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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失陷 ...

  •   第十章失陷

      辽国陪都南京府的重犯大牢里寂静无声,只听见四个大火盆中火焰跳动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和几个专司审讯重刑犯的狱卒偶然发出的吆喝声音。
      耶律宗源背着双手,慢步走向刑讯的房间。看门的守卫见他前来,纷纷下跪叩拜道:“叩见南院大王!”耶律宗源也不理睬,只问道:“他招了没有?”一个守卫答道:“回大王,这个人嘴很严,无论怎么用刑他都不肯开口。不只没有招供,至今为止连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哦?”耶律宗源冷笑道,“那本将军倒是要亲眼见识一下,这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汉’!”说着便走进屋来。见一个青年男子被几个膀大腰圆的狱卒按押在地上,双臂被缚,十根纤长的手指鲜血淋漓,正被紧紧钳在附有细小钢刺的铁制夹棍中。
      “骨头还真是很硬啊?”耶律宗源走到他面前,悠悠说道:“本将军这间刑讯室,迄今为止还没有撬不开的嘴巴。”说着,向两边狱卒道:“把他给我吊起来。”
      狱卒得令,便松开了展昭手上的夹棍。刑讯间的房顶上有许多高低长短各异的粗铁链垂下,每根铁链下面都有一个圆形铁环。狱卒把展昭押到铁链下,将他双臂高高举起,铐在两个高矮适当的铁环中。另有一个狱卒把一只水桶提将入来,放在当地,桶中盛有凉水,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牛皮长鞭浸泡在水中。
      耶律宗源走到水桶前,伸手将那根黝黑的牛皮鞭提了出来,看了看展昭,嘲讽道:“不过呢,本将军也没有指望你这么快便招供。你能闯入昊天楼,又能相助你的同伙从我三百精兵阵中全身而退,足见你武功不弱。更何况,你居然有这个狗胆在我耶律宗源的眼前偷梁换柱!”说到此,怒火中烧,“唰”的一声将皮鞭用力一拽,“啪”的一声向地上虚甩了一鞭。这牛皮鞭挥舞在空中时竟发出“嗡嗡”之声,显然份量十分沉重。继续道: “若你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招供了,杀了你,岂不是很无趣?”
      展昭并不答言,只抬眼向他看去。耶律宗源只觉两道凌厉的目光直射向自己,不知为何心中竟微微一颤。仔细向吊在自己面前的人打量过去——
      展昭前日盗骨之时所穿的夜行衣已被扒去,身上只剩一件素白里衣。右肩上的箭伤因为反复撕裂,所以迟迟未能结痂,随着不时的牵动还在渗出鲜血,将右胸的衣服殷的斑斑驳驳一片。由于当日在昊天楼运力太过,押解的途中又曾毒发一次,这次虽然有灵儿的黑水丸护身,毒性发作的并不如前两次那样猛烈,但此时也已经全身乏力,面色苍白。
      耶律宗源见他虽然伤痕累累,双臂被高高吊起,动弹不得,但全身上下却仍然隐隐透出一股不可侵犯之正气。又见他剑眉星目,面容俊美,双唇全无血色,只一双眼眸清澄若水、凛凛生威。竟看的耶律宗源一时浑然忘我,心道:“如此青年才俊,若能收在我的麾下,岂不美事?”
      想着,便开口说道:“本将军再问你一次,究竟是谁指示你们来闯昊天楼,盗取杨六郎骸骨的?你们和杨家到底是什么关系?逃走的那人又是什么人,将骸骨带往何处?你若能如实将这些说出来,我大辽乃广纳百川之国,不似宋主那般昏晕,心胸狭窄。本将军定奏请女主,不仅会赦免你之前的一干罪责,只要你有心归顺于我大辽,像你这等贤才,必能得任军中重职。我希望你好好的考虑清楚。”耶律宗源这一番话,说的倒的确十分诚恳。他身为辽国南院大王,战功累累,地位尊荣,今番可称得上是生平第一次对一个阶下囚如此诚恳的劝降。
      然而等了半晌,展昭仍然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耶律宗源被他默然而犀利的目光所伤,右臂运力,那沉重的牛皮鞭夹带着劲风直向着展昭胸前抽了过来。
      “啪”的一声巨响,直让四下几个日常行刑已惯的狱卒都不禁激灵了一下,只见展昭胸前的白衣随着皮鞭落下瞬间被撕破,一道尺余长的血痕赫然出现在淡蜜色的皮肤之上。
      要知道这鞭刑讲究的是一鞭落痕、两鞭皮开、三鞭肉绽、四鞭见骨,手段高明的行刑官应是每一鞭都能抽在同样的一道伤痕之上,每四鞭为一组,最终使得受刑人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伤及见骨。
      耶律宗源并不谙行刑之法,只是他力大无穷,手持这条粗黑的皮鞭,竟然一鞭见血。
      展昭咬着下唇,并不呻吟出声。
      “啪”,又是一鞭落下。
      耶律宗源很讨厌展昭以那种目光逼视自己,那目光让他非常的难受,仿佛被他多看一眼,就有一股莫名的热流涌上胸口,似有一种难以自抑的复杂感情爬上心头。他感到自己有一种奇怪的愿望,非常想要珍视面前这个人,因为他不像是一个凡尘俗子。但同时也因为如此不俗的一个人,用这种冷冷的、带着鄙视的目光盯着他,似乎在重复的告诉他这个人永远不能够为他所用,让他迫切的想要把这个人亲手摧毁掉。

      耶律宗源狠狠的挥动皮鞭,“啪”,神力到处,又是一条血痕。展昭的身体因为强忍剧烈的疼痛而颤抖,带动吊在他手腕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啪,啪”,紧接着又是两鞭。展昭倔强的性情在此时一览无余的展现在耶律宗源面前。嘴唇已经咬破,慢慢渗出了血珠,但无论耶律宗源怎样发狂的挥舞皮鞭重重抽打在他身上,他始终一声不吭,只以那种冰冷的目光紧紧逼视于他。而展昭越是如此,耶律宗源越发不能自抑,征服的欲望使他理智尽失,皮鞭越发又快又狠的落在展昭已经虚弱的身体上。
      残忍的鞭打持续了很久,一直到耶律宗源感到自己用力过度的右臂开始有了酸痛之感,才渐渐停了下来。此时展昭的身上已经鞭痕密布,白色的里衣早已撕扯的不像样子,鲜血不断从衣衫的破口中滴滴掉落。狱卒接过沾满血痕的皮鞭重新浸在水桶中,殷红的颜色立即在桶中蔓延开来。
      耶律宗源一步一步走到展昭的面前,猛的一把捏住他的下颚,用力之猛似乎恨不得立时将他的颚骨捏的粉碎。展昭直觉下颚被他捏的疼痛不堪,一股彪悍而粗重的异邦男子气息从面前这个相隔只数寸的男人身上扑面传来。耳中听见他如同暴怒的野兽低吼的声音:“不要再用你那双眼看着我....否则,你信不信我把你两个眼睛挖出来!”说罢,又向两旁的狱卒喝道:“把盐水给我拿来!”
      刑讯间的狱卒从没见过南院大王发如此大的脾气,都吓的簌簌发抖。闻听他一声喝令,急急忙忙便把准备好的一大盆浓盐水端了上来。
      耶律宗源一手仍然紧紧捏着展昭的下颚,另一手从盆里捧起一把盐水,便向展昭右肩上那个深深的箭伤按了下去。展昭难以自制的全身剧烈一抖,手上的铁链“哐啷”声大作。耶律宗源沾满盐水的手不停的在那个伤口上狠狠碾揉,再一次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愿不愿意归降我!”然而回答他的仍是那双令他发狂的眼睛。耶律宗源怒喝一声,从狱卒手中夺过铜盆,将一盆浓浓的盐水劈头盖脸的向展昭泼了过去。
      每一滴盐水渗入身体上数不清的血痕,都像是一把钝刀重新将伤口慢慢割裂的疼痛。展昭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呻吟出声,只觉周围的声音渐渐离自己远去,意识逐渐的模糊了起来。耶律宗源看着他逐渐失去焦距的双眼,只感到心头那股无名业火终于稍稍平息了下去。
      “哐啷啷”又几声铁链的轻响,只见展昭的身体向下一沉,虚弱的身体终于耐不住酷刑的折磨而昏死了过去。
      耶律宗源不再看他,回过头来向狱卒道:“先把他给我扔进水牢里面,让他好好的清醒清醒。本将军就偏不信,我降服不了他!带下去!”
      狱卒接令,便将陷入昏迷的展昭从铁链上解了下来。
      耶律宗源又再下令道:“把另外那个人给我带过来!一个是硬骨头,我倒要看看这些宋狗是不是个个都硬骨头。”
      耶律宗源为了避免这两人串供,故将展昭和杨宗保囚禁在不同的牢房里面。当杨宗保被从牢中押过来的时候,狱卒已经把展昭拖下去了。杨宗保一进到刑讯室里,就看到遍地飞溅的血滴,刚才吊着展昭的地方,地面上更是血迹斑斑,隐隐一条血线从那里一直延伸到门口。杨宗保一看便知这里刚刚动过大刑,心中一阵急怒,口不择言道:“辽寇!你把展护卫怎么样了!?”
      耶律宗源回头看着他,问道:“展护卫?”
      杨宗保话一出口便知失言,懊悔不已。但料想这些辽人还并不一定对宋朝的官爵称谓那样熟悉,只是怒骂道:“你要打要杀,冲着我一个人来,不要难为我的属下!他只是奉我的命令行事,不关他的事!”
      耶律宗源盯着他,冷冷的问道:“属下?本将军怎么觉得你倒像是他的属下呢?不要以为替你的主子挡罪,他就能逃得过本将军的眼睛。不过难为你一番忠心护主之心,我就先成全你。来人!把他也给我吊起来!”
      狱卒听令,七手八脚也将杨宗保双手拷入铁镣之中。

      话说白玉堂自那日脱困之后,带着杨延昭元帅的遗骨星夜兼程,赶往东京。他依旧不走官道,只抄近路,也不投宿客店,实在腹饥困倦难耐的时候,便啃一口干粮面饼,或靠着树干略微休息片刻,一心只发了疯般的赶路。
      而实际上他此时的身体也已经不支。展昭当日中毒是因为运功走火入魔,那毒在她师妹的体内已停留过一段时间,毒性稍有衰减。但白玉堂所服下的问情丹却是原封不动的丹药。按照当日灵儿所讲,问情丹的毒乃是慢性,不会在短时间内致人死命。而红色问情丹毒发作的期限正是半月左右,依服毒人自身的身体状况会稍有浮动。白玉堂体内的毒第一次发作,其实便是他们在辽境的客栈出发前往昊天楼之前,展昭嘱咐他“如若我有不支,一定以大局为重”的时候。那时候他突然疾步下楼,展昭只以为他是心中难过。实则是白玉堂突感胸腹之内有如刀绞,知道必是毒性发作,但不敢让展昭当面看到,是以强撑下楼。
      红色问情丹伤损的是气路,白玉堂这几日不眠不休的星夜兼程,体乏气虚,每日疲劳之时便嗽喘不止。
      这日行至一条河边,白玉堂正欲纵马过河,突然间觉得胸闷气窒,每吸一口气喉管里都有如刀割,又好像空气之中本身就有利刃,吸入胸中便似呛水般难受。欲屏息调适,却立即憋闷难忍,不得不马上张大口呼气。如此恶性循环,双手不自觉的用力抓住胸前衣服,白玉堂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肺里马上像要炸开,身体不由得从马背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白玉堂心中绝望的划过一个念头,眼前却立即浮现出展昭中箭之后身体向重重敌军中坠落下去的那一幕,只咬牙闭眼想道:“不可以死,现在绝对不可以死。我有任务在身,有对猫儿的承诺在身.....在把遗骨带回开封,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之前,绝不可以死..”
      想着,身上却使不出半分力气,胸中也似再吸不进半分空气,周遭的景物仿佛在慢慢的从自己眼前飘离开,天不怕地不怕、从不怕死的白玉堂,在此一时刻真的是怕了。
      “猫儿...我如果真的失约,千万不要怪我...”白玉堂在陷入昏晕的前一刻绝望的想道。

      “猫儿...”
      展昭只觉心中剧烈的一颤,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昏迷的时候始终陷在噩梦之中,见到白玉堂满身鲜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却是如常般灿烂耀人的笑容,开口唤着自己的名字。禁不住脱口而出喊道:
      “玉堂!”
      可四周除了铁链铮铮作响于自己的回声之外,哪还有别的声音?
      睁开眼睛,却好像看到自己胸前有水波荡漾。用力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展昭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置身于水牢之中,双手却被铁链吊在墙上。略微清醒之后,疼痛又慢慢的回到了身上,冰冷的水一直淹没到胸前,浸在水中的各处伤口传来钻心刺骨的痛,让他不禁皱眉低声呻吟出声。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男声毫无预警的响在不远处:
      “玉堂?是什么人?”
      展昭吃了一惊,猛然抬头,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坐在水牢上面的一张椅子上幽幽看着自己。正是南院大王耶律宗源。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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