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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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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容三娘登门实叫庄氏意外至极,她原还当是容三娘受了委屈回来哭诉,可瞧见林四郎陪她同来,小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的样子,倒不像是回来诉苦的。
庄氏想着离妙卿的婚期倒也不远了,说不得容三娘回来是要与她说说知心话,在她拜见了武老夫人后,便让丫鬟引她去了西溪花间。
妙卿瞧见容三娘原很是惊喜,毕竟从她回来后两姐妹并不曾得见,可瞧着容三娘略带愁容的样子,她惊异的发现她第一反应并不是为她忧心,而是想到了林夫人,甚至对她的来意生出了猜忌。
她不由苦笑,甚至希望今日她所有的猜测全部都是她小人之心作祟,否则这份姐妹之情怕是随着彼此身份的转变渐行渐远了。
“阿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有什么事叫下人传个话便是了。”妙卿吩咐山香去上了容三娘素来喜欢的茶点来,之后笑吟吟的拉着她坐下。
容三娘笑道:“有些话想与你说,只是不好叫外人知道,只能我自己过来走一遭,也免得下人传错了话。”
“子苓素来是个机灵的,她办事你还放心不下不曾?”妙卿笑道,还是依着容三娘的意思,挥手叫屋内服侍的丫鬟退了下去。
容三娘等屋内没有了外人,才犹犹豫豫的开了口:“阿卿,我想问你一件事,只是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就怕会因此伤了姐妹之情。”
妙卿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盯着容三娘看,很是认真的开口道:“阿姐若觉得你的话会伤了姐妹之情,又何必要问出口呢?有道是恶语伤人六月寒,有些话该不该说你应是懂得的。”
容三娘微微一怔,未曾想到妙卿会这般说,她微张的嘴阖了上,那双似春水一般的眸子蓦地一红,眼睛里瞬间涌出了一层水光。
妙卿叹息了一声,容三娘眼中的泪晶莹剔透,那副娇柔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可爱,然而她非怜香惜玉的郎君,甚至跳脱姐妹这个身份后,她发现自己竟觉得容三娘推翻了她以往对她的认知,她的眼泪可以博得人的怜悯,同时也是一柄武器,仅仅是对付她所亲近之人的利器。
“阿姐何必如此呢!若是在林家受了委屈,只管与我们说便是,不管是外祖母还是舅舅都会为你做主的。”妙卿将帕子递了过去,尽管对她的来意已猜个八九不离十,可只要容三娘不提,她还是愿意粉饰太平。
容三娘着实未曾料到妙卿会是这种反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态,只能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拭着眼角的泪,低声道:“林家并不曾给我委屈受,只是——”
“不曾给你委屈受便好。”妙卿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直视着容三娘,道:“既不曾受了委屈,阿姐便不该在英国公府落泪,若叫林家知晓了,还以为是外祖母他们叫人受了委屈。”
她的话算不得疾言厉色,甚至语含几分笑意,可却叫容三娘第一次在她的身上体会到了无形的压力。
容三娘面上露出了惶惶之色,竟不敢直视妙卿的视线,眼皮垂了下来,苦笑道:“阿卿你素来聪慧,应知我今日的来意,又何必左言他顾呢!”
她并不傻,如何看不出妙卿今日待她的态度并不热切,可有些话她不得不问,若阿卿真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在三皇子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在林家遭受的冷遇也是她的该受的。
“阿姐又何必非要问出口来呢!”妙卿苦笑一声,伸出玉白的手指去摸桌上的茶盏。
茶盏内热气腾腾,妙卿指尖刚触摸上便烫了一下,她不由轻“嘶”一声,扭过头去不愿意在透过缓缓升起的雾气去看容三娘的脸,总觉得这样隔着一层瞧她是那样的不真实,好像她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她一般。
“四郎并不让我问,但是你我姐妹,可以说自幼相依为命,我若不问出口,实难解开心结。”容三娘轻声说道。
话已至此,妙卿发现她竟连粉饰太平都无法做到,低头沉吟,片刻后,妙卿道:“既如此,阿姐有什么心结只管问便是了。”
容三娘闻言却反倒有些犹豫了,她将唇瓣咬出血痕后,才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四郎的舅舅叫许家人参了这事你可知情?”
妙卿敏锐的察觉到容三娘用的是“知情”二字,她不由冷笑出声:“阿姐是什么意思?朝堂上的事我又如何会知情?”
容三娘听她冷笑,急急忙忙的抬头道:“难道不是你以为我在林家受了委屈,叫三皇子使人去参四郎的舅舅吗?”
妙卿并不想与她争辩,只是这话听在耳中着实刺耳,忍不住冷声道:“阿姐自己都说在林家并不曾受过委屈,亦不曾与我诉苦,我缘何要叫三表哥使人去参姐夫的舅舅?在这,便是林家得罪了我,三表哥愿意为我假公济私,那该参的也是林家人,又与林家姻亲何干?”
容三娘叫妙卿的话堵的不知如何回嘴,心急之下,哭道:“若非是你,许家人缘何会参四郎舅舅?”
妙卿阖上了眼睛,实在不曾料到容三娘会这般蠢笨,她这样的内宅妇人从哪知晓这些事情,妙卿不用想也知一清二楚,她竟信了林家人三言两语的挑拨而跑来质问自己,当真是让人寒心至极。
“阿姐难道不曾从林家人口中得知原因吗?”妙卿冷笑一声,语气生硬,好似钢刀划过岩石,不带半点人类的情感。
容三娘眨了眨眼睛,不曾料到妙卿会这般说,脸色一下就变了,忙分辨道:“我哪里是从林家人口中得知的,你莫要胡乱猜疑,你这人便是这点不好,心思太重了。”
妙卿讥笑道:“是我心思重,还是阿姐偏听偏信?你若不是从林家人口中听说了这点子事,你一个内宅妇人又会从何人口中知晓朝堂之事?”
容三娘别开视线,不敢对上妙卿锐利的仿若可以看透人心的目光,之后低声道:“我若不信你,缘何要来问个究竟呢!不过是不想你我姐妹因一些小事生出嫌隙罢了。”
妙卿长而卷翘的睫毛垂落下来,遮掩住了失望的目光,话峰一转,放软了声音道:“阿姐若真能这般想就好。”
容三娘见妙卿态度软和了下来,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温软的笑意,轻柔的开口道:“阿卿,你不会生我的气是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妙卿弯着眸子笑了笑,轻轻摇头道:“阿姐多虑了。”
她并未直面回应容三娘她是否会生她的气,容三娘却无所察觉,一边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一边软语道:“我想央求你一件事,这件事若是成了,婆婆必然会对我另眼相看,我在林家的处境亦会有所不用。”
说完,容三娘小心翼翼的看了她脸色一眼,因实难从她雪白的面容上窥出丁点的情绪,又见她不曾接过她的话来,因此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妙卿只含笑望着容三娘,伸手把玩着腰间的攒心梅花络子,她今日穿了一袭石榴红的高腰襦裙,腰间的络子着意选了一个金丝线编制的,使得她看来格外明艳。
穗子在她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衬得妙卿的手越发的白,好似初雪一般,容三娘见她并不言语,不时的抬眼偷偷打量她,自然也将她的态度看在眼中,只觉得缠绕在她指尖的穗子好似缠绕在她的心尖一般,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容三娘又红了眼睛,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了她的手上,妙卿只平静的,含笑望着她看,面对容三娘的啜泣声,情绪从未有过的冷静无波。
屋内安静的厉害,只有穗子摩擦在妙卿指尖的声响不时响起,容三娘红了眼,又红了脸,也不知是臊的还是因为心虚。
容三娘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来,银牙一咬,正待开口,就见屋外响起了颇重的脚步声。
原来山香见容三娘这个时辰过来,知她必是有事,生怕她又给妙卿寻了难题,便赶紧去寻了李福山将容二郎请了回来。
容二郎自容三娘出嫁后,与她也只见过一面,兴冲冲的告假回来,却不想赶巧听见了容三娘说的混账话,他示意山香不必通传,自己在门外听了半响,虽此举非君子所为,然而他也顾不得许多,几句话听下来满腔的火气涌了上来。
他想也不想,便推门而入,冷声斥道:“人家都是在婆家给娘家做脸,但凡听见了谁说娘家的不是,都要竭尽全力的维护一二,你倒是糊涂,亲疏都不分了,不过听了林家几句谗言,便巴巴的跑回来质问起自己人来了。”
容二郎突然破门而入,莫说是容三娘,便是妙卿都是一惊。
“阿兄?”妙卿怔了下,嗔怪道:“亏得你还是读书人,怎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进来了,若叫外人晓得了,指不定要如何编排你。”
“我若是提前知会了你们,哪里还能听见这糊涂东西说出的混账话来。”
容二郎冷笑连连,抬手指了指容三娘,他因动了肝火,眼神都带着十足的火气,话里更是透出了几分厌烦之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