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风漪

27、风月亭

　　李怡惊愕地看着皇帝忽然离开，她刚才说了什么话激怒他吗？可是那不都是他问的吗？而她的回答不也是他认为的常理吗？

　　她摇摇头，猜不透这反复无常的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不过，这些并不是她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不久，西苑又恢复了平静，然而整个后宫乃至于整个大魏朝廷都炸开了锅，因为皇后戚氏被废黜了！

　　那是皇帝到西苑后第二天的事情，朝堂上一纸诏书横空出世，那个曾经与他携手、尊荣一生的女人也最终陨落——“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粹仁宫……”

　　巫祝？这倒是李怡没有想到的，相信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他也不会将拿这个理由出来废后，因为仅仅是无子这一条，便可以将戚氏打入冷宫万劫不复，于是，之前未央宫闭宫一说也能得到解释了。

　　皇后被废的消息传来不久，另一个消息也从静潇宫传来――淑妃要见她，传话人也巧，正是是恭九，所以去静潇宫的一路上她又得知了戚氏被废的前前后后。

　　原来，皇帝前几日突然回宫就是因为有人告密，而告发的内容正是皇后在未央宫行厌胜之事，而最终的证据却是一个写着华妃名字、生辰八字的人偶！

　　“姑姑，你一定想不到是谁告发的。”恭九看四周无人又小声地说道。

　　她低头不语，在她看来，这宫里任何人都有可能。

　　“是绣华宫的王美人。”

　　“王美人？”

　　“你看我记性，王美人便是几年前接替姑姑的悦萼。”

　　“是她？”这倒是李怡没想到的，且不说悦萼并不是倾城之色，她还记得赵曦在御书房内是何等的严肃、不苟言笑，更不说祖宗还立下后妃不能入内的规矩……

　　“王美人这么做也算入了绣华宫的那位主子的青眼了，日后更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她要上位也实属不易，要知道宫婢出生的女人，那怕是再漂亮也得一个品秩一个品秩的慢慢熬……”

　　两人一路从萃薇宫走到静潇宫外，长长的甬道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不料折进跨院的时候竟然与赵曦的人马撞个正着。

　　“皇上万福。”

　　“拜见皇上。”

　　两人一前一后先后拜谒。

　　“你怎么在这儿？”赵曦问道。

　　“是淑妃娘娘想见李氏。”恭九机灵地替她回答。

　　“哦？我刚刚见过淑妃了，不过现在她可不想见任何人，你们回吧。”

　　“诺。”对于这样的结果，再没有人比她更高兴。

　　可是她只退了两步，赵曦又发话道，“既然现在也无事，便与朕一同去湖边赏景吧。”

　　呃……

　　于是，她和恭九又加入了皇帝的仪仗。折回刚刚的甬道，皇帝的御辇已经在片刻时间内准备好了，但是他却没有上撵，而是拂袖说要走着去……一路无话，一行人就来到了东明湖西畔。

　　说起这东明湖，湖水碧绿，其形蜿蜒直后宫各院，而前宫三大殿的液池之水也是由其引入，最后再流出宫外……西畔此处的湖面最大，遥望湖心小岛，岛上置有一座凉亭并几株抚柳，微风吹过，那柳树便在风中摇曳生姿。再看那湖水之中，时不时有三两只红色锦鲤冒出来吐出几个水泡。而近处生长在湖边的水生植物葱绿如兰，更引来昆虫长久驻足，岸边更不知何时停泊了一只小船，就好像它一直在哪里一样。

　　赵曦又说要去湖中小岛纳凉，但身边的贴身内侍却不断劝说，最终便因为她和恭九一直沉默而“有幸”伴驾。于是，恭九在船头划船，而她则坐在皇帝的对面。

　　从上船到现在，他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这种打量的方式也不是第一次，她也想像以前一样别开脸，或者低头佯装不知，但如此近距离的注视却让她不得不放弃，“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嗯，别动。”还没说完，赵曦便挺身想揽她的头。

　　这敏捷的动作把她吓坏了，紧跟着她的身体也反射性地后仰，但他的手臂很长，还是将她揽到他身边。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小船也摇晃起来，湖水上立刻打出一圈圈水波。

　　“告诉你别动了。”

　　此刻她哪里还记得什么男女之别、君臣之礼，只睁着眼盯着凑过来的大脸，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脸，眉毛原来这么浓，睫毛也这么密……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多了一只手，她这才看到他在擦她的额头？！她回过神来，顿时尴尬不已，脸也迅速涨得像一颗红苹果。

　　仅仅是几秒之后，他笑着放开了她，两人又坐回到各自的位子。她不自觉地用手摸自己的额头，又过了好半晌才想起今天出门的时候自己才晾干了湿发，所以只松绾了一个发髻，换句话说，她的脸上可是连眉都没有画，又怎么可能有脏东西呢？

　　“起风了。”

　　“皇上，我们现在回去吗，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恭九小心地问道，就好像他根本没看到刚刚令人尴尬的一幕似的。

　　“继续划。”

　　“诺。”

　　“那个……”她小声地嘟哝，想问又不敢问的神情却是十分的到位。

　　“什么？”他还是听到了。

　　“刚刚……我脸上有什么？”

　　“呵呵，其实你脸上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

　　她虽想到了答案，但还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告诉她――他只是想看她的笑话罢了。这样的羞辱激怒了她，但面上的红润又掩饰了她的愤怒，于是，她再次别过脸不再说话了。

　　“生气了？”

　　“奴家怎敢？”

　　“还真的生气了啊，呵呵。”

　　接下来，湖面只剩下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或许是越来越接近湖心小岛，风也越发大起来，虽然不至于将他们的小船掀翻，却刮乱了她原本就有些松散的发髻，发丝随着风的方向翩翩起舞，耳坠也悉索作响起来。

　　船好不容易停靠在湖心小岛，恭九因为在船头，自然一马当先跳下岸将船泊好，紧跟着赵曦敏捷地也跳到了岸上。瞬间船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虽不担心自己会落水，但摇晃的小船还是有点让人担惊受怕。

　　“把手给我。”赵曦已经伸出了手来。

　　但是当她看到他明黄的衣袖以后，她并没有听他的话照做，而是慢慢地稳住身子想靠自己的力量下船……最终，或许是他再也看不过她的磨蹭，一把便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拖下了船。

　　站在坚实的地面，她的心却并没有因此得到平静，她知道自己应该叩头鸣谢，但她又不想这么做，而直到三人又走进岛上的凉亭，她也的确没有任何表示。

　　只题着风月二字的凉亭不大，里面只有一张石桌并几张石椅，恭九像以前一样为主子鞍前马后，而赵曦却并没有立即坐下来。

　　“你坐吧。”

　　“奴家不敢。”主子都没坐，她可不敢造次。

　　“你有什么不敢的？”

　　他在质问她？可是，她又不觉得他语气中含有怒意。难道她又惹恼他了？是不是因为刚刚她没有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