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十五章 诀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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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色的乌云在天际翻滚，雨季似乎还未过去。晚风带来了一丝的湿润，可寒冷却也如影随形。叶舒眉形单影只地站在帐篷前面，她迎风立着，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一小片渐渐远去的身影。
“大军已然开拔，我们也要尽快上路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朝着叶舒眉缓缓走来。
“知道了……”叶舒眉低头轻笑，“我不过是想再吹吹草原的风而已……以后怕是再也吹不着了吧……”叶舒眉伸手缕了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她转身绕过公子楚，进了帐篷。
帐篷里没有点烛火因此显得稍稍有些阴暗。然而叶舒眉的脚步却没有停留，她熟门熟路地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静静地看着那挂满了衣柜的各式各样的衣裙.她神色有些犹豫，像是不知要选择哪件。
最后，她那微微苍白的手指终于颤抖着选了一件白色的衣袍，那是一件做工简洁的男装，是她在齐国时经常穿着的款式。叶舒眉动作迅速地换上这身白色的男装后又将她那一头青丝打散，拿过牛角梳细细梳平整了，最后简简单单的用一根与衣服同色的白绸扎起。穿好衣服后，叶舒眉又抬眼看了看那映照在镜子中的自己的身影，却已然是个英气逼人的少年郎了。
叶舒眉伸手抚上自己的眉，她用手指一点点抹去眉间的那抹愁色，“你可是个将军呢，什么时侯成了这副模样？”她像是在自嘲，“听好了！”她对着镜中的自己道，“这一刻你可以懦弱可是，下一刻便再也不能了。你是齐国的将军，自你出生以来你的命运便被注定了。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这样的身份，那么就认认真真的去扮演好这个角色，这是你今生的使命。好吧，我就允许你再脆弱一次……”她说着缓缓闭上眼睛，“记住，再睁眼的时侯你便是齐国的将军了！”她喃喃地说着，卷翘的睫毛慢慢上升，她眼里的光芒渐渐明亮，等她将眼睛全部睁开的时侯她已不再是叶舒眉了，从这一刻起，她强迫着自己成为了齐国的天羽将军，烁桦郡主！
公子楚抬头看着那越来越阴沉的天空，不知为何他居然会觉得今日的天色完全符合叶舒眉现时的心情。他轻轻地叹气，耳旁传来了门帘被掀动的声响。他扭头去看，眼里却落入了一个英气逼人的叶舒眉。“你终于回来了。”公子楚长长地嘘出一口气，他心中的抑郁都在看见那双充满着傲气和英气的眼睛时而消散。
“走吧。”没有多余的话语，叶舒眉牵过立在一旁的白马，翻身上了马背。
“你就真的没有一丝眷恋了吗？”公子楚仰头问她，他的眼里却是浓浓的担忧。
“自然有。”叶舒眉笑得恣意，“可是，人们不都常说要快刀斩乱麻吗？只有我狠下心来才能够离开，倘若心不够狠可能我一辈子都不再舍得离开他了。”
“是这样啊……”公子楚笑着牵过马匹，“原来倒是我多虑了。”他也迅速地翻身上马，“走吧，趁雨还未下，快些离开这个……伤心地吧。”
“好……”叶舒眉的脚轻轻地踢着马腹，白马喷着热气往前迈了一小步，然后停下。
叶舒眉神色疏离地看着那拦在马前的红色身影。
“阏氏可有什么事吗？”叶舒眉淡淡地问，仿佛眼前的这个红衣女子与她的生命完全没有交集。
“倒不是什么大事。”伊苏黛侧身让出一条道路，“不过是刚好经过看见你要骑马外出便想问问你要去哪里罢了。”
伊苏黛笑得温和，可这笑容落在叶舒眉的眼里去全都变了形状。叶舒眉将视线从伊苏黛的身上撤离，“我有些闷了想出去透透风。”
“既然是这样那便早去早回吧……看着天色就快下雨了，别生病了……让他担心。”伊苏黛不轻不重地以一个他字带出了达罕。她的眼角轻轻一挑，不意外地看见叶舒眉那微微颤抖的双手。
“谢谢阏氏关心。”叶舒眉稳住了身形，她扭头去看伊苏黛，嘴角上扬，展现了一个最最美丽的笑容。“我会快些回来的。”她说完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白马便如同利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那我也告辞了。”公子楚弯腰向伊苏黛致礼，宽大的袖子以夸张的角度摆起，一样事物‘不小心’从他的袖中掉下，咚地一声没入了草里。
伊苏黛面色微微阴沉了不少，可她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示意公子楚可以离去了。
公子楚一甩缰绳，拍马追着叶舒眉去了。
伊苏黛踮起脚尖，等眼里再看不见叶舒眉和公子楚的身影后才弯腰将那地上的事物拾起。
那是一封用竹筒装起的密信，伊苏黛轻轻挑开封蜡取出那以匈奴文字书写的信件略略扫了一眼。“果然如我所料……”她揉碎了那封薄薄的信件，“快派人去通知王，就说……一切都是真的！”伊苏黛扭头吩咐那不知在何时立在她身后的黑衣铁骑。
“是！”铁骑面无表情地接过命令，闪身消失了。
伊苏黛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带着些凉意的空气，不知为何，她的嘴里已然尝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达罕的脸色阴沉得如同这遮蔽了天地的乌黑。
他的身后立着一位面无表情的黑衣铁骑。那是他留在伊苏黛身旁的信使，而刚刚就是这位信使为他传来了一个他最最不想听见的消息。
“既然都确定了，那么就快些按计划行动吧！”乌木其的眼睛亮得灿眼，他跃跃欲试仿佛他的前方有一个稀奇的猎物。
然而达罕却只是沉默地看着远方那铅色的天空，那里乌云翻动，瞬间起合，而他的心也随着这片乌云一同翻动。他的心跳得极快，像是随时都会蹦出胸膛，他的手心里渗满了汗水，差点就要握不住缰绳……
真是可笑，明明怀疑她的是他，可是到了最后最不能相信这个结果的，居然还是他……
既然如此，那么当初又何必要去怀疑？怀疑到了最后伤心的除了他和她外还会有谁？不，或许伤心的只有他一人，他始终都独自在感情的道路上寻觅着，探索着……而她呢？她或许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
他以为她一路随他而去，可当他微笑着回头的时侯她却早已不见了身影。孤独感瞬间袭来，就像澎湃的浪潮一般迅猛而又让人措手不及。他无助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应该继续向前还是转身去找寻她的身影。他踟蹰着脚步，踏出一步却又后退一步，他终究还是在原地打转。
他的心里全是不安，他怕继续的前方实则是隐匿在黑暗中的无底深渊，可当他想要退后的时侯他却有担心她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于是，在百般无奈之下，他终于忍痛抽出了刀，他闭上了眼睛下定了决心去将这一切斩断。斩断了情丝，斩断了牵绊也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所有的记忆。或许忘记才是一副最好的良药，只有忘记了才能有新的开始。
或许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便是一种错误，他明明是知道的，可是却不忍心戳穿。他一步步地陷入了这个泥潭，可当他清醒的时侯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从中顺利脱逃。他只能切下自己埋在泥中的双腿，尽管血肉横飞，痛不欲生，可他却还是活了下来。等那伤口结上了疤，虽然在阴雨天时还会痛，可那疼痛总还是少些，总还是能够让人忍受的。
于是，他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在经过了一番痛苦不堪的深思熟虑之后，他终于与她背道而驰，擦身而过。他终于能够狠下心去不再想她，不再看她……
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传来，今日注定是个与往年的雨季一般的雨天。可是这似曾相似的一切却又是这样的不同。
天就快要下雨了，这场雨却不知要在何时终结。
达罕定了定心神，他那黑色的眼眸里有了一种坚定，一种信念。那是他最后做出的决定。
“出发。”他的声音与往常一样，丝毫听不出什么异样。他率先策马而去，他紧紧地抿着双唇，他决定要在下雨前斩断一切……因为他在害怕，他害怕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会被这场嚎啕的大雨给冲垮。他怕他就此抓住她的手，不顾一切，再也不愿放她离去……可是他不能……这是他的命运也是她的宿命。
雨还没有下，可乌云却层层的积压，天空一片灰暗，像是随时都会不堪重负般的塌下。
因此要快，要快得如同闪电，快得如同疾风，只有快才能斩断一切……干干净净，绝不拖泥带水，绝不犹豫不绝。
“再往南走便会看见司马了。”迎着凌厉的风，谢雨安低声对叶舒眉说。他卸下了那戴在脸上的苍老的面具。属于谢雨安的笑又再度绽放，他笑得妖媚，诱人心弦。
“嗯。”叶舒眉淡淡地应了一声，从她下了决心的那一刻起她便成了这种模样。对待什么都是淡淡的，仿佛这世间上的所有都不关她的事了。
“小谢，你变得好奇怪。”蓦地，叶舒眉的声音漂荡在风中。
谢雨安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是吗？哪里古怪了？”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远方，仿佛毫不在意，可他的额上，一滴汗水却悄悄滑下。
“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你的举止都……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叶舒眉蹙眉，她的心里老是有些不安，不但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忽然而来的小谢。
“唉，还不都是那个死阿弱？”谢雨安苦笑了起来，“要不是被她折磨得不行了，我才不会主动申请前来帮你呢！”
“哦……是这样啊！”叶舒眉盯着谢雨安的后背看了几眼，“倒是我多心了。”她说着便垂下了眼帘，不再去提这个问题。可疑团却在她的心底越绕越大，越积越多。谢雨安越是戏虐调笑，越是语气轻松叶舒眉的心中便越是不甚安稳。为什么小谢会让匈奴进行改革？为什么小谢会忽然而至？为什么小谢的眼里总是隐隐地泛出一丝血色？为什么……为什么？
叶舒眉只觉得在这一刻什么烦恼什么疑问都向她涌了过来，她头痛不已，她拼命地思索可却还是理不出了线索来。
算了，先放下不想，只好留待以后再说了。叶舒眉这样宽慰自己。
“咦，真是奇怪，前面怎么会多了个山丘？”走在前头的谢雨安忽然开声说道，然而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惊讶，有的到像是预料之中。
“怎么？难道走错路了？”叶舒眉勒住缰绳，转身在背囊中翻出一张绘有草原地形的地图。“没有错啊？去永州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叶舒眉匆匆抬头，“小谢，你是不是看……”
她本想问谢雨安是不是看错，可抬头时却见视线里多了一抹黑色的熟悉的身影，于是那个错字便永远地听在了她的喉间。
他静静地伫立在碧草之上，黑色的发丝孤寂地随风飘动。
叶舒眉忽然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热了起来，有滚烫的液体不断涌出，涌出，涌出……
本以为是一生一世的诀别，可谁想到竟然这般快的相见？
这个突如其来的相遇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所有的坚定和信念都被她抛在脑后。
呵，原来她竟瓦解得如此轻易！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十五章 诀别（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