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哀》京城一十二斋

2、赠她景年

　　万雾这几月难得清闲，当初她说一个月要看到景暗的能力，没想到不出两天他已运筹帷幄，一个月，揽烟阁收入多了几千万两银子。
　　万雾敬他是个人才，于是便将揽烟阁全权教给他，她自己则每个月去账房取了银子出去游历。
　　那日，她游历至一处梅林，被满园盛开的梅花吸引，她莫的想起来，这是她一千年前来到过的地方。龙锦山终年是雪，鲜少有人来此，脑海里忽然想起曾经有人说过，雪中的梅花最为好看，如果有机会，你替我看一看外面的梅花，是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暗香疏影，香远千里。
　　阿幽，你要记得，无论多漫长的时间，就算没有我在你身旁，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万雾忽的心前刺痛了一下，那是谁说过的话，又是谁在她梦里唤着阿幽，那么阿幽又是谁？她的心……为何会那么痛，像是被人拿着短刀，深浅不一的在心里捅着。万雾莫名红了眼眶，指尖的那滴泪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揽烟阁客满依旧，万雾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她用法术将水凝成一面镜子，摘下覆在面上的面具，那是一张清秀透白的面容，额间一朵盛艳的彼岸花，眼如水泊，清澈明亮，像是小鹿的眼，湿漉漉的惹人怜惜，她盯着自己满头的白发，失神起来。十万年间，她游历了大江南北，试图找回丢失的记忆。然而一无所获，终有一年，她来到了乾庸城，这里与她之前所去的地方皆不一样。
　　这里人人安居乐业，没有战争，一派祥和，于是她便在这里落了脚，用法术建立了揽烟阁，而这漫长了十万年的时光终究孤独。
　　十万年对于一个神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对于万雾，那是十万年每一天真实的岁月，她扮演过很多人间的角色，人间女帝，公主，官家小姐，农妇，少女，歌姬，每一次都是以悲剧收场，却也令她看尽这世间人心的凉薄。
　　“阁主，景公子说，请你去他那里，他与你有事相商。”
　　“知道了，你且去吧。”
　　万雾施法戴好面具，她恰巧也有事寻他。

　　万雾打开门，没想到景暗已经站在她的门外，惊的万雾不禁额呦了一声。
　　“景公子，下次有事找我请到楼下会客处等我，你这悄悄的站在我门外，本阁主可经不起你这一惊一乍的。”
　　“万姑娘，下次我会注意。”景暗礼貌的回道。
　　“说吧，什么事？”
　　景暗深深的看着万雾，良久轻浅一笑：“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
　　万雾听的一脸疑惑，看她，她有什么好看的，活了十万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想来看她。
　　“景公子。”万雾唤道。
　　“嗯。”
　　“听说过龙锦山吗？”
　　景暗眉头轻皱，略微想了想，最终摇头。
　　万雾展颜一笑，须臾间手里多了一株梅花：“前日我游历路经此地，见那里梅开盛艳，便寻了一株，想来你会喜欢，喏，送给你了。”万雾双手递给景暗。
　　景暗垂目，那双清澈的眼缓缓展开，眼里是无限的温柔。
　　见他许久不接，万雾不禁有些担忧忍不住问：“你……不喜欢吗，还是……我猜错了。”
　　只见那人缓缓的展开笑颜，接过那束梅，轻轻道：“不，我很喜欢。”
　　万雾开心的笑了起来，只不过景暗看不到。
　　“万雾，想不想出去走走？”
　　万雾看向景暗那双干净温和的眼睛，怔怔的点头。
　　景暗忽然牵起万雾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万雾被景暗带到了云霄之巅，他看着万雾，浅笑着。
　　“你原来会法术！”
　　“我没有说过我不会，况且你没有问过我。”
　　“那……银子被偷也是骗我的了？”
　　景暗温润道：“阁主聪慧无双，百龙之智。”那双眼里盛满笑意意，看的万雾失了神。
　　　 “说你究竟是谁，来我缆烟阁到底是何企图？”
　　“嗯，企图你。”景暗毫无意识道，神情坦然。
　　“企图我？你对我有什么企图，虽然我是有点钱，可……你看起来也不是很穷的样子。”
　　景暗缓缓垂目，望着万雾说，没有说话。
　　万雾困惑，但也没有了再追问的想法。
　　“到了。”
　　　景暗带着万雾从云端落下，那是一片湛蓝的水域，荷花开满了整片水域，在暗蓝的夜色下犹如仙境。
　　“几万年了，我从未见过这般盛景。”万雾感慨道。
　　景暗自万雾身后徐徐走到她身旁，望着面前的水域，轻轻道：“这里以前是魔族尊主的故居。”
　　“魔族尊主故居？”听说魔族在十万年前便消失在三界了，没想到竟然留下了故地。
　　“这满池的荷花是她用修为灌溉的，这里之所以至今不衰，是因为她用她的一魄在此处设立了结界。几万年了，我常来此地，为的不过是一睹这万年的盛景。”
　　“那……她为何要用她的一魄来维持这短暂的盛景？”
　　景暗转眼看向万雾，眼里的流光在夜色下突兀的绚烂，光彩夺目：“为了一个人。”他含笑说，语气里多了几份耐人寻味的苍凉。
　　万雾撇嘴：“那她一定是个傻子，居然会为一个人留下这满池的繁华。”
　　“任何事物它都有它生的命运，当然，也有它灭亡的轨迹，只不过，有些事物，终有例外。”
　　“你说的是眼前的这些荷花吗？”
　　　景暗看了一眼万雾，低沉地笑了，用法术变幻出无数光斑，像是星辰的粉末，缓缓飘荡在暗蓝色的夜空中。
　　“好美。”
　　“喜欢吗？”景暗矮下身，在万雾的耳旁轻轻说道，万雾转过头去，那一双清澈的眸就那样温润的望着自己，含着笑，眼里的是数不尽的风华。她从那双眼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自己，原来她在他的眼中是这个样子的。
　　万雾不禁心跳了一下，慌忙退开几步，指了指天，没头没脑的说道：“你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说着便转身向出走，刚走了几步，万雾便想起来，她不认识回去的路，怎么回？
　　“你是打算走回去吗？”
　　“我会法术的。”万雾转过身面对着景暗说道。
　　景暗低眉浅笑：“这里……是上古魔尊的故居，你的那点法术在这里根本没用。”
　　“本阁主活了几万年，什么事没见过，区区结界能耐我何？”
　　“不信你试试。”
　　被景暗这样一说，万雾没了底气，竟不敢冒然施法，怕在他面前丢了面子。
　　万雾清了清嗓子：“那……那便劳烦景公子带我一程。”
　　景暗笑而不语。

　　一眨眼，她们已经回到了揽烟阁，万雾稳了稳身形，对着跟在她身后的景暗道：“夜深了，景公子早点休息，本阁主日理万机，有些疲惫，便先安寝了。”讲完便施法瞬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景暗抬头望着万雾的房间，那双清澈的眸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浓浓郁郁的如同冬季的雾霭久久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