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哀》京城一十二斋

4、彻底封印

　　“你个老姑娘！”
　　万雾时常在想，十万年时光已过，她是不是太老了，不然猫姜蠢那只死猫睡觉的时候做梦都骂自己老。自打从北海发疯回来，猫姜蠢是愈发的不将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嘴里时常念叨着景暗。
　　她忍住掐死它的冲动，甩袖离开了房间，一时怒极，竟和进来的店小二撞了个满怀。
　　“我说，你是想谋害本阁主吗？”
　　店小二噗通一声立刻跪地抱住万雾的腿：“小的错了。”
　　　万雾懒得搭理径直往楼下走，谁知她走一步店小儿一路就抱着她的腿的滑了一路，万雾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提了提自己的衣摆。
　　　“我原谅你了。”
　　　“多谢阁主，多谢阁主。”
　　万雾不耐烦的盯着抱着自己腿的双手：“你可以松开了。”
　　　“哦⊙⊙！。”店小二这才悻悻的撒开手。

　　“呦，我竟不知这揽烟阁还藏有如此美人。”迎面来了一位光鲜艳丽，满脸猪油的公子哥。
　　说着上前便摸了一把万雾的手。
　　万雾嫌恶的抽回自己的手，假笑回道：“呦，我竟也不知这乾庸城竟会有此等庸脂俗粉，简直稀奇。”
　　“庸脂俗粉，你竟敢说本少爷是女子。”
　　那店小二见状，赶忙召唤了几名侍卫，万雾给了一个赞许的眼光，这次干的不错，连忙退到人群之后。
　　“我说了吗客观，是你自己说的。”万雾仗着人多，毫不客气的说道，真当她这揽烟阁是好进的。
　　那公子哥一看就是城里哪个官人的犊子，他出门竟带了三队侍卫。
　　“没关系，没关系，待到我捉了你看你在床上还像不像现在这般伶牙俐齿，都给本公子上。”
　　于是两波人马火拼起来，万雾则在旁气定闲神的瞧着，因这热闹，竟引得四阁三阁二阁楼下客人围观，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
　　“揽烟阁阁主也敢惹，这人是想女人想疯了！”
　　“谁说不是。”
　　“听说他可是丞相大人的独子。”
　　“位高权重，皇上也要退避三尺，给他几分薄面。”

　　只见那油头粉面的公子被挤到人堆里，痛苦哀嚎，万雾乐得自在，等到揽烟阁人马将人全部擒住，万雾才施施然的走到人前去。
　　“诸位，此人大闹我揽缆烟阁，虽罪不至死，但损失重大，本阁主可以不和你计较，但这上上下下破坏的楼阁门窗可是本尊自东霖运的万年楠木所制，今天不赔点银子休想离开！！！”
　　那公子哥鼻青脸肿，捂着自己的肚子：“我爹可是当朝丞相，你敢要我的银子。”

　　万雾一脚踹上他的肚皮：“蠢货，你以为丞相的手能伸到我揽烟阁，便是当今皇帝他也管不到，我这个地方可不是你的丞相府。”

　　揽烟阁乃万雾一手所建，乾庸城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兴衰它都屹立不倒，揽烟阁容括了世间所有奇珍异宝，建筑面积堪比皇宫，就说设立的珑月门，它正对北极星辰，琉璃瓦罐，听说入夜时候可以看到海市蜃楼。珑月门前挂着两只镶金的灯笼，进了珑月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颗千年老树，那老树的叶子像是金子，在阳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老树的枝叶延伸至空地东西的三层阁楼，抬眼望去，那树枝繁叶茂，竟将珑月门四角的天覆于其之下。更为可道的是那枝繁叶茂的树上挂着小小的灯盏，高树下有一凉亭，夏日便可在此处乘凉，经过珑月门约五十米便到了馨苑门，馨苑门可要比珑月门宏伟多了，用的是上等的白钟乳所建，通过馨苑门才可看到缆烟阁三字，缆烟阁的入口皆用复古镂空花雕所制，门外有两树四季花，格外雅致。
　　过了揽烟阁门那才是别有洞天，四方皆被湖水环绕，四方楼阁皆由回廊贯通，竟是水上楼阁，湖中央荷花肆意绽放，有几叶扁舟，闲来可泛舟可赏玩。
　　万雾费尽心思建立起揽烟阁，被如此之人这般糟践自然心疼她的银子。
　　“来人，把这油头油面的小子给我拖下去，等他老爹拿银子赎回去。”万雾悠悠说道，随后再看一眼跪在她脚底的那人，整理整理衣袖，冷哼一声，“一身秽气！”
　　揽烟阁被闹的纷纷扬扬，万雾一时难以收场，抓起店小二的小辫子问：“刚来的那个景暗呢？”
　　“回阁主，听说是有事外出了。”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万雾抬眼一瞧，吓了一跳，只见这水上四座楼阁每层皆爬满了人，目光皆盯着万雾一人。
　　万雾清了清嗓子，用此生她最大的声音道：“诸位不好意思，适才处理了些事务，待会本阁主便命人给诸位送上本店珍藏些年的梅花酿，还望诸位海涵，海涵。”
　　“听闻阁主仙姿卓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万雾闻言转过身去，只见一位翩翩少年朝她走了过来。
　　万雾摆出阁主的架子，斜眼细看了一眼来人：“来者何人呐？”
　　“在下玄明，阁主别来无恙。”
　　“敢问玄公子，你我初次见面，何来别来无恙？”
　　玄明浅淡一笑，而后面向众人：“诸位，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在下与阁主有事要商议，还请诸位通融，借阁主一用。”
　　人群中有人道：“既是阁主故友，我等也不便打扰，都回房吧，都回房吧。”

　　万雾被玄明带到一处安静的林子。
　　“说吧，找本阁主何事？”万雾对陌生人一向如此，况且还是这么一个登徒子，二话不说便用法术困住了她将她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听闻阁主聪慧无双，对人更是有些手段，只是不知阁主可否认识在下。”
　　“认识你？真是笑话，我堂堂揽烟阁阁主岂会与你这般登徒子厮混，又谈何认识。”万雾慷慨的回道。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万雾愕然，这……什么表情，一副悲痛的模样，就好像她欠了他什么似的。
　　“兄台，看你这样子应该有不少钱，胆大妄为闯我揽烟阁，现又私自绑我，你这欠我的何止一百两银子那么简单，不行，本阁主得好好算算你欠我的银子。”万雾万分苦恼的上上下下盯着玄明。
　　两万年来还没有一人这般盯着玄明看：“既然姑娘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这便送姑娘回去。”说完便施法放开了万雾。
　　万雾活动活动身子，勾起唇角，瞬间自玄明身上顺走了他的玉萧：“本阁主向来恩怨分明之人，你擒了我便用你这玉萧抵债吧，得罪了。”
　　“你！！！！！”
　　玄明懊恼，要找的人没找到，还将十万年前魔尊送的玉萧弄丢了，他可真是小看了这揽烟阁阁主。
　　万雾回到揽烟阁只见那猫姜蠢已经活蹦乱跳的爬了起来，还有那该死的千月姜居然还敢出现在她眼前。
　　“北海海君怎么有空来我这揽烟阁？”
　　“这不来找你赔罪了么。”千月姜扬起他那自认为可以迷倒万雾的唇，抓着万雾的衣摆怎么也不松开。
　　万雾扯了扯，千月姜抓得更紧。
　　“海君，你这可怜楚楚的模样拉着我，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本阁主不近人情似的。”
　　万雾嘴巴一向不饶人，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自然不会放过千月姜。
　　而万雾的手段千月姜早已领教过，不过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您的肚子里可装的下我整个北海，区区小事理应不足之处挂齿，不足挂齿。”
　　“北海君，你莫是别忘了我万雾的性子，几万年来谁要是得罪我，我必会睚眦必报，你这不仅让我丢尽了脸，还被这四海八荒嘲笑。你说，你是不是罪不可恕。”
　　“你的肚量如同我北海的面积，姑且放过我这小海君吧。”
　　“阁主，阁主！那丞相带兵来提他儿子了。”店小二连爬带滚的跑到万雾脚底下，顶着被打肿的脸，哭的泪流满面。
　　北海水君灵机一动：“小雾雾哪，此等小事不必劳烦你出手，待我前去会会这人间的官爷。”
　　“你是仙，人间之事你不便插手，正好最近几日，我的手有点痒，为这人间除个祸害也算是大功一件。”说着已经悠悠来到了揽烟阁门外。
　　那丞相带着一众人马将万雾团团围了起来，万雾冷哼，嘴角噙着笑，拿着折扇悠哉悠哉的晃着。
　　“马丞相……令公子之事想必你早有耳闻，在我揽烟阁放肆不吃点苦头怎么能行呢？”
　　“万阁主！你别忘了，我可是当朝丞相，拿我儿你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万雾“啪”的一声合上玉扇，那马丞相随即吓得倒退几步：“你……你……你要干什么。”
　　“马丞相，你可知本阁主的面上的具，发上的簪，身上的绸缎，颈上的贝壳，手腕的手镯，还有我这折扇皆是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万雾哀叹一声，盯着马丞相悠悠道：“这么跟你说吧，皇帝的国库加上他整座城都不抵我这一袭绸缎钱，你觉得本阁主会怕你区区一个民间丞相吗？纵你位高权重又如何？我揽烟阁建立之时，丞相你的祖上皆还未出生呢。”
　　“哼，我就不信，你有此等能耐，给我上！！！！”
　　这时，北海水君施术移动到那马丞相身后：“丞相，想不想去天上爽爽。”话落，只见那马丞相已经不见了踪影，遥远的天际仅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声音。
　　万雾扶额苦闷的看着北海水君：“你……太暴力了，对丞相应该温柔点。”
　　北海水君千月姜收回手凑前将那些士兵用同样的方法一个个踹上天，谁让他们欺负他的娘子，该！！！！！
　　“娘子，为夫做的如何？”
　　万雾无语的看了看他：“千月姜，你这么干是给玉帝找活做还是想累死阎王，或者你想揪着耳朵去玉帝面前认错？”

　　“我觉得的姜月兄做的合情合理，并无丝毫不妥。”
　　万雾抬眼，只见景暗捧着一把折扇晃悠悠的走过来，嘴角挂着一抹淡笑，浅浅的，眉目甚是清秀。
　　万雾低下眉去不作言语，是懊恼他那夜对自己的无礼亦是心中责怪他在北海的多管闲事。
　　“这位仁兄是？”
　　“在下景暗，揽烟阁新来的管事。”
　　“巧了，此次本君前来亦是想找我娘子混口饭吃。”
　　“娘子？”景暗疑惑了下，随即看了眼千月姜的眼神便心知肚明。
　　万雾不作解释，这称呼千月姜唤了十万年了，有时候忽然不唤万雾倒还有些不习惯。
　　景暗抿唇淡笑，神思隐晦不明，拱手作揖：“那景暗便恭喜您与万阁主了。”
　　“景暗兄客气，指不定日后还要你来我北海庆贺呢。”
　　万雾看着景暗，神情若有所思。
　　景暗正好抬眸，目光落向万雾：“万姑娘在想何事，如此望着在下。”
　　那双眼望着万雾时很认真，清澈明亮，万雾心跳了跳，平息了下呼吸，佯装自然说道：“无事，无事。”
　　夜里，乾庸城灯火阑珊，整条街明灯不灭，笼灯挂满了天际，人声鼎沸，揽烟阁宾客满堂。
　　揽烟阁四楼雅间，万雾独自一人坐于窗阁前，执杯饮酒，一弦弯月悬于空中，万雾猜想，估计这会儿月宫的嫦娥正抱着她的玉兔暗自伤神吧。想到此去，万雾忽然有了去月宫瞧瞧的欲望，捏诀腾云去了月宫。
　　月宫门外，仙气萦绕，万雾打了一哆嗦，这广寒宫何时变得这般冰冷。这玉树上的霜花都结了两层，进宫的玉桥倒还有些正常温度。
　　到了广寒宫，万雾将备好的酒用法术递至嫦娥面前。
　　“我揽烟阁自酿的酒，赠你两坛。”
　　“才两坛，万雾，你也太抠了，我们神仙的月供也就那么三两灵石，你不能多带点。”
　　“想喝，自己去我缆烟阁搬去。”
　　“你知道的，做神仙很没意思的，寂寞孤独没银子还没自由。”
　　千年前，嫦娥仙子下凡历劫，身无法术，在凡间被凡人调戏，万雾认出了她，便将她从歹徒手中救了下来，自那时起，嫦娥便总缠着万雾，说什么下次再历劫，万雾能认识她，能保护她。
　　遥想那都七万年前的事了，万雾要知道是这么个祸害精，估计当时便撒手离开了。
　　万雾坐到嫦娥面前，仔细看着嫦娥，这个被凡人话本书上描写的倾国倾城的女子如今依旧是那么美，只可惜……万雾她不是个男子，否则她必踏平广寒宫的宫门将这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带回宅。
　　“万雾我给你说，最近天庭发生了件大事，天界的一位战神私自下凡了。”
　　“你们天界的事我向来不感兴趣。”
　　“这位战神不是别人，正是两万年前同魔尊幽王一起封印了上古魔帝的景苍上神。”
　　“人间话本上听到过，不过……你告诉我这些对我有用吗？”
　　嫦娥挽起仙袖，趴至万雾耳边道：“景苍上神，那可是天界多少小仙子心目中的战神，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景苍上神还未婚配。”
　　“怎么，你红星鸾动了？”
　　“呸呸呸呸呸，我心里只有后羿，我是说你，你都十几万岁了，真打算如此孤身一人？”
　　万雾缓笑：“不然呢？”
　　“如今三界平和，不存在什么神魔相恋有违天条，也不存在什么神妖相恋如何，景苍你可以考虑考虑。”
　　“嫦娥仙子这红娘当的可甚是尽职尽责。”万雾转着酒杯悠悠道。
　　“我那是在担忧你，你何故如此挖苦于我。”
　　“酒也送了，想必这会子已经天明了，我该回去了，来日，你可随意去我揽烟阁闲坐品酒。”
　　“好吧，君不久留，本仙子也不便强留，临走前送你一样东西。”说着变幻出一只小木船，“此船可随意变幻，乃是我家后羿为我所造，天若晴可以为你遮去烈阳，若雨可以为你遮去密雨，此等宝物你收着不亏。”
　　“确实个好物件，那我便走了。”
　　话还未讲完，万雾已经来到了云端，留下嫦娥仙子一人大嚷。
　　“哎……我话还未讲完呢。”
　　万雾捏诀将那木船幻化成舟，入舫疲惫的靠于倚栏昏睡，仙云萦绕，天际暗蓝，星浸满天河，耳边除了时间的流逝声还有微微的细风声。
　　万雾忘了许多事情，心底的孤独始终都在，她想找回缺失的记忆，却一直无果。
　　忽然，船停滞了，万雾睁开眼，远处天际徐徐走来一男子，身着黑衣，相貌俊朗，发丝随意垂于脑后，发上的玉簪插的歪歪斜斜。
　　“老朋友，十万年未见，还记得我吗？”男子至于船上，站到万雾面前淡笑着说道。
　　“你是谁？”她该记得什么吗？万雾隐约感觉到这个人非仙非魔亦非妖，法力强大，非她所能对付。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既如此，那便忘记的一干二净吧。”那男子挥袖将万雾定住，妖魅而笑，指尖置于万雾眉心施法。
　　“你既不伤不灭，那我便封印你全部记忆，前世，今生，来世，你都不会想起那个人和我。”

　　万雾醒时躺在龙锦山的雪地间，睁开眼的时候她感觉心空空的，她缓慢的站了起来，望着龙锦山千亩里的梅林茫然无措。龙锦山终年是雪，如今下着雪缀染了千亩里的桃花，竟有些许萧条。
　　万雾头痛欲裂，心底的痛传遍周身，就连呼吸都透露着伤痛。脑海里始终有个模糊的影子，一袭白衣，金冠玉面，那人似乎站的很远很远，万雾想看清他的模样，却始终都很模糊，像一团雾凝聚的人形，风一吹便荡然无存。

　　“万雾。”梅树下似乎有人唤起她的名字，万雾抬眼望去，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景……”万雾忽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他到底是谁，为何她会身处龙锦山：“你是谁，为何会知晓我的名字？”
　　景暗看着万雾，冰冷的手放在她的耳旁。
　　“我叫景暗，你揽烟阁的掌柜，这下记住了。”
　　“景……暗……”万雾缓缓唤着苍霄的名字，茫然的看着他，随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