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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老女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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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李怡终于回到了家乡。看着故乡的一草一木,只觉得东陵山依旧葱绿秀美,山泉依然甘甜纯净……山脚下的村庄就在眼前,只不知家中父母是否康健,是否也日日盼着她归家?
她又想起那日皇上说的话,的确,他可以两三日便来到这里,但就她这样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配上良驹,万事有人备置周全,且不说前呼后拥,只要他想,轻轻松松两三日又有什么难的?终究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十三年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睛和耳朵都喂饱了,这才终于回到了家!
还未进村,她就看见了以前村尾的刘怡,这个和她重名的女子正在溪边浆衣,她看了好半晌才认出来。
“李怡?!真的是你!”
“是我,我回家了。”
“哎呀,没想到啊没想到。”只见她衣裳也不洗了,随便将衣服拧干放进木盆里就站起来,要同她一起回村的样子。
李怡不以为意,相反,她也很想知道父母境况,眼下刘怡确是最好的询问对象。“我是走得久了,也不知家里父母安在?”
“李叔和婶子好着呢,我昨日还送二石去私塾,见着他在堂上坐着中气十足的。”
顿时李怡的心中大石落地,这一路的担心去了□□,身边女子的话匣子也像是开了闸,也不等她多问,就说起她家的近况来——
“哦,二石是我儿子,今年九岁了,上面还有一个姑娘,我家男人就是村头的郭勇。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玩耍,谁会想到我妈会把我许了村里的郭家啊……小姐妹们都散了,走的走,嫁的嫁,就李花儿嫁的最好,嫁到了县上,我都好几年没见着她了,听说,她过得不错……哎呀,看我自个儿一直说的,五年前我听婶子说你进宫了,对了,皇宫到底什么模样啊?是不是到处都是金子啊?小时候听说书的说那里连一片瓦都是黄金做的,可是真的?”
“呵呵,说书的话哪里能当真了?说起来也惭愧,我虽然进了宫,但宫殿却不是宫女可以随便亵玩的。每日呆的地方也就那么两三处,见着贵人还得避退三舍,生怕冲撞了。见识也很有限,不过,你说的瓦片我还是知道一点儿,其实也就是特殊泥土烧出来的,虽是金黄色看着以外是黄金,却不是黄金做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看你样子变化也不大,肤色还更好了,想是那里吃穿不愁吧?”
“都是有配额的……唉,若不是那年家里没了生计,我又怎会去了那里,能出来就很不错了,现在也不想那些了。我看啊,还是你们过得好,嫁了人安了家,儿女绕膝,我现在还是个老姑子呢!这次回来,少不得被人说叨笑话,唉……”
“谁家没个难处啊?不过我看啊,你们家算是熬过去了,以后日子会更好的。”
“承你吉言了。”
“你说话还是那么像李叔,小姐妹里也就你最特别。”
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转眼就进了村子。刘怡倒是一直在她身边,正是要跟她回家看热闹的意思,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一路走回去……
终于见到了自家的私塾,那是早已破旧的瓦房,三三两两的读书声飘出来,这一刻,她觉得多年来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她是回来了,不顾书堂中正在求学的小童,脱鞋走进去,直接拜了堂上的老父,“女儿不孝,女儿回来了。”
“回来了啊,”只听李父声音如钟,话语之间也不显半分优喜,只是略略正了正身才说道,“后屋去拜你母亲吧,她甚想你。”
“好的,父亲。”
屋外的刘怡看到这一幕十分愣神,这就完了?!难道不应该是亲人抱在一起哭诉,抱怨这些年的苦难?说的话还没有她多!李叔可真是怪人,也不知她家男人为啥要让二石去他家读书……
李怡又去了后屋,母女俩见面确是正常多了。老母看着多年未见的女儿,自然泪流不止,只说儿受苦之类的话语,边上几个村妇一起劝慰着,她也说日后不再离家云云,好不容易才将母亲的泪止住。久别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说……
却不想半日之后,村里人都知道李家女儿回来了,还是从大魏的皇宫出来的!于是,李家后屋满了凑热闹的妇人、小孩儿,一个个都有问不完好奇,李怡一开始还像回答刘怡那样一一解答,到了后面倒是疲乏了,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这些人回去。于是,只得捡些宫里的趣事说来,他们听得入神,问得就少了。
如此过了几日,拜访李家的人少了下来,毕竟他们都是有家要顾的的,听她说话不过是图一时新鲜,听多了也就没那么有趣了。
这一日,李父早早结了课业,散了小童,关了私塾,书堂上只剩他和李怡两人。她知道,父亲之前的沉默并不是不高兴她回家,怕是早已算到了这几日她会口干舌燥吧。
“女儿这一路辛苦了。”
“这次能回来,不敢言辛苦。”
“嗯,真是长大了,不像以前那么莽撞了。”
“也怪女儿愚钝,当年万不该不听父亲之言。”
“罢了,能回来就好。”李父喝了口白水,又说道,“前些日子沣州水患,不知女儿回来路上可曾有所见闻?”
“两个月前女儿曾御前侍奉时略有耳闻,本来还担心一路会有不少流民饿殍,不料回来反倒甚是顺利,更不见当年的惨象。”
“我也听说了,只不知是真是假,如今听你说,确是信了。”
“女儿这几日对外人也不好说曾在御前侍奉,但见这些年来,皇帝每日勤于政事,从不懈怠,却是我大魏之福。”
“原来如此……一个月前,县上新上任的县丞前来请我,让我食其门下,我三思之后还是拒了,现在想来倒有些后悔。”
“沣州水灾,满朝皆知,只怕郡守还头疼着呢,又岂是一个县丞能解决的?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些年来,父亲从未想过投于哪个达官贵人门下,如今……又为何着急起来?”
“不知女儿怎么看这几年的边境之患?”
“只怕……大战近矣。”
“正是如此,多年来不少人请为父出山,但时局如此,又有何作为?不如困于山里,反倒悠闲……所谓乱世造英雄,为父不才,如今却是大好时机,出去看一看也不枉多年来的心愿。”
“女儿懂了。”
“好了,不说国事,说说你的婚事。”
“父亲请说。”
“前些日子,你修书回来,你母亲便整日与我提起你的婚事。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十五六岁就嫁人生子,我的女儿却是有些迟了。不过……倒也无妨,县上的萧家与我家素来交好,却不知你愿是不愿?”
“那萧家我是知道的,只是我这年纪,只怕人家不愿。”
“这些你不用担心,只是他家有个儿子,你过去也是继室,倒是委屈了些。”
“我这年纪,哪里还敢说什么委屈……”
“唉,也是为父误了你。”
“父亲万不可这么说,想这十几年女儿从未在跟前尽孝,如今回来了,你们还要为我操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