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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二章 色与旧时同 ...

  •   对镜梳妆,纤细白皙的指间,一缕黑色的发丝静静流淌。额前的刘海被全梳起,以笔在眉间点了花钿,仿佛流淌着月华之色的衣裙逶迤在地,其上以金丝银线秀满了大朵的牡丹。
      “小姐,可以了。”盈水垂首立在一旁。
      立在檀木镜前的叶舒眉缓缓转身,阳光从窗□□入,打在她的脸上,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司马寄嘱愣了一下,耳根都红了,“咳,是进宫面圣的时侯了。”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叶舒眉微微点头,跟着司马寄嘱出了房门,踏上了停在府外的马车。
      车轮碌碌地转动,叶舒眉挑开窗帘向外看去。
      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的百姓。他们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弯曲的背影看上去到有几分虔诚的样子。叶舒眉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仿佛这曾经在她年幼的眼里是那么热闹繁华的街道在这一刻到变得寂寞凄清起来。
      “速度再快些。”她并没有放下帘子,只是开口命令马夫提速。
      几声嘶鸣后,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起来,呼呼的风声从耳旁掠过,吹散了她耳旁的发丝。
      “风太大了,还是放下帘子吧。”盈水说着伸手便要去放下那握在叶舒眉手中的一角窗帘。
      “不了,这样挺好。”
      恍惚间有红色的大片建筑在她的眼前飞过,街道两旁的人也渐渐稀少起来。快要到禁城了,叶舒眉这才叹了口气,放下了帘子。
      通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马车的速度开始减慢最终听了下来。门帘被人挑开,执行例行检查的人探了头进来,看了叶舒眉一眼方毕恭毕敬地让马车继续前进。
      “真是的,每次都要检查好想我们会带些什么进来似的。”盈水不满地嘀咕。
      叶舒眉没有回话,她闭起了眼睛,一心一意地去听那不断传入耳朵的声音。伴随着那些涌入她耳朵的声音,她的脑海里开始出现那熟悉的画面。朱红色的宫门层层打开,放眼看去一扇门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青色石板路,然后又是一扇门,一条路。那条路一路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这就是皇宫,庭院深深深几许?一直以来叶舒眉都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争着抢着想要住进这样一个牢笼,将自己困在这牢笼的最深之处?勾心斗角,血染沙场后换来的不过是从此以后不再自由的人生。她曾经问过爷爷,爷爷笑着对她说,“傻孩子,这就是权利的魅力所在。很多人为了得到这样东西情愿放弃所有,更何况只是被监禁在这座庞大的牢笼之中?”那时的她不明所以地摇头,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却开始渐渐明白渐渐害怕起来。假设皇宫是个巨大的漩涡,那么她便是那滴游走在漩涡旁边的水珠,无论怎么挣扎终究会被卷入其中,她绝不会独善其身!
      “小姐,到了。”盈水的声音突破虚无冲了进来。
      叶舒眉缓缓睁开眼睛,门帘已经被人挑开,一身青衣的明珠笑容和煦地站在轿前朝她伸出手。“叶儿,我来接你。”
      叶舒眉神色一紧,随即想起三日前二人已经举行了订婚仪式,他这般对自己倒也无错,倒是自己不对了。她抬起左手,轻轻碰了一下那颗被她戴在胸前的,明珠送给她的明珠。“有劳了。”叶舒眉含笑伸手,手指搭在明珠的手上。明珠微一用力,叶舒眉便出了轿子,刺眼的阳光从天空射下,她一时不备被阳光刺痛了眼睛。
      叶舒眉伸手去揉那微微有些酸痛的眼睛,可举到一半的手却被明珠拉住。“用这个。”他在她的手心里塞入一抹方帕,清冷的菊香从手帕里溢出。叶舒眉手指微微一抖,强行睁开闭着的眼睛。“不用了,眼睛已经没事了。”她说着又将那手帕还给明珠。
      明珠的神色似是有些失落,可随即他便又笑了起来。“快走吧,父皇怕是等急了。”

      明亮宽敞的宫殿被代表了天子的明黄色所充斥。
      叶舒眉沉默地坐在檀木桌前,桌子上满满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精美菜肴。
      又是天子宴席。自她和明珠订婚后便天天要来这皇宫里陪着皇上吃饭,虽然并不情愿可却无法拒绝。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来出席,嘴里如嚼蜡般地吃着菜肴。她周身不自在,席间偶尔的一次抬眼,却看见皇上那双有些严厉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叶舒眉扭头去看明珠,为的只是能够避开这抹充满了试探的眼光。
      终于挨到宴席结束,叶舒眉便以身体不适为借口从宫殿里溜了出去。
      她谢绝了明珠的陪同,独自一人漫步在笼罩在秋色中的御花园里。
      秋日里的皇宫却没有外头那般的萧瑟和枯黄,遍地的金色菊花相击开放,冷香扑鼻,到比平时的满目翠绿还对了些华贵之气。
      “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忽然,有稚嫩的孩童之声从假石后头传来。
      叶舒眉寻找声音寻去,却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坐在地上胡乱抹着眼泪。
      “明晨,你怎么了?”叶舒眉抱起那衣着华丽的女孩,柔声询问。
      “叶姐姐!”被唤为明晨的女孩睁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哇地一声抱着叶舒眉的脖子便大声地哭了起来。她一边哭还一边抽搐地喊道,明晨不去,明晨不去!
      叶舒眉抱着明晨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她废了半天的功夫才让明晨止住哭泣。
      “好明晨,告诉姐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叶舒眉逗着年仅十岁,还周身奶气的明晨。
      “嗯!”明晨用力点头,胖嘟嘟的小脸上挂起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是父皇欺负我!”
      “父皇?”叶舒眉噗地一声笑开了,“怎么可能?明晨可是皇上的宝贝公主呢!”叶舒眉将额头贴上明晨的脸。
      “就是真的!”明晨挣扎着推开叶舒眉,“我听御书房的公公说父皇要我去匈奴和亲!”明晨委屈地撅起小嘴。“为着这个,幕妃已经哭了好久了。”
      “和亲?匈奴?怎么可呢?”叶舒眉依旧不信。前几日还说皇上已经派父亲去攻打匈奴了,怎么今天又搞个和亲?自己这几日天天与皇上吃饭也没有听说过这事啊!这宫里的下人倒也太会胡编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一声圣旨到便让叶舒眉傻了眼。
      她跪在地上,双手接过那道绘着龙纹的明黄绢布。耳里回荡着的还是这道圣旨的内容。
      竟然真的是和亲?竟然真的是和亲!
      可笑的是和亲的对象居然还是他?叶舒眉苦笑出声,她居然后知后觉到了如此?她居然是这宫中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而这个人却还被皇上“仁慈”地派遣为保护明晨公主和亲的特使?
      真是可悲,真是可笑!叶舒眉想哭,为的是皇上这刻意的试探,为的是自己的身不由己……可她却还是三跪九叩地领旨谢恩了,原来到了最后,最为可笑的还是她自己。
      再也不理会哭得一塌糊涂的明晨公主,叶舒眉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
      花园的另一头,众人视线所不及处,一抹青色的衣角在巨石后微微扬起,随即隐匿。
      ————————————————————————————————————————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一路前行,半个月后才到达边城永州。
      “累死了累死了!”芳华落尽府的大厅里,明晨胡乱扯着头上累赘的发饰。
      “公主,别乱弄,不然到时还要重新梳呢!”盈水皱着眉头抱住明晨,她领口的衣料已被明晨那不断扭动的身子给弄皱了。
      “盈水,我们明日才上路,今天便让明晨好好休息一下吧。”叶舒眉亲手为明晨除下戴在头上的沉重金冠。“明晨还小呢!”她的言下之意是要盈水不要对一个孩子要求得如此多。
      “是。”盈水这才松手,明晨一下便扑进了叶舒眉的怀里。
      “将军!”司马寄嘱一身铁甲,步伐沉稳地走了进来。“匈奴来使到城外了。”
      “是来接明晨的吗?”叶舒眉问。
      “是!”司马寄嘱回答。
      “不要,不要!”明晨大叫着躲在叶舒眉的身后,“晨儿不要去匈奴,晨儿不要嫁给大蛮子!”
      “明晨……”叶舒眉苦恼地扭住那不断躲避的明晨,“明晨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不知道要如何跟一个孩子解释她所担负的责任。本来大军已然开进草原,可南疆原本平静的局势却忽然又动荡了起来。齐国皇帝思前想后,终于决定还是要先解决南边的问题,这才主动提出要去和亲的。可,令人奇怪的是,他居然答应了……这之中有什么阴谋吗?
      “公主。”司马寄嘱束手无策地看着不停哭闹的明晨。确实,要这样的一个年幼的公主去嫁去如此艰苦的地方,是苦了她了。可是,命运就是如此,谁让她的母亲身份卑微呢?
      “让他们进来吧!”叹了口气,叶舒眉狠下心来将明晨塞给盈水。
      “不要……”明晨绝望地哭着被人连拉带托地弄进了里屋。
      哭声渐渐听不清楚了,可那布满了泪痕的脸庞却在心底越发的清晰起来。叶舒眉下意识地去看自己那双刚刚抱过明晨的手,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满手血腥。是她亲手将明晨推入那个明晨认为的,是地狱般的生活的……
      “他们来了。”司马寄嘱上前立在叶舒眉身侧,他俯首低声对她说。
      “知道了。”叶舒眉收起脸上的哀戚,她的眉目间挂起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傲之色。
      “是你?”黑洞洞的门外,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接着,一只黑色的靴子便踏了进来,身穿宝蓝色衣服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乌木其?”叶舒眉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匈奴最少会派个右谷蠡王来迎接的,谁知?哼,他到是决绝,先给她一个下马威吗?想到这里,叶舒眉的手心不禁又握紧了几分。
      “好个天羽将军!”乌木其扬起头,神色有些不善。
      叶舒眉将乌木其的样子看在眼里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嘴角轻轻上翘,勾起一个冷笑。
      “各位远道而来自然舟车劳累,不如先行休息,等明日再上路?”叶舒眉礼数周到。
      乌木其冷眼看着这个让达罕痛不欲生的女人,几个月不见,她却比以前更加漂亮了一些,眉目间带着些他不熟悉的神色。她是这样的陌生,仿佛和那个曾经在草原上待过的她不是一个人。
      “你到是过得很好吗!”乌木其忽然出声。不顾叶舒眉的愕然,他上前一步直视她道,“亏得他还为你大病了一场……哼!我等不及了,现在就上路!”乌木其说着便转身招呼随他前来的士兵要他们帮忙搬东西。
      “你……”司马寄嘱英眉一挑就要发怒。
      “司马!”叶舒眉伸手阻止了他,“告诉大家,现在就上路!”她转身吩咐,掩去眼里的一丝隐隐的痛楚。
      众人折腾到大半夜才又重新上路。
      叶舒眉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走在明晨的轿旁。
      今夜月朗星明,晚风阵阵,到有几分寒意。火把明灭时,一人策马于她的身侧。叶舒眉扭头去看,少年身上穿着宝蓝衣服在月色下发着幽幽的光亮。
      “怎么,有事?”叶舒眉笑着问他。
      “哼!你到是穿得光鲜。”乌木其话中有话。
      “你想说什么?”叶舒眉斜眼看他。
      “听说你现在已经是准太子妃了!”乌木其怪里怪气道。“我看你接近我哥哥根本就是有目的的,你根本就不爱他,你是在利用他!”乌木其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所有的叶舒眉对达罕的付出。
      握住缰绳的手指微微顿住,随即清脆的笑声便在乌木其耳旁响起。“你说的没错!”叶舒眉的笑带着些不屑,“我是在利用他……”既然已经无望了,那么便让他也彻底死心吧!这样,对两个人都好!坏人,恶人,负心人都让她来做,所有的难过都让她来背负……这,就够了!
      “该死的女人!”乌木其狠狠地瞪了叶舒眉一眼,拍马离去了。
      直到乌木其消失在叶舒眉的视线里她才感将心间的那点脆弱展现在人前。
      她静静地抬头看月,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里的光彩。

      于此同时,京畿的皇城内,两鬓染白的皇帝也在看这清冷的月亮。他的手里握着一壶清酒,他的身后站着白发苍苍的王允。
      “他终于还是行动了?”皇帝忽然转身看向那站在屋檐下的王允。
      “是的。”王允躬身,“太子早前已经间接地询问了老臣的意思。”
      “那么你是如何回答的?”皇帝好奇的问。
      “臣说……呵呵……”王允却不回答。
      “你这个老狐狸啊!”皇上笑着摇头,到不再追问。“唉……”重重地叹气,皇帝的神色有些哀伤,“朕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我。”
      “太子怕是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高皇后的离世吧。”王允轻声回答。
      “王允啊!”皇帝忽然又拿起一个酒杯,他斟了一杯酒,亲自递给王允。“喝了它!”
      王允接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仰头将拿酒喝下。
      “呵,你竟不问朕会让你做些什么就敢将这酒喝下?”
      “既然皇上已然下了决心,那么无论老臣是否愿意都是要去做的了。”王允的回答滴水不漏。
      “是啊!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更何况只是要你顺了明珠的意呢!”皇帝说着又转身去看那流淌了一地的银色月光。过了好久他才又开口道,“王允,你当知道我的意思吧……”
      王允那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枯槁的手微微一颤,接着他缓缓拜下,“臣,遵旨!”
      夜色无边,寒意蔓延。似乎在这寒夜之下永远不会有了天明。可是金轮依旧会照常升起,如同以往的每一个或平凡或充满了惊喜,哀伤的日子。只是,不知的是,当日月交替之后一切是否会物是人非?是否有人将永久地留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再也不见天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二章 色与旧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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