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澈》荻花寂

1、繁花

　　湘帘低垂苏幕半遮，楼台笙歌唱彻
　　池上夜雨打金荷
　　飞花点翠于意云何，哪管天拆地坼
　　暂拥轻裘醉锦瑟。
　　————Finale，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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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迹如同一枝红色梅花染上他的白衫，将他远去的身影映衬得更加萧条。他有一双好看的手，修长而又坚实，刚才这个男子突然出现为受惊的她斩杀掉那些猥琐的男人的时候，他舞剑的手魅惑了她的心。

　　————黑很深，他们站在秦淮河的桥面上，却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他的声音是极深沉温柔的，却只对她说了句‘姑娘，夜深了，还是不要多出门的好。’就转身欲走。她叫了声‘公子’，上前把自小不离身的玉笛‘水漾’递给他，她的纤手如葱，他手心的温度轻轻滑过她手面的时候。一层宛若粉黛的俏红爬上她的面郏，她来不及对他说‘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只管来城东尹府，今日救她之恩，来日家父必将相报。’他气宇轩昂的身影就融合着月色远去。

　　————望着他的背影，洛澈的心跳漏掉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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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夜了。
　　每到夜晚，秦淮河畔的脂粉之所就映衬着浮华万丈喧嚣了起来。
　　就如同尹洛澈现在所在的抱韵楼。

　　“澈儿，帮我把今天在苏十里买的胭脂拿过来，噢，还有那枝在玉宝铺买的绿雪珊瑚簪。”女子柔媚的声音从这个胭脂红缦飞舞的房间传出来。
　　四处妖娆的这个屋子，却有着一个淡蓝色的萧条女子身影在晃动。她是洛澈，也就是城东尹家本该待字闺中的大小姐。
　　“哦！知道了小姐。”洛澈脆生生地回答。
　　她是极清秀的女子，纵然不极坐在梳妆台前女子的半分妖娆风姿，但却全然是一付出水芙蓉的灵巧样子，水眸，俏鼻，皓齿，陶瓷娃娃般白的瓜子小脸，看了就讨人怜。
　　她手里拿着簪子和胭脂，蹦蹦跳跳跑到梳妆台前的女子面前。把手抚在她的头发上，甜甜地说：“小姐，非浪少年真是疼爱您啊。这才几天呢，就又来看您了。”然后接过女子手中的梳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梳着。
　　女子看着铜镜，璨然一笑，却是惊世绝艳，她轻声说：“白非浪吗…？呵呵。”声音柔媚娇娆，却是有听不出的寒冷夹杂在里头。
　　女子名叫魅瞳，是这个名为抱韵楼的青楼花魁，她有着世间少有的美色，只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三千粉黛无颜色。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渐渐地灿开了一朵花，她把凤目往上一抬，对洛澈说：“澈儿，帮我梳蝉鬓，我记得他是喜欢看我梳蝉鬓的。”魅瞳的声音本就娇艳及至，如今说一句话，眉目之间皆是兴奋和欢喜，更显得她整个人艳到骨子里。
　　可洛澈却心生疑惑，这白家大少白非浪可是前天才来看过小姐啊，怎么就成了‘我记得’了？而且就连她都知道非浪少爷是不喜欢小姐梳蝉鬓的呢。
　　心里虽是疑惑，看着魅瞳欢喜的样子却又把话给忍了下去。

　　洛澈嘴角含笑，一下一下地把魅瞳的青丝一头梳到尾。
　　“澈儿。”魅瞳做出很神秘地样子轻声唤她，洛澈把头微微一抬，对着铜镜中的魅瞳嫣然一笑，魅瞳想了想，还是道：“你……到底为什么来这抱韵楼啊？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吧。”洛澈握梳的手轻轻一震，一抹胭脂红悄悄蹿上了粉面， “小姐，澈儿……只是…，只是……”
　　魅瞳邪肆笑道：“只是？只是因为你想在这脂粉之地多修行修行，好勾引你那心上的人？”如此让人脸红的话，魅瞳说得却是如此肆无忌惮。而洛澈的脸却红得跟个番茄一样，她无不窘态地说：“瞳小姐，你说什么呢…，我…，我怎么会这样。”可眼神中的一抹娇怯却泄露了心底的秘密，洛澈她只是某一天无意在一个白府走出的年轻人腰间看到了她的那只玉笛，便认定了他是那晚救自己一命的恩公，然后就着了魔一般，跟着那少年郎的轿子从城西跑到了淮河，她自小就患有哮喘，跑了那要命的五十多公里，结果差点没晕死过去。

　　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少年郎叫白非桀，是白家的翩然二少，民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城西白门有双枭，秦淮河畔影相夺，翩然少年坠红尘，谁为红颜一笑倾？’白门双枭，指的就是白非狼和白非桀这两个在传闻中雄才伟略，年少翩然的白府二大少，大少白非浪，几乎是要沉溺在这抱韵楼里，却从来不如二少一般风月，他来这抱韵楼，只为一人，便是洛澈一个月前进了抱韵楼就开始伺候的小姐，人称——妖姬魅瞳，为次不知多少千千女子为之心碎，可看到魅瞳那娇娆的面庞，却还是不得不心灰意冷。而这二少白非桀，却是向来爱寻花问柳之人，淮河旁的红尘之所，无一不是留下了他香艳的痕迹。
　　尽管洛澈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可一看见他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身影，却不经心神恍惚，渐渐地就有害相思症地迹象，这个风流的他和那晚救她的那个萧然的他，两人的影子相重叠，慢慢终于合成了一人。终于，尹家大小姐尹洛澈还是踏进了这万丈红尘，为的只是博君一笑。

　　洛澈收了收神，继续帮魅瞳梳头，她把那奢华的绿雪珊瑚簪插进小姐的发间，然后像看着一件艺术品一样看着魅瞳，欣然一笑。
　　“小姐，你真美。”洛澈微笑，道。魅瞳听了仿佛很欢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轻轻摸了摸头发，便转身握住洛澈还拿着梳子的手，开心着道：“澈儿，我就知道自己没选错人！你的手真巧啊，要是哪家男人娶到你，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洛澈垂下眼帘，心想这洛水三千，那风流的桀二少又何时能注意到自己呢。她的一丝丝颓然，全被魅瞳看在眼里，魅瞳看着她衷心一笑，说着：“澈儿，说说。你喜欢的是哪家少年？姐姐我在这江苏城里认识的人还是很多的，唔，没准能给你做做媒呢？”
　　洛澈看着魅瞳，小小的心眼不经还是爬上心头。她轻声道：“是白少爷……”看了一眼魅瞳，又红着脸深深把头埋下。
　　魅瞳看着他，眼中有捉摸不透的光，“你说哪个白少爷？”语气中渐渐有阴冷的气息吐露，她是明白的，绝对不会是白非浪，这小妮子是断然不敢在自己面前说她喜欢自己的男人。
　　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洛澈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魅瞳的心思，她老老实实地说：“是白少爷……，白非桀。”洛澈说完，良久没有听见对方的回复，不经好奇地把头抬起来。不料只是一瞬，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清亮的一声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洛澈的身子因为受力过重，不经一下子倾倒在了布满红纱的地上，魅瞳爱在地上撒一些稀疏的珍珠，小琉璃石一类的玩意，如今洛澈身子狠狠倒在这些小东西上，强烈的痛阵阵从身体传来。她捂着脸，也不哭，只当是小姐在教训自己的痴人说梦。
　　虽然是大家小姐，可洛澈从小丧母，尽管爹爹是疼爱自己，却还是娶了二娘。二娘不能传嗣，便在爹爹出门押货或者请京的时候百般对自己撒气，她有气不能说。却和尹府的下人混熟了，一来二去，她也在下人口中学会了不少外面世界生存的道理。
　　洛澈跪在地上，纵然膝盖上的珍珠阵阵地刺地疼，她也还是咬着牙当作没感觉。
　　虽说跪着，却依旧是咬着牙齿，也不说话认错。
　　“下贱的奴婢。你也觉得你高攀得了桀二少？”魅瞳仿佛很生气地冷哼一声，站起身欲往门外走，洛澈心想，是白大少爷来了吧。却想不到魅瞳正要走出门的时候，又突然折回来，在跪着的她的胸口上狠狠一踢，这一踢，洛澈只觉心都要被撕裂了般，世界都在叫嚣着疼痛的哀嚎。
　　魅瞳厌恶地看着她，道：“还不快滚出去？到时候白少爷来了看到你这付样子怎么成。”魅瞳美丽的脸上堆积满了怒气，活像一只美丽的毒蝎子。
　　洛澈捂着胸口，艰难地在魅瞳面前走出房门。
　　不料刚出房门，就听到楼下轰然嘈杂起来的声音。这里的二楼，反倒看楼下的画面更加清晰。洛澈跑到栏杆前好奇一望，看到某个少年郎英俊的面庞，心便砰砰加快了频率，之前胸口那片疼痛转瞬也仿佛是被谁轻轻抚摩过一样，变得柔软暖和。
　　她望着白非桀走在哥哥白非浪身边那身影，只觉得四周的花儿都纷纷盛开。
　　倏地，白非桀抬起了头，洛澈心想完了，自己的窘样要被他看见了。来不及挪开自己的目光，白非桀就已经朝她的方向投来一个魅惑人心火辣辣的眼神。
　　——不对啊。

　　洛澈把脸朝着白非桀看的地方回头，那一秒，心里的世界仿佛都被冰封。
　　白二少，白非桀看着的人，正是哥哥白非浪情有独钟的美人魅瞳。而让洛澈也想不到的是，魅瞳竟然也朝白非桀投去了一个飞快却又有些娇娆幽怨的眼神。
　　“澈儿。”魅瞳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愤怒，“扶我下楼，还有，两位少爷要是问你脸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该怎么说吗？”声音带有三分警告，却已把手放在了洛澈的腕上。
　　“知道了。”洛澈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只是中规中举地扶她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