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一章 物移星换几度秋 ...
-
物移星换，转瞬间已然是芳华落尽的秋天了。金色的叶子打着旋儿从枝头片片掉落，落在青石板路上，薄薄地积了一层却也无人打扫。
天色还早，永州城的城门还未到开放的时侯，可就在这时，城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守门人揉揉惺忪的睡颜，懒懒地开口问，“谁啊？”
门外敲门的声音忽然停止了下来，接着便有一人应道，“守城的快些开门，我们有急事！”
“哼！开门？”守门人放肆地大笑起来，“等着吧，现在还未到开门的时间呢。”他说着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打起盹来。
“公子，这可怎么办啊？”门外一人轻声询问。
“撞门！”另外一把声音响起，那声音清冽，似是刚才那人口中所说的公子。
“好！”
一声好后，门外便是久久的静寂。守城人睁开一只眼，不屑地道，“哼，打肿脸充胖子！”说完他又继续闭眼休憩。可他的眼睛刚闭上后，城外便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守门人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眼睛似是要掉出来般地盯着那厚重的木门看。
“守门的，快开门，不然将这门撞烂了我们可不负责啊！”一早发话的那人又冲着守门人喊。
守门的迅速想了想，侧头吐了口口水，“就开了就开了！”他说着伸手掰开了栓门的木条，吱呀一声，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映入守门人眼帘的首先是一个个子高挑，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的身后跟着两抬大轿，里面不知道坐了些什么人。
“喂，毛头小子！”守门的大大咧咧地上前，揪着那年轻男子的衣领道，“一大早就活得不耐烦了？要不要爷我教训……”守门人话还未曾说完便看见眼前摆着一块闪着金色光芒的牌子。
“看看，到底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年轻男子神色傲然地看着那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的守门人。“还不快让开？”
“是，是！”守门的手脚发软地让开，在路旁颤颤微微地跪了下来。“小，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哼！”年轻男子到不再理那守城的，只是微微转身，垂首对着轿帘道，“公子？”
“走吧，让那人不要张扬。”刚才发话要撞门的公子的语气有些急促，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听见没有？”年轻男子狠狠地瞪了那守门人一眼后才随着两台大轿进了城去。
“听见了听见了……”直到那两抬轿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时侯，守门的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妈的，今天是怎么回事？一早起来就遇见这样的‘好事’？”守门的揉揉自己磕肿了的额头，小声嘀咕。
永州。芳华落尽府。
今日的芳华落尽府里的景色到却是符合芳华落尽这几个字的意思。
院里的碧草已然微微枯黄，干枯的花朵失却了颜色，萎靡地挂在枝头叶间。一阵肃杀悲凉的箫声隐隐从院子深处响起，那箫声哀婉缠绵，似低述，似幽泣，到为这个秋天平添了几分哀愁。
“唉，别吹这曲子了行不？”叶舒眉蹙眉捂耳，满脸的不耐烦。
“你怎么就这般不会欣赏？”谢雨安停下吹箫，他用萧管轻轻点了下叶舒眉的额头，“我这是在悲秋！”
“是是是！”叶舒眉松开手，转过身去，“可是你都悲了整整六天了，什么时侯才是个头呢？我都快要被你烦死了！”
“无知小孩！”谢雨安在叶舒眉身侧坐下，拿起桌上盘里的点心吃了一口，“司马，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悲秋呢？”谢雨安将脸一转，眼睛对准了坐在他旁边的司马寄嘱。
司马寄嘱脸色有些发青，他伸手拿起茶杯一杯杯地喝了起来，一连喝了十杯才抬头道，“小叶将军说不该便是不该。”
“小叶将军，小叶将军……”谢雨安冷哼一声冲着叶舒眉道，“小叶子你倒是好本事，怎么就趁为师不注意的时侯训练了这么个‘忠诚’的手下呢？”谢雨安这一番话说得阴阳怪调让叶舒眉听得一阵头疼。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扭头看了司马寄嘱一眼仿佛是在跟他说，这个麻烦就交给你了。然后叶舒眉便起身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回房去了。
司马寄嘱的脸色似乎由青变黑了，他有些头疼。他早就听叶舒眉提起她这个师父是如何如何的烦人，以前他还不觉得，可是今时今日他才深深的体会到叶舒眉的痛苦之处。这个师父真是，真是太烦人了！
司马寄嘱盯着手中的清茶，他苦思冥想可就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自己快些脱离苦海的。
谢雨安以手撑头，侧着脑袋看了司马寄嘱一眼忽然幽幽道，“你以为我真的想吹萧吗？”他的言下之意大有自己是逼于无奈才这样做的意味。
“既然不想吹那为什么又吹了这么多日呢？”
“还不都是为了小叶子？”谢雨安整整衣袖，“你也看见她刚从草原回来时的样子了吧？”谢雨安凑近司马寄嘱道：“面色苍白，两眼无神，恍若行尸走肉！”
司马寄嘱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点头，他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起自己带着叶舒眉回来的那日的清醒。
刚一回到将军府，叶舒眉便将自己关在府里的柴房中，不吃不喝整整三日三夜。
在这三日三夜里，谢雨安和他都一步不离地守在柴房门口，生怕叶舒眉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可是，在这三日的时间里他们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听见更不用说是叶舒眉的哭声了。
等到了第三日的早上，一大早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谢雨安和司马寄嘱的脸上的时侯他们惊喜地发现柴房的门竟然打开了。叶舒眉一脸笑容地走了出来。她笑着跟二人打招呼，接着还狠狠将他们二人的狼狈模样给嘲笑了一番，接着她便大声喊着肚子饿，要吃烤鸡。谢雨安欣喜地让厨房做了烤鸡来，叶舒眉一口气就吃了整整两只，看得司马寄嘱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然后，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正轨，叶舒眉还是以前的叶舒眉，整个世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留在谢雨安和司马寄嘱脑海里的不过是他们的臆想罢了。
“唉，她越是不哭我却越是担心。”谢雨安不安地动了动。“她越是在笑我便越是觉得她在心中狠狠地流泪。你说，我的心里好受吗？”谢雨安痛心地拍拍胸口。
司马寄嘱轻轻摇头，虽然他确实是觉得谢雨安此时的表情很是好笑，可他却能清楚地知道在这副嬉皮笑脸下所隐藏的对叶舒眉的深深的关爱和担忧。
“所以我便不停的吹萧，希望能让她接着悲秋狠狠的哭一场，然后忘记一切，从头再来！”谢雨安苦笑一下，“谁知竟然被她嫌我烦？”他说着竟然有些要惨然泪下般了。
司马寄嘱浑身一颤，正发愁不知要如何逃脱时，府外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什么事？”司马寄嘱问正向他和谢雨安走来的小兵询问。
“是……”小兵凑在司马寄嘱的耳旁轻轻说了几句。
司马寄嘱惊讶地抬眼去看，却见一位青衫男子笑容温和地走了进来。
他脚步极轻，可踩在落叶之上却还是发出了一阵簌簌的声响，他像是一股淡淡的春风，刚一进来便赶走了满园的秋色，带来一种春日的清新。
“她……还好吗？”青衣公子淡淡问司马寄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推开房门便能看见那个静静坐在窗前的身影。她依旧是一身的白衣，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上。一阵风吹过，窗外枝头上的枯黄的树叶簌簌下落，她伸手去抓，抓住了一片后便轻声笑了起来，仿佛还是个顽皮的孩童。
那抹青色的身影含笑立在门外，却也不走进去。在他的眼里，她仿佛是融入了这个秋日里美丽的景色，她像是个画中的人儿一般，让他不忍靠近。
“咦？明珠？”倒是叶舒眉扭过头去，看见了那立在门外的太子明珠。“你怎么来了？”叶舒眉起身，黄叶从她的指间滑下，被风一吹，落在了明珠的脚下。
明珠低头去看那片脉络清楚的黄叶，他弯身去捡，拍干净落在叶上的尘土又将那叶子递给了叶舒眉。
“谢谢。”叶舒眉伸手接过黄叶，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有些担心你……”明珠忽然声音寞落地说，“可是，现在不了。”
“担心我什么？”叶舒眉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她死死握住双手，勒令自己不要这样。
“没什么？现在看来你很好。”明珠轻轻摇头，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其实叶舒眉在匈奴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蓦地想起父皇知道叶舒眉和达罕之间的事情时暴怒的神情。当朝天子是真的怒了，他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儿媳妇会给人留下任何的话柄。
明珠也曾有一瞬间的失落，可他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明明是为了利用她才接近她的，那么当听到她落马时的慌张又算得上什么？他顾不上一切，牵了马就从京畿出发。他什么都没带，一路风尘仆仆，直到快到永州的时侯才遇见了前来看望叶舒眉的王充。老臣王允惊讶地盯着那模样狼狈的青衣男子看了许久才跪地高呼太子千岁。王允那有些混浊的眼里闪动着一丝疑惑，随即他却又掩去这抹光亮，让手下为明珠梳洗干净后才又上路。
当然，这一切叶舒眉都不可能知道，因为，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明珠一身青衣，看起来干净而清爽，就像以前她在宫中看着他时一样。
“嗯……”叶舒眉有些踟蹰地站在原地，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语言匮乏起来，对着明珠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明珠却也是站在原地，沉默不已，两人就这么胶着，直到王允来时才化解了这刻的尴尬。
“叶儿，爷爷有话想对你说。”王允语气慈祥地对叶舒眉道。
“哦。”叶舒眉点点头，她最怕的就是她这个慈祥的爷爷。虽然爷爷一直很疼爱她，可不知为何，只要是爷爷说的，她似乎都无法反驳。
明珠对着王允前身，对这个三朝元老表示尊敬，接着他便转身离开了。
叶舒眉看着明珠远去的身影，心中似有什么重物落下了地。
“人都走了，还看？”王允呵呵笑着坐下，嘴里打趣着自己唯一的孙女叶舒眉。
“哪有？”叶舒眉小声嘀咕。她样貌乖巧地立在王允身侧。
“你，喜欢太子吗？”王允抬眼扫了一眼叶舒眉，忽然这样问。
“喜欢？”叶舒眉蹙眉，她垂目细想了半天，终于轻轻摇头道，“不知道，反正不讨厌。”
“不讨厌便是喜欢咯。”王允笑得有些狡猾，他可是一只出了名的老狐狸。“那么有些事爷爷可要为你做主啦。”
“什么事啊？”叶舒眉的心脏忽然咚咚咚地跳动了起来。
“等我回了京畿便向皇上请旨，要你们早日完婚啊！”
“完婚？”叶舒眉神色已经，手已经抓住了王允的衣袖，“爷爷，怎么可以这样？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王允眯起眼睛打量叶舒眉，他的这个孙女是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王允叹了口气，眼里已是带上了慈爱之色。“傻孩子，你当皇上真会同意你和他的三年之约吗？叶儿啊！因为你和那人的事情，皇上已经龙颜大怒了。最近，匈奴势力大增，皇上已然视他们为眼中钉，必要除之方能后快……现下又遇上了你的这档子事。唉，叶儿啊！其实皇上已经下旨要你父亲带兵去攻打匈奴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叶舒眉神色一紧，转身冲着门口喊道，“司马，你给我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司马寄嘱走了进来。
“说！有没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叶舒眉英眉一挑，看向司马寄嘱。
“有。”司马寄嘱低下头去不看叶舒眉。
“既然有，那我为何会不知道？”叶舒眉又问。
“我……”司马寄嘱卡在了那里，不知要如何解释。
“你就不要难为他了。”王允拉住叶舒眉，“他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去了一趟匈奴，都成了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像是我的孙女，烁桦郡主叶舒眉的？”王允越说语气越是严厉，到了后来却着实是有些生气了。
“爷爷……”叶舒眉垂了眼不敢去看王允。她以为自己已经伪装得很好了，可谁想觉得成功的只有她自己，其它的人到全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对不起，司马。”叶舒眉低声跟司马寄嘱认错，她不该这样说她的。司马对她如何她不该是最清楚的那个吗？她知道司马日日都守在她的门前，一步都不肯离开，就连处理公事也是让人搬了桌子椅子在她房前的檐下办公。她曾问过司马为何要这样做，可司马却只是回答她因为她是他的上司，忠于上司是他的职责。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叶舒眉无从考究，她只是觉得司马对她好得过了头，她怕……她怕这份情她日后不能偿还于他。
“叶儿，你就听爷爷一句吧，和他完婚吧……这样对谁都是最好的！”王允这次到没有用任何的花言巧语去说服叶舒眉，他的语气里反倒是带上了一丝的恳求。
叶舒眉脸色一疆，脱口而出的便是一个不字。然后她便不敢再看王允一眼，只是低了头坐在旁边。
“爷爷，你为何非要我嫁他呢？”叶舒眉问王允。
“叶儿，爷爷也是希望你幸福啊！”王允叹气，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叶舒眉的母亲王落桐。当初，他知道叶秉然是不爱她的，可是她哭着来求自己求自己让她嫁给叶秉然。他心软了，答应了，可就是这个心软却害了他的女儿。从此以后他明白了，女孩子，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总是幸福郭嫁给一个自己爱的人的。“相信爷爷，太子会对你好的。”王允想到了他在路上遇见明珠时明珠的模样，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之前对他做出的判断了。或许，他是真的爱她？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
“你并不讨厌他。”王允斩钉截铁道，“时间是一剂良药，它可以让你爱上一个人也能让你忘记一个人。叶儿，既然幸福就在眼前，那么为何不去抓住呢？爷爷不希望你兜兜转转后才发现自你真正的幸福并不是你原先认为的幸福。”
“可是爷爷，我，给我点时间吧……”叶舒眉知道这是她的宿命。不久，三年之期便要到了，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嫁给明珠的。可是她就是想要再拖拖，再拖拖。
“如果你不愿意这么快完婚的话，那么先订婚也可以。”王允做出了让步。
“订婚？”
“是的。”王允点头，“这是个折衷的方法，最次也能让皇上稍稍安下心来。”
“只能这样了是吗？”
“是的。”王允到像是替她做了决定，“日子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选好了。你只要按部就班的做便是了。”
“知道了。”叶舒眉点头。反正她和他不是已经没了希望吗？那么，嫁给谁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吧……
门外的庭院里，明珠倚着一棵老树站着。他的视线落在叶舒眉房间的门上。现时已经是月华初上的时侯了，天气也转凉了，可他却还是衣衫单薄地一动不动地站着。
日头里他已经听说了叶舒眉同意与他先举行订婚仪式的事情。一开始他心里涌起的是隐隐的开心，可后来他却又有些失落。她在等什么？她还在期待什么？她一定要守着这个无畏的希望知道三年之期期满为止吗？他的心微微有些抽痛。他觉得自己是病了，他怎么会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只是拿来当工具使用的女人而心痛呢？为什么，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一章 物移星换几度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