,只是她到底规矩极好,并不敢用面前的茶具。
山香见她可怜成这般样子,还如此的懂规矩,眼睛不由一酸,赶忙上前给她倒了一杯凉茶,说道:“赶紧喝了吧!一会娘子还有事要问你。”
子苓这才接了茶碗,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山香见她喝的这样急,忙又给她倒了一杯,之后又用帕子垫着拿了几块糕点给她。
“先吃点东西,有了力气才好回娘子的话。”卷丹轻声劝道。
子苓已顾不得回话,连吞带咽的将几块糕点尽数吃进了肚子里,那厢山香已招手叫了小丫鬟来,吩咐她去厨房要一碗凉面来。
趁着这个功夫,卷丹便代妙卿问道:“你如何弄的这般狼狈?你说林家人在找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三娘子如今又是怎么个境况?”
子苓抽泣着,回道:“那日五娘子送了大夫进府,夫人便不在装病,只是待娘子越发的不必从前,原还顾忌了几分脸面,可到了后来竟连脸面都不顾了,虽说不敢磋磨娘子,可每每见了娘子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便是了,后院素来不是东风压西风,便是西风压东风,林家的下人都生了一双势利眼,见夫人和大少夫人待娘子越发的冷淡,一个个心思便也活络了起来,娘子交代下去的事情时常阳奉阴违,就连厨房送来的膳食都渐渐敷衍了事。”
妙卿听着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冷声问道:“林四郎不是赋闲在家吗?他就由得人这么作践四房?”
子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四郎君其实后来和娘子的关系已是缓和了许多,对那余娘子也很是冷淡了,但是余娘子到底是大少夫人的表妹,自也不好无礼,偏偏那余娘子好似瞧不出眉眼高低一般,还是一个劲的往四郎君身前凑,越发叫娘子心中不快。”她顿了顿,又舔了舔嘴唇,嗓子又干又燥,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嘶哑起来。
卷丹见状又倒了一碗凉茶给她,等她喝完才继续道:“娘子倒是没有和四郎君闹,只是几次三番给余娘子没脸,大少夫人便换着法的整治娘子,四房下人的月银不是延迟发放便是短了换季的衣裳,时间长了院子里的下人自然不尽心了,四郎君素来是不理庶务的,娘子倒是和他提过几次,可偏偏大少夫人明面上叫人挑不出错了,不是说不当家不知当家苦,便是说如今府里也是艰难这些话,四郎君到底是小叔子的,哪里好与大少夫人争辩,自然就要咽下这个哑巴亏,又因长时间的赋闲在家里,心中越发的烦闷,渐渐的便喝上了酒。”
妙卿最厌烦这等借酒消愁的人,脸上便浮现厌恶之色,冷笑道:“继续说。”
子苓咬了下唇,红肿的眼睛突然透出几分凶狠之色,恨声道:“四郎君吃酒,那余娘子也不知避讳,竟趁着四郎君吃醉了酒爬上了他的床,叫娘子抓了个正着,此事自然是闹了出来,夫人说皇贵妃还在丧期,闹出这样的事若是叫圣人知晓自然要怪罪,为了平息这件事,便叫四郎君纳了余娘子为妾,若是不依,大少夫人便要去衙门告状。”
妙卿听到这里心不断下沉,只是耐着性子等着子苓的后话。
“四郎君没得法子,便应下了此事,夫人又说余娘子如今住在府里,若是四郎君纳她为妾怕叫人多想,以为是四郎君失仪,便叫四郎君暂且出门避着几日,然后便叫夫人的娘家李家前来接人。”说道这,子苓好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恨意,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四郎君一走,娘子越发的无依无靠,偏偏余娘子又诊出了喜脉来,娘子这才知道原来四郎君和余娘子早有了苟且,余娘子腹中的孽子怀了三月有余,娘子气恨之下,便叫我抓了一副落胎药给余娘子灌了进去,余娘子当夜便小产,大少夫人自然不肯罢休,嚷着要娘子偿命,竟叫人将四房围了起来,不许进也不许出,说是要等圣人回京后到御前告御状。”
“林四郎和余娘子的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妙卿沉声问道,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说出的蹊跷。
子苓回道:“若是奴婢没有记错,应是半个月前的事,就是您遇袭后的第二日,奴婢记得娘子还说,您遇袭必然受惊,她正要想着要来瞧您。”
妙卿微眯着眸子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余娘子的胎是何时落的?。”
子苓哑声道:“事发后的第四日,后来奴婢瞧着府里送来的吃食越发的入不了口,想着曾听说过的阴私,怕林家想要悄然叫娘子病逝,这才找了个机会偷偷逃了出来给您报信。”
“半个月前的事。”妙卿重复着这句话,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半个月前正是她和大皇子遇刺的时候,林家、李家,李家?妙卿突然想到燕琅曾与她提过的事,林夫人的胞弟李常侍的妻弟娶的正是王氏女。
林家与李家同气连枝,王氏女又是李常侍夫人的弟妹,若是这里面没有猫腻儿,妙卿自然是不肯相信,只是她眼下想破了头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断然不是因余娘子而起,她不过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
妙卿手不停的抚着卧在她膝上相思子的柔顺的发毛,脸上的神色若有所思,过了不知多久,她的心慢慢活了起来,终于叫她想通了这件事的古怪之处。
王家本就借着大皇子遇刺的事拉英国公府与许家下马,针对的自然是燕琅,可事关英国公府,武贵妃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王家若想牵住武贵妃的注意力,便要闹出一件让她不得分神的事来。
妙卿想到,若是她不曾安排遇袭这出戏,王家说不得就要安排一出,偏偏她先下手为强,如今身边侍卫又多了一重,叫王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从她身边的人入手,如此好能叫她方寸大乱,求到武贵妃的头上。
想明白这一点,妙卿勃然大怒,好一个王家,当真是好算计,若不是子苓机灵逃了出来,等她得知阿姐病逝自然会失去理智,必然是会央求到姨母那里求她做主,依着她的性子,自然是与林家不死不休,而姨母素来待她如亲女一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此可不正是牵扯了她的精力,王家到时便趁着这个机会尽全族之力来对付英国公府。
妙卿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寒光闪烁的眸子隐隐透着杀意,可那张娇媚入骨的容颜上神情却变得极其平静。
“为我梳妆,我已许久未曾见阿姐,心中想念的很。”
她微微勾着红唇,笑靥如花,声音娇脆,从容的神色叫人丝毫看不出她适才眼中曾流露出过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