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凤子君

67、第 67 章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灯结彩，林府中近来却无欢愉气氛，甚至府内漫延着几分风雨欲来的沉闷感。

　　府中就连下人都知当家主母近来心情不虞，因舅老爷这个月已被监御史参了两次，一气之下卧床不起，先是连差事都丢了，若不是自家大人与他上官颇有交情，将其力保，他这常侍的官职可算是做到了头。

　　容三娘这些日子也是越发小心行事，不敢去林夫人面前招眼，每日请安后便立时回院子里绣花，生怕多行一处错事，叫林夫人借题发挥，又对着她指桑骂槐。

　　自幼就服侍容三娘的丫鬟子苓瞧见她又一副愁容不展的样子，知她定是又受了气，不由红了眼，劝道：“您也该拿出您的款来，林家虽是官宦人家，可您府上也不是小门小户，况且还有英国公府做倚靠，何必受那些闲气呢！”

　　她自随容三娘嫁进林家，眼睁睁的瞧着她行事越发的糊涂，甚至将庄氏特意为她挑选的两个陪嫁丫鬟都打发了，心中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恨不得自家娘子能早些立起来，以免叫府里的下人都跟着抬高踩低。

　　容三娘伏在桌面上落着泪，啜泣道：“她是长辈，焉有我回嘴的道理。”

　　子苓叹了一声，叫小丫鬟打了清水来，也不用她们动手，将人打发下去后，绞了湿透的帕子后为容三娘擦脸，口中劝道：“那您便和四郎君说道说道，长久以往下去，府里的下人都要瞧了笑话，您不见如今院子里的小丫鬟都有些异动了，一个个的都想着攀了隔壁院的高枝。”

　　说着，她为容三娘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提议道：“要不然您五娘子拿一个主意也可，眼瞧着便是新年了，姐妹们走动也是寻常事，夫人总不会不放你出府的。”

　　容三娘从子苓手上接过帕子，揉了揉红肿的眼角，苦笑道：“阿卿自归了京便不曾与我往来，可见是恼了我，我又哪里好去寻她，况且你又不是不知，婆母素来不愿意见我娘家人多有走动，若知我又去寻阿卿，指不定要如何编排我。”

　　子苓道：“您与五娘子素来关系极好，姐妹之间便是生了口角也不过是寻常事，哪里有记恨的道理，况且五娘子今年五月便要出嫁，您作为姐姐自然是要为她打点一二的，夫人便是有话说，您也是有话等着的，便是说出去，理亏的也是她而非您。”

　　容三娘闻言，面露犹豫之色，倒是有了几分意动，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屋外传来小丫鬟娇俏的请安声，她忙整理的衣襟，对着子苓摆了摆手，之后起身迎了出去。

　　林四郎是被林夫人叫人从兵马司喊回来，去了正院听林夫人絮叨了几句，心中便知容三娘定是又受了气，索性叫小厮去告了假，他下午躲个儿懒也正好劝劝容三娘。

　　“四郎怎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有用过午膳？”容三娘柔声细语的说道。

　　林四郎挥手让房中的丫鬟下去，子苓犹豫了一下，见容三娘并无反对之意，心中不由一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在兵马司时与同僚一道用过了，倒是你，怎得又红了眼睛，可是母亲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容三娘轻轻摇头，却做不出告状的事来，只是心中到底委屈，眼睛越发发酸，眼泪滚滚而落。

　　林四郎牵过她的手，让人抱坐在自己腿上，抬手为她拭着泪，低声道：“别哭了，母亲就是那样的脾气，你多担待一些，若是心中有气，只管冲我发便是了。”

　　说完，拿起容三娘的手朝自己打去，吓得容三娘赶忙使劲抽回自己的手，可到底叫他的举动哄得开了笑颜，笑中带泪道：“四郎这是做什么。”

　　林四郎笑了起来：“不过是怕你心中气闷，如今见你笑了便好了。”

　　容三娘擦着泪珠，委屈的道：“我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何火气这样大，我已尽量不去招她的眼了。”

　　林四郎轻声一叹，看着容三娘天真的样子不由有些烦闷，可还是耐着性子与她道：“你对府里的事也该上些心才是，也不怪母亲迁怒到你的身上，你竟连她为何恼火都不晓得。”

　　容三娘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道：“府里近来也不曾有事发生呀！”

　　林四郎将容三娘从腿上挪了下去，拍了拍一旁的座椅，之后道：“舅舅仕途不顺，母亲作为长姐焉有不愁之理，说起来，这事与你多少也有关系，否则母亲也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

　　容三娘听的越发糊涂起来，问道：“我不过是个寻常妇人，舅舅仕途上的事又与我何干。”

　　“你可知许家？”林四郎问道。

　　容三娘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道：“可是三皇子生母的母家？”

　　林四郎点了点头，倒觉得容三娘也不是那般蠢了，至少还知道许家。

　　“参舅舅的正是许家人，若说没有三皇子授意我却是不信的，说起来舅舅与三皇子无冤无仇的，缘何就要参他一本，母亲疑心是你和妻妹说了什么，才叫舅舅受了无妄之灾。”林四郎看向容三娘，眼中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意味。

　　容三娘闻言怔了怔，忙解释道：“我已许久未见阿卿你又不是不知，再者，阿卿又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哪里会因我就迁怒到舅舅的身上，母亲这样想好没道理，岂不是要冤似我。”说罢，便伏在桌面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林四郎眼中闪过无奈之色，他原先只当容三娘性子柔顺，宜家宜室，却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立不起来的性子，莫说不能帮着长嫂打理庶务，就连这个小小院子都打理的不甚明白，若不是身边尚有个能主事的陪嫁丫鬟，只怕都要叫管事的嬷嬷压的抬不起头来。

　　“你且莫要哭了，说来也不怪母亲有此疑心，你细想想，无缘无故的，许家为何要针对舅舅，还是听了三皇子的意思，可三皇子素来与舅舅并无嫌隙，谁又会在他那吹耳边风呢！”

　　容三娘叫他一番话说的也是生了疑，犹豫道：“难道真是阿卿？”她有些坐不住了，当即便道：“我回去问问她可有与三皇子说过这样的话。”

　　林四郎握住容三娘的手，将她按坐下来，温声道：“急什么，你便是瞧见妻妹，又要如何开口去问？一个不甚可不是伤了她的心。”

　　容三娘咬着红唇，叫他一番话说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说还如何问呢？”

　　林四郎眼中闪过笑意，慢条斯理的道：“又何必去问呢！不管是不是妻妹所为，问出口便要伤了情意，倒不如——”

　　他话音儿微顿，露出犹豫之色来，容三娘忙追问道：“倒不如如何？四郎你快说。”

　　林四郎叹道：“我也不知当不当说，若妻妹能与三皇子开口，叫他高抬贵手，母亲定然心悦，哪里还会给你脸色瞧呢！”

　　容三娘倒觉得林四郎的话颇有道理，若是她能为婆母解忧，自然是府里的功臣，她哪里还会对着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你说的极是在理。”容三娘露出浅笑：“只是，我有些担心阿卿不能说服三皇子。”她倒是不曾想过妙卿会婉拒于她，多年来她已是养成了一种习惯，甚至无需她开口，妙卿便会解决一切难事。

　　林四郎笑道：“这便是多虑了，京中谁人不知三皇子爱重妻妹，你与妻妹感情深厚，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妻妹肯开口，三皇子焉能不卖她一个面子，为你这位妻姐解忧。”

　　说罢，他又道：“到时母亲定然不悦，哪里还会提及子嗣之事，怕是连她备下的小丫鬟都不好送到咱们院子里来了。”

　　林四郎的话处处说道容三娘的心坎上，成婚多月，她至今不曾身怀有孕，实叫她抬不起头来，子苓总说让她拿出应有身份来，可她哪里有那样的底气呢！婆母一句无子便叫她无言以对。

　　“那我一会便去寻阿卿。”

　　“也好，正好你也可以陪她住上几日，母亲那里你且不必理会，自有我去说项。”林四郎笑道，又拉着容三娘的手，道：“母亲与舅舅的姐弟之情与你和妻妹并无不同，想来你是能理解母亲的，对不对？”

　　容三娘笑吟吟的道：“自然，四郎只管放心就是了，我其实从来没有怪过母亲，只是有时心中实在烦闷罢了，总觉得我不讨母亲的喜欢。”

　　林四郎手扶在容三娘的腰上，不过用些力气，便将人拉进了怀中，羞的容三娘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前，闷声道：“青天白日的，可不能胡闹。”

　　林四郎哈哈一笑，在耳边低声道：“我就知我娶了一位贤妻进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容三娘粉面羞红，越发的不好意思抬头了，低低的道：“嫁给四郎亦是我的福气。”

　　小夫妻耳鬓撕磨一番，林四郎便着人打点了一番，叫人套了马车，亲自送了容三娘去英国公府，只是却不知此番只能是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