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难猜》伐如是鱼

10、生日

　　11月中旬开始，各种年底检查和工作总结接踵而至，叶绿忙得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晏默扬那边也忙着各种客户续约和明年计划，两个人有一周都没好好说话了。其实对于这种节奏两人也有足够的默契。毕竟不是学生时代可以黏腻在一起恨不得连体，步入社会之后太多身不由己。虽然叶绿只是银行一个部门的副经理，但是银行本来就忙，而晏默扬更是肩负一个公司全体员工的饭碗，除了谈情说爱的生活，工作才是占据了大部分时间的主体。两个人披星戴月，除了早上送叶绿上班，中午偷闲打个电话，下午5点左右微信一下晚上的安排，大部分时候两个人时间都对不上。难得叶绿没加班早回家时晏默扬却在应酬，难得晏默扬回家了叶绿却在单位写报告。到底还是晏默扬按捺不住，开车过去直接到老婆单位陪同加班。结果叶绿单位领导一见他来立刻就放人，可是叶绿在车里却跟他闹起别扭。

　　“大家都在呢，我这么走了不好。虽然他们不会说什么，可是这是我分内的事。何况也不是常态，年底是忙一些的嘛。”叶绿揉着额角，心里还惦记那些没做完的活儿。

　　他探身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顺势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有些委屈：“陌陌，工作是做不完的，家里还有我呢。你说，我是不是排最后了。”

　　叶绿偏开头，瞪他：“可我也没有干扰你工作啊。你晚回家我也没说什么。这样走了真的不好。我不想依附你，好像自己有靠山就可以随便怎么样似的。”

　　晏默扬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拍拍她的手：“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但你都出来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叶绿反握住他的手，无比诚恳地看着他：“默扬，不是说别人做不来，而是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对接的，其他人很多东西不了解。领导让我走是卖你人情，但是事情总归得有人做，我得为这件事负责，如果我走了，他们怎么办。这种心情，你应该最懂啊。你放心，忙完了行里有车送我们回家，你早点睡。”

　　晏默扬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抽回自己的手，一并收回了目光：“你去吧。”

　　一个人驱车回家的时候，晏默扬再次意识到，他的陌陌，或许真的是不一样了。

　　那个过去能放弃一切为他而来的女孩，早已经在时光流转中变得独立坚强，变得不再非他不可，不再会为爱昏头了。

　　他多希望她能更依赖他一些，甚至还暗暗希望她可以逐渐把重心移到家庭，就像休婚假的日子那样，他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她，抱着她。

　　显然在这点上他们想法并不一致。

　　叶绿一直以来都很要强，这点他是知道的。但是学生时代，她为他破了太多例，以致于他会觉得，自己就是她的底线，所以当她触底反弹不再原谅他时，他才那么的惶惑不安。

　　而现在她不再为他破例这个事实，让他感到惆怅和难受。

　　是他双标了。当他在外面打拼时回家如果看见她温柔的样子，就会觉得安心温暖，在看不见她的时候，就会想着牢牢占据她的视线，却忘记了，她也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并不是一个任他摆放的布偶。

　　深夜，等他迷迷糊糊意识游离的时候好像听到门开的声音，由于困意太浓时间好像也变得混沌不明，一直到沁着幽馥沐浴香气的身体钻进被子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在他颈侧亲吻了一下轻声说“我回来了，晚安”时，他才借由本能翻了个身抱住这个熟悉的人，顺势再用腿牢牢锁住她的腿，亲密地把她纳入了怀里。

　　被他这么抱着的叶绿感觉很郁闷。因为他抱得实在是太紧了，而且明明看起来是睡着了，为什么在碰到她的瞬间身体变得灼热无比、某个位置坚硬如铁，她脸红到要爆炸，想着这人怎么睡着了还不老实，该不会是醒着的吧。只有醒来的时候会这样啊。

　　这还真是冤枉他了。他确确实实睡着了，只是身体的本能罢了。嗯，只对她存在的本能。

　　看来结婚这段时间，叶绿关于自己给晏默扬带来的兽性本能的觉悟力仍然有待提高。

　　总而言之，被老婆批评之后，晏默扬变得安分了许多，甚至在自己生日的这天也安安静静。反倒是公司人事部很会做，专门组织了各部门负责人和骨干来给老板惊喜庆生，晏默扬自然不会推拒，很是随和地跟大家过了生日，只是心里却默默地凉了。

　　叶绿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个日子。虽然他们已经6年没有过这天，但是他曾跟她度过两个毕生难忘的生日，尤其是在一起之后的过的第一个生日更是记忆尤新。

　　他生日的时候正好两个人那天都没课，所以就相约一起出去。结果叶绿那天却正好大姨妈造访疼到不行，在寝室床上给他电话时声音都在颤。那天祁攸男朋友从外地来看她，她一大早就出去了，邱星微请了假回家，许云安正好有个校外活动，所以叶绿一个人在架子床上瑟瑟发抖，本来天就冷，又没人照顾，像个可怜的小动物一样缩成球。

　　晏默扬靠着刷脸进入了叶绿寝室时，看见叶绿脸色惨白的模样，心都揪起来了，赶紧把手里的热粥放下，把人从床上抱下来，摸摸她的脸，给她捂住手：“怎么，一直都这么疼吗？以前怎么不说呢。”

　　叶绿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往回缩手：“可能因为喝了点冷的，所以这次比较痛。她们又都没在......”

　　这个时候的叶绿一点也没有平时不亦乐乎叫他“小朋友”时的大局在握，反而因为身体不舒服多了几分示弱和娇贵。晏默扬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陡然生出强大的保护欲和怜惜：“都有我了，不用别人，下次我帮你算日子，不许乱吃东西。”

　　于是那天晏默扬跑前跑后，帮叶绿倒好温水洗脸刷牙，把人裹成小熊，看着她喝粥，给她的热水袋灌好热水小心地放在她怀里，然后注意到叶绿穿的还是凉拖，于是就把她的脚揣在怀里捂热了才允许她上床休息。她开始还疼得抽气，后来却没了声音，晏默扬觉察到不对，结果发现她咬着被子不肯出声让他听见怕他担心。晏默扬恨不得替她疼，早把生日抛诸九霄云外。叶绿终于睡着了的时候，晏默扬也趴在她床下的桌子上打盹。

　　叶绿醒转之后身体好多了，也感觉不那么疼了，于是下了床，晏默扬正在吃着盒饭，见她下来赶紧去接她，摸她的手脚看还冷不冷，然后问她还疼不疼，饿不饿。

　　叶绿心里暖成一片，然后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张订单：“笨蛋，你怎么先吃饭了，怎么吃蛋糕呀。”

　　晏默扬愣了一下，笑开了：“这不给忘了么。”

　　叶绿打开自己的衣柜，取出一件蓝白相间的毛衣，往他身上比划着，满眼都是温柔笑意：“看来今天是因为我不争气的身体泡汤了，但是这件礼物应该还可以吧。”踮脚凑到他耳边，“我自己织的，敢嫌弃你就完蛋了。”

　　晏默扬惊喜得不得了，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你什么时候织的......你居然还会这个？”

　　叶绿有些小骄傲，从衣柜里拿出没用完的线团和棒针，挑挑眉：“自学成才。可惜我对时间把控不太好，没来得及织条配套围巾，这线也不太够了。礼物喜欢吗？”

　　“当然。”晏默扬抱住叶绿，“你最好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叶绿回抱他，开玩笑道：“好啦好啦，小朋友你不要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也是最好的，我还想给你更好的呢，不要让我太自满啦。明天补过一个，完美生日。Happy birthday，小朋友，20岁生日快乐。”

　　也是从那时开始，叶绿对他变得更加亲近，完全不设防。

　　她说：“我从没如此鲜明认识到，我有你了，这是太幸福太幸运的事。”

　　后来晏默扬那个冬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穿这件毛衣。夏柒杰和成浩都说他这是在秀恩爱，但是他抵死不承认，只说“也就不丑，随便穿穿，你们想多了”。

　　这件毛衣在他们分开后被他带回了帝都没再带回来。跟球衣不同的是，那次之后他就没再在那两个狐朋狗友面前嘴硬了。但是他每次看见这件毛衣，总是会想起那个疼得咬住被子也不吭声的姑娘，想起那个她织了那么久送给自己的礼物却在那个冬天里被逞能的自己开玩笑，用心勾勒的一针一线被自己一边无耻享用一边仍嘴欠否定。每每此时都觉得自己愧对这份礼物。事实上，是愧对这个人。所以后来无论受怎样的苦，都是理所应当。

　　他安慰自己，不就是个生日，大男人看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边将“晚上要审一个方案，大概要到9点”的微信发给了叶绿。叶绿回了一句“我也差不多，先忙啦”。晏默扬差点吐血，但只能默默忍了。

　　8点45的时候，在公司旁边吃完饭的秘书杨莉正准备走时发现了正在楼下徘徊的叶绿，两人是见过几次的，所以互相打了个照面。杨莉离开后赶紧给老板打电话：“晏总，您太太在等您呐！都不知道多久了！外面风大，您赶紧出来吧。”

　　本来会议不到8点就结束了，毕竟是周五，作为一个有人情味的老板，给员工周末约个会的时间总是要有的，连小张都因为晚上没应酬而让他先回家了。晏默扬自己是懒得走，反正老婆不在家。这个世界没有爱了。婚假结束后感觉自己被打入冷宫的晏默扬只想静静。

　　结果秘书突然打这个电话晏默扬也没想那么多，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冷的天，人冻坏没有？

　　完全来不及考虑叶绿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他急急忙忙跑出来果然看到叶绿一边搓着手一边哈气，晏默扬上前就把人裹紧自己大衣里，嗔怪道：“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冷多久了？”

　　叶绿仰头看他，目光澄澈又了然：“我事先跟小张说好，你们会议结束前通知我，我就过来。8点我就看到有人出来了。”因为公司里有些人叶绿是见过的，为了低调一些还躲了躲，结果没想到那么晚了还能碰到杨莉。

　　晏默扬好像有点回过味来：“你说要加班是骗我了？那你等了1小时？为了给我惊喜？！”

　　叶绿自己仿佛也觉得这举动似乎有点愚蠢。或许是太久没做这种蠢事，所以就有些支吾：“我知道......这样是傻了点，太久没做都不能心有灵犀了......听到你说要加班我也是有些失落啦。不过工作重要所以是不会打扰你的。谁知道你开完会磨蹭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吗？吃了没？”

　　晏默扬揉了揉她的头：“没有。你最大，跟你走。”

　　叶绿拉住他的手：“那好啊，跟我来。”

　　浪漫的烛光晚餐，甜蜜的生日蛋糕，当然吃的东西不是重点，叶绿的礼物拿出的时候晏默扬眼都直了，这蓝白相间怎么这么眼熟！

　　叶绿微微笑道：“好久之前说过应该织配套围巾的，算是兑现承诺了。那件毛衣......是不是已经找不到了？”

　　叶绿知道他一定记得那件毛衣，但是因为没有再见过那件毛衣，八成心底已经默认他丢掉了。而明明这么忙还是给他织了围巾，而且是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用心做了。

　　她总能在他失落的时候给他浪漫的一击，让他无可自拔、深深陷落。

　　怎么能不爱她。

　　晏默扬定定地看着叶绿，拿起手机给自己老妈打了个电话：“妈，我那件蓝白毛衣您有印象吗，对，就是我让您收起来的那件，明天早上请帮我快递过来。”

　　叶绿闻言大为窘迫，赶紧起身去抢他了手机：“妈，是我，小绿。您别管默扬，他就说说，别那么麻烦寄来寄去的，他这里衣服可多了。诶——”下一刻已经被晏默扬捉住坐在了他腿上，晏默扬握着她拿手机的手，移到自己耳边：“您儿媳妇儿害羞了妈，那不仅是她送我的，还是她亲手织的。”

　　叶绿感觉自己真的是要晕过去了，还听到婆婆在手机那头可开心了：“没想到小绿那么手巧啊，那件我记得，比买的也不差啊......”她瞪了晏默扬一眼，被他凑过来亲了一口，然后他施施然跟晏妈妈说了再见，倾身抱住叶绿：“你送我的，怎么会找不到。怕触景生情，所以没带回来罢了。”

　　之前晏妈妈把他那个放着回忆的箱子收到储藏室，被他发现了球衣。后来南下时他也只带了球衣，别的都让妈妈给放起来了。

　　叶绿摸摸他的脸，然后想从他腿上下来，他不肯，抱着她继续问：“你当时都没回答我，毛衣到底织了多久，还有这围巾，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你怎么办到的？”

　　记性这么好。叶绿就笑了：“毛衣是8月份开始织的，本来我算过，还预留了织围巾的时间，但没想到那个院际演讲赛搞得那么隆重，还专门集训，所以围巾就来不及了。就连毛衣的收尾，也是在你生日前一周才弄好的。幸好没有漏针。围巾嘛，跟你和好之后，就一直想着送你一件礼物，所以很早就动工了，那时候还没那么忙，后来发现你实在太黏人啦，在家做肯定会被你发现啊，我就把它转移到单位去了，然后趁着午休和班后在单位织的啦。”

　　晏默扬无言以对，只能把怀抱紧了紧，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这么好。”

　　在这样快节奏的生活里，还有个这样爱你的人，明明可以用捷径和金钱，但还是愿意花时间和心思对你，可你却觉得她变得不一样了，真是辜负了对方美好的心意。

　　如果他们没有重新在一起，他不会知道叶绿对他做了什么。她总是说得少，从来不邀功，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能被她倾心以待，是多么好的事。幸好还不晚。幸好她还能给他机会。

　　叶绿捏了捏他的耳朵：“好啦好啦，怎么还是这样子，这么多年台词都不换一下。可不可以成熟一点。”

　　谁想到晏默扬厚脸皮地撒娇：“你说在你面前要一直做小朋友的。”

　　这家伙不是不明白语境就是在装傻。好在这餐厅是情侣包间没外人，不然她真得捂脸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