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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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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钱代代在义庄布置好阵法,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曲旧庭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自然也没法给钱代代布阵帮忙,他便问了款冬,厨房在哪儿,就急忙赶去烧水。
谁知烧完水拎了壶热开水去院子,便看见钱代代双手抱胸,斜靠在柱子上冷眼瞧着他。
曲旧庭捏紧水壶,不由得头皮发麻,心中有些害怕。
“我昨日跟你说了什么?”钱代代冷着脸,她不笑的时候,真的有些吓人。
曲旧庭回忆了一下,也没记起来,直到一阵晨风扑面带来寒意,才记起来。
“我......我错了!”曲旧庭有些慌张,“我现在就打坐。”
昨日钱代代说了,教他静心咒,让他每日寅时打坐。
款冬只敢在钱代代背过身的时候,满带同情的看向曲旧庭。也不知怎的,明明这位钱姑娘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大,款冬总有些怕她。
曲旧庭也不敷衍,说现在打坐,就立刻放下水壶,就地坐下。
“你干嘛?”钱代代语气还是很冷,“早上寒气重,嫌自己体内的凫水珠不够要命是吧?”
曲旧庭羞红了脸,也不知怎的,在钱代代面前,自己总显得傻乎乎的,这不懂,那也不懂,反正蠢事儿都给他做遍了。
钱代代看着小少年白里泛红的脸,不由得想,他脸皮也太薄了些,唉,自己以后一定好好教教他,如何做一个脸皮厚的人。
“钱姑娘!”款冬突然惊叫。
钱代代匆忙转身,只看紫衣的姑娘指着北面:“那里怨气好重!”
循着款冬手指的方向望去,钱代代看不见任何东西,便捻诀闭眼,以灵息去探访。
果然是怨气冲天,钱代代睁眼:“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
款冬赶紧摇头:“我路痴——”
好巧,我也路痴......钱代代就无语,她祭出折扇,踩上去便慢慢升高。
“曲旧庭,到灵堂的蒲团上去,记得多磕几个头,让堂上的老前辈勿怪。”
说完,便没了身影。
曲旧庭回身望向灵堂,果真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瘦老头儿。老头坐在棺材上,轮廓虚幻,不尽不实,他正抱着贡品水果盘,手里剥着柑橘皮。
老人察觉到曲旧庭的目光,便转过脸与他对视了。
曲旧庭乖乖听话的走进灵堂,向着棺材磕了三个头,便在蒲团上闭眼打坐。
老人目光怪异的看着曲旧庭的背影,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才开口问他:“你就这么害怕你那个小媳妇?”
曲旧庭体内运转的真气一滞,差点儿乱窜,所幸他立刻静下心来,闭眼继续调息。
他不由想,难不成是刚才磕头不够诚心?老前辈这般捉弄他。
“老头儿别胡说八道!人家是师姐弟,你一句乱说,把人家吓到也就算了,要是扰乱他的真气,小心他师姐下来揍你!”款冬隔着门框教训起老头儿。
“我怕那女娃娃?”老头儿也不高兴了。
款冬就冷哼嘲笑:“我昨晚上被她抓出去的时候,你不是屁不敢放一个?”
曲旧庭默念“静心咒”,把这两人的斗嘴忽略掉。
——
钱代代一路疾行,越来越心惊。
是赵府!君一曲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不会——他可是首阳山第二大门面——
靠近地面,她纵身跃下,抬手收了折扇。
昨日来赵府,是大门紧闭,寂静无声。今天钱代代来到这里,赵府朱门虚掩,里面哀嚎响彻四野,一道结界罩着整个赵府。
也有丫环下人跑出来,附近的百姓大多紧闭房门,只有客栈的游客,会从阁楼的窗往外张望。
君一曲!
钱代代运转真气,正准备劈开门进去,身后响起笑声——
“我还以为小钱袋丢下我不要了——”
钱代代转身,看见一侧台阶上,君一曲衣衫沾了血,发有些乱了,就不顾形象的坐在那儿,看着钱代代笑。
收了法力,钱代代回头望了眼结界之下的赵府,一时说不出话。
她收了目光,走到台阶边,与君一曲并排坐下。
“结界,你结的?”钱代代看着受到惊吓跑出来的下人。
君一曲:“嗯。”
“你没受伤吧?”钱代代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君一曲摇头:“你师兄我怎么会受伤?”
钱代代目光落在对面的台阶上,那儿坐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
“你把赵府的嬷嬷带出来了?”
“顺手给拎出来了。”君一曲就笑。
钱代代沉默许久,才讷讷的开口:“二师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可以转魔修的。”
“哈哈哈哈——”君一曲大笑,在一片惨叫里,分外渗人,“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等它们杀完了,就能离开了吗?”钱代代望着赵府虚掩的大门,想着那四个神志不清的旱魃。
“不会了。”君一曲脸上还带着浅笑,“它们没有魂魄,连轮回路都没有了——”
所以,便决定让她们亲手报仇吗?
钱代代将目光收回,怔怔看着君一曲,还是那张明艳美貌的脸,但是他脸上的笑带着凉意。
被赵禹害死,被赵家藏起,最后还要被人制成旱魃,她们何其无辜,却没人为她们去争一个公平。就算井下埋尸被世人知道,赵家要受的惩罚又有多少?或许他们找几个借口,连惩罚也没有了。
“如果伤及无辜怎么办?”
君一曲回望钱代代:“全府上下,有功德在身的,只有——”他抬起手,伸出五个手指。
他既这么说,自然是将这五人安排妥当了。
“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惊动官府,你我不一定能推脱的一干二净。”钱代代听着赵府高墙里的哀嚎渐渐停息。
君一曲摇头:“你我追查门下弟子德行,被骗入赵府,差点儿成了旱魃的食物,虽然极力阻止旱魃伤人,也未能救下所有人,心中甚为内疚。”
钱代代想笑,可看不出你的内疚。她再看四处的邻居住户,这么大的动静,竟没人出来帮忙。人心是肉长得,你待我以恩,我才会报以情。
赵家的灾劫,不过是自己作孽太多,这危机之时,连个愿意出手救助的人也没有。
——
“婆婆,四个糯米糕。”
应付好了地方官府,答应在结案前不会离开钦州,他们便被放出来了。
婆婆是昨日为他们指路的,一眼就认出了钱代代。
“是二位小仙人——”婆婆喜欢钱代代,见着他们就笑,“昨日你们去赵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府灭门的事情,已然传得沸沸扬扬。
钱代代低下眼帘,眼中悲痛:“昨日确实......也怪我们没能及时拦住,害得那么多人无辜丧命。”
“小仙人莫要自责,老婆子都听说了,是赵家人养阴邪毒物,遭到反噬才落得这个下场。”婆婆见小仙人伤心,竟也有些难受,赶忙安慰起来。
钱代代苦笑着道了谢付了钱,才转身往君一曲走去。
“你方才跟官府留的地址是义庄?”君一曲已经换了身素白长衫,他接过递给他的糯米糕。
“昨日追旱魃遇到点儿意外,我把阿娟尸体放义庄了。”钱代代想着庄子里正等着她的小受气包,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唉,走这么快做什么?”君一曲在后头追。
最后他们御物回得义庄,远远地,钱代代便看见一个蓝衣身影在义庄前的空地上,拿着一把桃木剑在练习剑法。
两人落了地,君一曲看着有趣儿:“这是我首阳山弟子?竟然还在练首阳入门剑法,是新入门弟子吧?”
看着曲旧庭非常不稳当的步伐,再看那柄木剑摇摇晃晃,真的有些眼睛疼。
“拿着。”钱代代把剩下两个糯米糕塞进君一曲手里,便快步跃了过去。
君一曲手里搂住那包糯米糕,讶异的抬眼,见一身杏黄衣裙的六师妹握着扇子,一下敲在蓝衣弟子握剑的胳膊上。
“手臂无力空虚——”钱代代声音带着些严厉,接着把少年的腿绊了一下,“下盘不稳——”说着竟有些生气,打开折扇,扇面拍在曲旧庭的手背,木剑从他手上落下。
曲旧庭愣怔了一下,看清是钱代代后,竟露出笑容,酒窝一点,天真傻气:“钱师姐,你回来了!”
瞧他这模样,钱代代虽生气却也发作不出来,拿扇子扇了两下,最后“哼”了一声。
“这小弟子是今年刚入门的吧?”君一曲含着笑上前,“像他这般已经很不错了——”
“剑都拿不稳,还练剑法。”钱代代已经将曲旧庭看成自己的弟子,自然是各种挑剔。
曲旧庭看见君一曲,立马抱拳行礼:“弟子曲旧庭,见过掌剑长老。”
“和赵禹打架......受了委屈的那个新弟子?”君一曲下山前就听掌门提到,钱代代是为了这个叫曲旧庭的弟子才来彻查赵禹的。
曲旧庭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弟子才进首阳就惹祸生事,实属不该。”
君一曲也不责怪:“这事本就不怪你,此番......”他看了眼一旁的钱代代,“此番你钱师姐奉命调查赵禹言行品德,便是在为你洗刷冤屈。”
“不过是掌门怀疑此事,才派遣我查询。”钱代代从君一曲怀里拽过糯米糕,将其中一块递给曲旧庭。
曲旧庭看着那白里嵌着红的糯米糕,定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就在钱代代快不耐烦的时候,他赶紧伸手接过,轻声道了谢。
他张口咬咬下糕点一个小角,馅料香甜,入口糯香。他觉着这暖意咽到肚子里,整个人都是热乎乎的。
少年眉眼沾了暖意,他只低头吃着,嘴角微微翘着,酒窝很浅,睫毛挡着眼,也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