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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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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留声,风过留痕,武贵妃的话就像一颗细小的沙石投进了妙卿的心里,虽不易察觉,可却始终有迹可循。
过了几日,容三娘着人递了信来,只说林四郎要稍晚几日启程,妙卿听了这话便明白了她言下之意,脸色不由微变。
山香窥着妙卿的脸色,小声说道:“三娘子如今已为林家妇,行事自然不那么便利,娘子若是想和三娘子一道,不妨就等她几日。”
妙卿轻轻摇头,神色稍显冷淡:“若是阿姐有意与我同行,必然会提及让我也等上几日,她既不曾说,我又何必叫她为难。”
山香有些为她难过,容三娘未曾出阁时她们姐妹两个最是要好,她家娘子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三娘子,怎得一出嫁就好像渐渐成了陌路人一般。
容三娘亦是伤怀,她何尝愿意如此呢!可婆母话里话外的敲打让她知道林家并不想与三皇子走的太近,她妹妹既和燕琅定下了亲事,她作为林家妇便要避嫌,以免叫外人认为林家有站队的嫌疑。
得知妙卿启程那日,容三娘在房中狠狠的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她又像没事人一般擦干了脸上的泪,红肿的眼眶即便涂了一层厚厚的粉也遮掩不住。
这一次回邺郡,若是不出意料,必然是妙卿此生最后一次回家了。
相比以往几次容府的冷遇,这一次容府大门尽开,恭恭敬敬的将人迎进了府中。
身份的转变所带来的境遇不同,这是妙卿第一次真正的意识道,她冷静的看着端着殷勤笑脸的下人,她们眼中的笑看起来是如何真心实意,可瞳孔中反射的惧色也是如此的真实,权利赋予了她前所未有的尊荣。
“孙女给祖母请安。”
妙卿从容的微笑着,好像与容老夫人不曾有过半分嫌隙,更不曾一手导致了许氏的失势,她口吻亲昵中不失尊敬,好像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孙女远途归家,在与自己最为敬爱的长辈见礼。
容老夫人对妙卿生过厌,生过怨,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为容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荣耀,在旨意抵达容家时,满府的人谁人不惊,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容家会有这样的殊荣,而整个邺郡谁还有闲情议论容府内宅的变故,甚至都迫不及待登门祝贺,贺容家生了这样一位可入天家眼的女娘,甚至容氏女都因此水涨船高起来。
靠着五福捧寿花纹当然引枕,容老夫人端详着妙卿那张脸,色若初雪,肌肤纹理如娇花般鲜嫩水润,长眉不画而黛,飞入长鬓,目不点而漆,难掩意气飞扬,眉目间的神采让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平添了几许威仪,唇若晚霞,红艳而娇丽,此时微笑的模样少了寻常女娘的沉静,反倒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这样一个国色美人,也难怪能迷了三皇子的眼,甚至让他愿意以正妃之位以待。
“好孩子。”容老夫人亲身将妙卿托起,可到底做不出亲昵的姿态来,只含笑询问了她在京中的境况一番。
妙卿拣了几件寻常事来说,笑语盈盈,待听见外面传来响动时,眼底掠过一抹幽色,慢悠悠的起了身,转头回望。
进来的是一位桃李之年的美妇人,身姿丰盈,眉目俏丽,她未语先笑,先是将妙卿好生的打量了一番,之后与容老夫人笑道:“母亲,这便是五娘吧!”
来人正是赵氏,如今虽说只沾了一半的管家权,可不代表她不知晓府中的动静,从妙卿进门的那一刻,她已是得了消息,只是有意来晚一些,毕竟她为长辈,怎可去迎一个晚辈,纵然她是未来的皇子妃。
此时她见妙卿已起身,唇边便掠过一丝笑意,与容老夫人笑问后,便等着妙卿主动来向她见礼。
妙卿唇边衔着淡淡的笑意,回望这位想端着继母架子的新夫人,好似并没有猜到她的身份一般,只略颔首,之后与容老夫人道:“祖母,我想去瞧瞧大伯母,自上次京中一别,心中很是挂念她。”
赵氏唇边笑意僵在脸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妙卿,一时间不知她是否真的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她素来耳闻这位容五娘子非寻常女娘可比,都赞她机敏灵巧,这话总不会是假的吧!
在嫁给容四爷时,赵氏便叫人打听了容家一番,她是老姑娘,因家中长辈接连过世,才导致误了姻缘,以至于过了双十年华还未出嫁,当初容家上门求娶时,她原是不愿意嫁过去的,且不提容四爷是一个老男人,就是他府中有些贬妻为妾的许氏,便已叫她生出退意。
只是——她着实不曾想到容四爷竟生的是那副相貌,只单看容貌并不像是不惑之年,且举止雍容,言谈儒雅,叫她当即就羞红了脸,默认了这桩亲事。
赵氏是知晓容四爷原配留了一子两女,嫡子并未议亲,如今任命翰林院编修,嫡长女三娘子已出嫁,婆家是林尚书府上的嫡幼子,最小的那位嫡女倒不曾议亲,说是幼时养在宫中贵人膝下,又得英国公府照看,很是娇纵。
等嫁进容家后,她才知道许氏为何会贬妻为妾,虽与容五娘未曾照面,心里却已是敲响了警钟,在赐婚的旨意降到容家后,她越发不敢小瞧这位容五娘,对她的忌惮更甚,在得知她回邺郡后,思来想去便想着用继母这个身份先将她一军,以免她手伸的太长,让自己重蹈许氏覆辙。
赵氏无措的僵在当下,容老夫人视若罔闻,只低头数着茶杯里的嫩叶子,脸上的表情在茶碗升起的雾气中越发叫人看不透了。
“母亲。”赵氏硬着头皮唤了一声,这还是她嫁进容家后首次对容老夫人低头。
容老夫人缓缓抬头,抿唇一丝笑来,与妙卿道:“先不忙去你大伯母那里。”她抬手一指:“这是你父亲新娶的夫人,你且来认认,免得日后见面不相识闹了笑话。”
妙卿闻言,脸上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诧异之色来,之后柔柔福了一礼,口中娇声道:“见过母亲。”
赵氏初次交锋便落了下成,哪里还敢端着架子,忙道:“好孩子。”她赞了一句,将手腕上的镯子脱了下来,拉着妙卿的手套了上去。
容老夫人撩起眼皮瞧了那镯子一眼,暗暗点了点头,这赵氏虽是拈酸吃醋,行事有时冲动了一些,可大面上却也过的去,没有很是小家子气。
妙卿笑吟吟的道了谢,又听赵氏与容老夫人赞道:“母亲,我原就听说咱们府上有双姝,如今瞧了当真是叫我开了眼,世上竟有这样明珠朝露一般的女娘,这通身气派满邺郡也寻不出一个来,也难怪能入了天家的人。”她笑眯眯的瞧向妙卿:“瞧着就是福泽深厚的相貌,也难怪人家都说容氏女德行出众呢!”
容老夫人很是认同赵氏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赵氏自嫁进容家后,很少得到容老夫人的认同,一时间不免激动,又道:“瞧了五娘后,我越发想见见三娘了,也不知她此时动身没有。”
容老夫人也对于姐妹两个没有同行一时颇有些纳闷,如今赵氏起了话头,她便顺势问道:“三娘这次怎没有你与同行?”
妙卿自然不会与容老夫人细说这其中隐情,笑着避重就轻道:“祖母,您当阿姐还未曾出嫁不曾,我们姐妹还形影不离呢!阿姐如今可是林家妇,且不说姐夫公务缠身,便是阿姐如今也要料理府中事宜,哪里说脱身就脱身呢!也就我这闲人一个,心里惦记着您,便不等阿姐就回来了。”
容老夫人倒没有疑心妙卿的话,毕竟出嫁女不比在家中,容三娘虽嫁的是幼子,可林家那样的门第,便是他们那一房事也不会少了,自然不能做个甩手掌柜。
“你个淘气的,连你阿姐都打趣起来。”她指了妙卿眯着眼睛笑道。
妙卿掩唇而笑,娇嗔道:“哪里是打趣呢!孙女说的可是句句属实,比起阿姐与阿兄,我可不就是个闲人。”
“那也是富贵闲人。”赵氏凑趣道,见妙卿提及了容二郎,少不得也要问上一问,作出关怀之态。
容老夫人对于这个嫡孙还是很是看重的,尤其是他又那样争气,虽不满他对容家不够亲近,可这也不耽误容府因他而长脸,如今和容家交好的人家,提到柳氏的这三个儿女,谁不艳羡,就连她都觉得面上有光。
对于容二郎的婚事,容老夫人很是关心,她倒是有心给他择一淑女为妻,可显然他的婚事府里是插不上手的,从英国公府接了他们兄妹进京,她心里便清楚这一点,只是当初有心一试,这默认了许氏想要将容三娘嫁进兴县伯府的做法。
妙卿对于府里提到容二郎婚事心中自然忌惮非常,毕竟有容三娘的例子在前,便抬了荣国公府出来,笑道:“三舅舅说先立业方成家,倒是不忙张罗阿兄的亲事,想着让阿兄在翰林院先立稳脚跟,之后在他择一贤妻。”
容老夫人闻音知雅意,明白这是妙卿的推脱之词,显然她不愿意谈及她兄长的亲事,心中虽不悦,面上却是不显,只微微点头,将这话略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