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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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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妙卿的及笄礼在千山层林尽染红枫的露月匆匆而过,燕琅在次日便动身回了辽东,临行前送了一只通体雪白,极是可爱的小狗给她,起名叫“相思子”。
妙卿哪里肯叫它这样的名字,当即娇嗔的反驳,燕琅哈哈大笑,却难得驳了她的话,吩咐侍弄狗的丫鬟,务必叫这狗儿“相思子”,丫鬟又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自此便狗儿便定了这名。
相思子因是燕琅送来的,便是宠物身份也比寻常猫儿狗儿来的尊贵,素日里调皮捣蛋,不是在花圃里跑来跑去,便是叼着丫鬟的裙角拖咬,叫西溪花间的下人哭笑不得,偏偏既不敢打也不敢骂,只能拿吃食哄着它。
这小东西最是会看人脸色了,倒是知晓院子里的主子是谁,每日里噌在妙卿脚边撒娇,呜呜咽咽的,惹得妙卿很是纵容它,倒叫它越发的上脸起来,一时间倒曾了西溪花间一霸。
容三娘瞧这相思子又来讨巧卖乖,心中也很是喜欢,便弯腰将它抱了起来,一边顺着它背上的毛一边道:“父亲新娶的夫人你可知是谁家的?你姐夫说因当时是在京中成亲,也一直不曾去拜见父亲,想过趁旬假时陪我回一趟邺郡。”
容府一个月前张灯结彩,容四爷娶了新夫人赵氏进门,容二娘子倒回去见了这位新夫人,之后便递了信给妙卿,只说这新夫人生的花容月貌,很是得父亲的喜爱,惹得许姨娘闹了好几场,更是时常借着容五郎的由头从赵氏房中将父亲叫来,很是叫赵氏不悦。
妙卿心道,这便是新欢旧爱难两全了,许氏被贬妻为妾,父亲自然心中愧疚,新夫人赵氏又年少貌美,必然叫父亲新鲜,手心手背都是肉,将闹起来可不就他头疼。
如今听容三娘问起这位新夫人,妙卿便笑着将这事说与她听。
容三娘听了心中便有些忧色,问道:“如此说来,那新夫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了。”
妙卿笑吟吟的道:“这与咱们有什么相干,她若是个明白人自然晓得我们是碍不了她什么事的,她想要府里安稳堵人,须得将许氏拿捏住,否则她这个新夫人也不过有名无实罢了,许姨娘毕竟掌管中馈多年,纵然如今失了势,她留下的根基也不是赵氏一时半刻可以动摇的。”
说完,她瞄了容三娘平坦的小腹一眼,柔声道:“姐夫既有心陪你回去探亲,你便随他意就是了,免得也叫林家生疑,一些事上大面总是要过的去的,不趁着如今得闲回去一遭,等膝下有子便是想回去也不得闲了。”
容三娘叫她说的羞红了脸,伸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捏,嗔道:“胡说什么。”她微低着头,红唇轻轻一咬,有些话她不能与旁人说,可自己的亲妹妹却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前些日子婆母叫了医女来为我诊脉,我想着她应是急了。”容三娘神色有些暗淡。
妙卿闻言微微蹙眉,有些不悦道:“你和姐夫成亲不过才小半年,林夫人也太急了些,姐夫是如何说的?”
容三娘口吻有些甜蜜的道:“他倒是不曾说什么,将婆母的话挡了回去,许是怕我多心,这才提了要陪我回邺郡的事。”她顿了顿,握了妙卿的手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不怪婆母心焦,到底是我不争气。”
听这话,妙卿才真真是怒其不争,将容三娘的手拂开,冷笑道:“医女可曾说是你的问题了?外祖母自幼便给咱们调理身体,若是有什么毛病我们难道还会不清楚?她既这样着急,怎得不叫大夫给姐夫瞧瞧。”
容三娘怔了一下,嘴唇阖动,震惊的看向妙卿,这样的事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妙卿实在恨容三娘这副软和性子,气道:“八表姐比你还先出嫁,嫁的还是镇远侯府的嫡长子,可曾听她说镇远侯夫人急了?缘分没到,送子娘娘自然还没将小娃娃送来,下次她若是再提,你万不要就认了她的话,到时不是你的错也曾了你的错。”
容三娘哪里又有这样的胆子驳林夫人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婆母尚算好相处,我又何必惹得不悦,退一步就是了。”
妙卿冷声道:“你今儿退一步,她明儿便敢送人给姐夫红袖添香,到时候我看你要如何办。”
新婚夫妻,正是恩爱时,容三娘自然不信林四郎会收用丫鬟的,便将话岔了过去,道:“你刚刚说新夫人的事,是二姐告知你的吗?”
妙卿知道容三娘是听不得这样的话了,轻轻一叹,便也没有在提及,日子长久了她便明白了内宅之事不是东风压西风,便是西风压东风,林夫人如此急于抱孙未必是急于让林四郎延绵子嗣,毕竟他上头的兄长又不是没有嫡子,只怕是因自己这桩亲事,怕阿姐会借着有她这个未来皇子妃的妹妹日后压她一头,这才先给了一个下马威。
“除了二姐哪个还能将事说的如此活灵活现呢!”她笑道,听容三娘一再打听赵氏,便知她是要回邺郡了,便与她道:“外祖母寿辰在月底,我原也想着回去为她老人家祝寿,阿姐可要与我同行?”
容三娘略有一迟疑,之后道:“也不知出行的日子可能对得上,等我回府问过你姐夫在叫人知会你一声,若是对得上,正好可一遭回去。”
妙卿轻轻点头,见容三娘提及林四郎便满脸甜蜜,也明白林四郎对容三娘怕是很体贴,否则也不会将她的心拢过去,就是希望日后他不会有负心的一天,否则以她阿姐的性子,怕是承受不住。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子的话,宫里来了人,是武贵妃身边的内侍张瑾,说是武贵妃要接了妙卿进宫住上几日。
容三娘自然不会没有眼色继续留下来与妙卿说话,便带着丫鬟回了林府,妙卿等她走后,神色便有些凝重,口中溢出一声轻叹。
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莫说武贵妃本就心思缜密,便是蓬莱殿的侍女都瞧了出来。
“怎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滢娘出了什么事?”武贵妃原是叫妙卿过来瞧瞧她给她准备的头面,见她总是走神,也失了兴致。
不用妙卿开口,武贵妃便从细微之处察觉到问题的所在,毕竟她着人接妙卿进宫时,张瑾可是碰见了容三娘,故而这事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妙卿牵出了几分笑,倒没有瞒着武贵妃的意思:“不过是有些担心阿姐罢了,林夫人前些日子叫了医女来给阿姐诊脉。”
武贵妃淡淡一笑:“林夫人的性子算不得不好相处,但是内宅也需平衡之道,夏氏是长媳,夏家子嗣仕途并不得意,年中时夏家长子更是被圣人责问,如今你被赐婚给三郎,林夫人自然担心夏氏这位长媳压不住滢娘。”
妙卿虽也想到林夫人先发难必是因为自己这桩婚事,但是还不曾像武贵妃这般通透,此时听她一说,便解了惑。
“夏氏膝下有三子,自进门就掌管中馈,阿姐的性子哪里会和她夺权,林夫人未免思虑过多了。”
武贵妃拿了一支镶红宝石的金钗在妙卿发髻上比了比,口中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人心易变,我以为你如今应是体会到了这个变化。”
她眸光幽冷,好像能看穿人心,叫妙卿心头一紧,之后低下了头去,久久没有言语。
武贵妃拉着她的坐下,语重心长的道:“滢娘已为林家妇,纵然姐妹情深,你有时候也该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本是聪明人,又何必说那些不讨喜的话来让她生厌。”
她目光落在不远处花瓶中插着的并蒂莲上,语气淡漠:“我与你大姨母曾经也如你和滢娘一般亲厚,和如今呢!她遇事甚至不愿意来与我说一声。”她自嘲一笑:“不过也怨不得她,她便是与我说了,我也不可能插手礼部的事,谨亲王府如何能越过帝王家,这么多年了,她到底还是意难平。”
妙卿及笄礼上,谨亲王妃并没有出现,她是借由此事来表明自己不满的态度,旁人以为是谨亲王妃性子高傲,加之谨亲王府身份尴尬,这才不曾露面,可不管是英国公府还是武贵妃都明白她此举的深意。
身份水涨船高的妙卿,如今自然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她的及笄礼但凡收到请帖的哪个不来,谨亲王妃不到,不过是为了告诉世人她的态度,纵使妙卿为皇家妇,亦不能得她高看一眼。
“阿卿,你应明白,从滢娘出嫁那日起,你们便走上了不同的两条路,日后她见你须福礼请安,她的子嗣见了你的子嗣亦是如此道理,从你被圣人赐婚给三郎时,你便代表了三郎,滢娘则表带了林家。”武贵妃话中有话,自古以来因所谓亲缘导致事败的不在少数,当断则断才是笑到最后。
武贵妃微笑着抚了抚鬓,意味深长的道:“皇家无情,天家无亲,皇家妇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