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黑色的海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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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课的时间，程肖然好几次差点儿睡过去。每次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就掐一掐自己手上的淤青初，疼一个激灵，暂时清醒起来。
眼皮子渐渐下沉，他正要再掐一掐自己的手，旁边的人递过来一瓶清凉油。程肖然困倦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他的同桌，文书竹笑了笑，拧开清凉油的盖子，用手沾了点儿清凉油，涂到了他的太阳穴上。
冰凉凉的感觉一下子让程肖然清醒了不少，他笑着用腿轻轻撞了撞同桌的腿。文书竹收回手，捻了捻指尖，再倒了点儿清凉油同样给自己涂上。
凉凉的，感觉很奇怪。文书竹皱了皱眉头，桌下的腿被旁边的小傻子撞了撞，他又不自觉的松开了眉头，忽视了额角奇怪的冰凉感。
有了同桌友情赞助的清凉油，接下来的课程肖然总算是清醒着听完了。下课铃声打响的瞬间，他长舒一口气，骨头被抽走一样软趴趴的瘫在桌上。
“生病了么？”
同桌微凉的手摸上了程肖然的额头。
程肖然从臂圈里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睛，拿额头顶了顶文书竹的手，“没有没有，我就是太困了。”
文书竹抿起嘴，收回自己的手，静静的看着程肖然。程肖然抻起腰，袖子自然滑下一截，白皙的皮肤上隐约露出一片青紫。
“……”
文书竹目光扫过程肖然的手，又垂下眼睛，把剩下的话都吞进了喉咙里。
“唉，我就是昨天出去外面打篮球，一个没注意，手被篮球扣了一下淤青破了点皮。”
微妙的心思一瞬间被他抛之脑后，文书竹听见自己说：
“我下午给你带点红花油过来。”
“好啊，谢啦同桌。”
眼前的少年笑得像个小太阳，他的笑像是有感染力一样，让文书竹也情不自禁的微微勾起嘴角。
“老程，走啦，做早操去！”皮辰华从后面跑过来，一把揽住程肖然的肩膀。程肖然措不及防被拉了一个踉跄，脸上的笑容也差点变了形，咬着牙一拳锤向皮辰华的胸口。
然后在皮辰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单手一撑桌子，扭头露出个挑衅的笑容，转身就跑。皮辰华眼睛一瞪，在后面吼道：
“你有本事别跑！”撒丫子狂追。
文书竹目送着两人打打闹闹的身影离去，直到完全看不着了，才收回视线，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自己的桌面，下楼准备做早操。
此时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坐在中后位置的女生像一个透明人一样，看着别人三三两两的离开教室，刚刚还满满当当的教室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巡班的老师走到高二七班，看到又是这个女生留在班级没下去，眉头一皱：
“路谷秋，快点下去做早操了，整个班级就差你一个。”
路谷秋双手捏紧，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下去。”
“每次都是你慢吞吞的，别的同学早都下去了，下次别再让我抓到你了，听见没有？”
训班老师教训了一顿后，匆匆走向下一个班级。老师走后，女生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厚重的刘海下一双眼眶早已通红。
她缩胸耸肩，把头低下，快步赶到楼下去，找到班级队伍的末尾站好。
早操的音乐响起，路谷秋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校服。她的校服本来就比同体型的女孩子要大几号，她却还嫌不够似的，想要让衣服再宽松些，再宽松些，最好能够完全把她藏起来，露不出一分一毫。
到了跳跃运动这一节，周围的同学都跳了起来，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非常显眼。老师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偷懒的学生，从队头走向了她。
她才像生锈重启的机器人一样慢慢的跳了起来，每跳一下，心仿佛就下坠一分。
“哎，你看你看，七班那个女的！”
“就你说的那个大胸女？”
“啧啧啧，你看你看——”
一点一点的，像是掉进黑色的大海里，被黑色的海水淹没口鼻，无法呼吸。
越想忽视的声音却越发刺耳，从四面八方包围住她，每个人的视线像一把刀子一样，她明明穿了肥大的衣服，却好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们谈话的内容越发放肆，路谷秋僵硬的做着广播体操，用尽全身力气展现自己若无其事的样子。
难熬的早操结束，周围的人三五成群结伴离去，路谷秋正要顺着人群回到教室，她肩膀猛的被人一拍。她吓得一个哆嗦，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惊慌得连连后退，踩到人后又忙不迭缩肩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路谷秋你怎么回事啊？至于么？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大跳！”女生带着责怪和不满道。
路谷秋讷讷半晌，“那……对不起，我……”
女生很是不耐路谷秋这幅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她根本没听路谷秋把话说话，就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好了，我请你喝饮料，你帮我也顺便买两瓶橙汁回来吧。”说完就拿出十块钱塞到路谷秋手里，没等她回话，挽着隔壁小姐妹的手有说有笑的离开。
路谷秋木楞的收起钱，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小卖部门口。
小卖部里此时已是人山人海，人满到连个落脚的地儿都几乎找不出来。路谷秋在小卖部门口站了一会儿，硬着头皮试图挤进去过几次，还没走到老板面前，就又被人群推到后面去。
每一个陌生的男男女女不小心的摩擦碰撞到皮肤上的感觉，都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心。路谷秋脸色发白，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死死的攥着一张十元纸钱，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越是想着挤进去，路谷秋就越是挤不进去。有一次好不容易挤到了老板面前，忙碌的老板没有听见她的话，她又被后头的人推搡开。
人群的喧闹声突然好像离她很远，她想：
我好没用，为什么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我怎么能这么没用？
难怪所有人都讨厌我，难怪他们都不喜欢和我说话。
好讨厌，好讨厌自己……
“同学？同学？你有什么要买的？我俩一个班的，你要什么我顺便给你一起买了呗？”
……
早操一结束，程肖然就被皮辰华一把拽住，朝着小卖部拼命狂奔。
他们学校小卖部里的脆骨烤肠可是抢手货，人要是晚到一点儿，连签子都不给你剩一根。皮辰华一边跑一边碎碎念：
“好兄弟好兄弟你等下多买几根给我，我好饿我好饿我真的好饿。”
程肖然一边喘气一边翻了个白眼：
“知道了知道了，师傅别念了。”
周围一大票跟他们一样在狂奔的人，大家的目的地都是小卖部，一伙儿人几乎同时到小卖部，一窝蜂的扎了进去。
程肖然也跟着挤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挤到了烤肠柜台前，一口气买了四根烤肠。扭头一看，皮辰华还在后面苦苦挣扎，艰难的透过人缝对程肖然竖起了一个牛逼的大拇指。
程肖然冲着皮辰华挑了挑眉，灵活的从人群钻出，先退到小卖部门口等着他出来。
皮辰华估计还得在里头奋战一会儿，程肖然拿着四根烤肠，目光随意一瞥，看到个有些眼熟的人。
是个女生，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犹犹豫豫的站在小卖部门口，几次想进去都被拥挤的人群推搡出来。
那个女生尝试了几次都无果后，好像放弃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站在角落。
女生一把头低下，程肖然立马想起来了她就是自己今天早上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生。
他走上前去：
“同学？”
女生没打理他，依旧低着个头。
程肖然再喊了一次，这次她似乎意识到了有人在喊她，把头抬了起来：
“同学？同学？你有什么要买的？我俩一个班的，你要什么我顺便给你一起买了呗？”
女生第一时间左右看看，发现眼前的少年确实是在和她说话后，睁大了双眼，嘴巴张了又合，半天吐出一个字:
“……我？”
“对啊对啊，想买什么说吧？”
“……我、我……”女生的脸憋得通红，条件反射想要拒绝，却又不舍得拒绝。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年正在对她释放着善意。
她根本舍不得拒绝。
最后，她把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递给了程肖然，小小声的说道：
“两瓶橙汁，麻烦了。”
程肖然接过钱，把手里的一根脆骨香肠递了过去：
“请你吃，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转身回小卖部，正好遇见了皮辰华。皮辰华手里拿着最后一串烤肠，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女生，冲程肖然眨了眨眼睛：
“你欺负人了？路谷秋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程肖然正愁手上拿着东西不好发挥，这下东西有地方放了。他一口气把剩下三个香肠全怼进皮辰华嘴里：
“吃你的，话多。”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黑色的海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