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淡淡》夕熙

28、28

　　福康安在山下放炮，带着服饰整齐的总督府亲兵检阅，并没有吓到雷衡，却是让雷衡见识到了底下这个新晋年轻将军的决心，清廷有这样肯战之人，难道当真是气数未尽？
　　他山上好几千人，还有裹挟上山的商贾民夫七八百人，山底下那两棚兵根本挡不住他们，可是他们冲下山去能到哪里安身，才是他这几日犹豫辗转的关键。原来还不断派人周围的土匪联络，可是如今福康安堵在山下，摆出一副野战决战的架势来，又有谁敢来接应，只得先突了出去再做计较，西边野狼峪的张龙是赵二熊的拜把子兄弟，当是最优先的选择。
　　福康安示威更是让他觉得不能和官军在平原之处纠结，必须冲开围堵，攻下云北县城再壮声势，并在官军拦截之前往西进入大山，投奔野狼峪的张龙再做计较。
　　决心一下，当即付诸行动，当下将人编伍，升坛作法，各自饮了护身的符水，气势汹汹往山下冲去。雷衡在山顶眺望，只见福康安在下山必经之路上设了层层阻截，但是自己这边毕竟是人多势众，水桶粗的巨木被几十人抬着，借着山势急冲而下，只一下就将福康安的第一道土墙冲塌，后面的人群头上裹扎着赤红的头巾，蜂拥一般急冲下去，眼看就要到第二道土墙之前，突然前方之人惨叫着倒了一片，大声嚎叫着，“娘啊，地上有刺，后面人收脚不及急冲上来，顿时将前面的人压倒，惨叫声不绝于耳，顿时叫那些只是一股子邪气鼓舞起来的教徒萎了气势，随即福康安设在路边的弓箭手，连珠似的密集箭雨又下，教众再抵挡不住，又蜂一样的退了回去。
　　福康安刚松了口气，让前方的兵士准备收拾被冲跨了的工事，又听山上一声呐喊，人群如红云压顶一般急冲而下，那些修缮工事的兵士躲避不及，几乎是立即就被搅进人群之中顿时失去了踪影。眼看那些教众这回横拖着巨木在铺了木钉的山路上，顿时将竖起的木钉压断，直冲到最后一堵土墙面前。
　　那些绿营军哪里见过这样的威势已是吓得呆了，只听福康安怒喝道，“放箭！桐油，硝粉，给我烧死他们！”
　　胆子大的才晃过神来，颤颤巍巍地拿起桐油罐子远远扔了过去，随即有人将火箭射出，顿时将那山路上烧起火来。桐油燃力其实不强，山路上都是石块也没有什么可烧之物，只是溅在人身上烧得十分惨烈可怖，人不立死，只是翻滚蹦跳，惨声不绝，当即吓住了不少疯狂之人。这边福康安已是端起一只马铳，率先跳出去，“亲卫跟我，杀上山去。”
　　众人只觉得他疯了，那些亲兵是受尹继善严命须得听从这贵公子将军指挥并保护其安全的,只得硬着头皮往上冲。
　　其实山上的教众也是心虚 ，官军杀上，也就没有一丝的硬气再冲，一触之下顿时败退回山上。
　　福康安自然是不敢再追，整顿队伍，赶紧回营。心里也是道侥幸，这一仗下来，到是瞧出敌人的虚弱浮躁，等闲这几日都不会再敢动弹，也就安心等这援军过来。果然第二天就见魏庆的兵马来到，带头的居然是素素的父亲，他只觉得难过，这七八日来当真是一点素素的音训也无。云北城中找遍，不见她踪迹，九灵也说未见副钦差的车驾。他忧心如焚，多尔济也是大惊失色，讷然不知如何是好。
　　福康安心中清楚，无论是钱度还是小6子都是精明能干的，只要未死这几日总会找到自己这里，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被贼人裹胁上山。如今攻山在即，哪怕就是正钦差在山上也是不能改变，更何况这依旧是自己的猜测，压根不能确实，多尔济仗没有打过多少。这大大小小的剿匪却是多次了，自然是知道规矩，心下黯然，竟是整个人都恍惚了下去。
　　再过一日尹继善的援军到，还有一门红衣大炮，山后包围的官军也已经聚拢，山上教匪已是插翅难逃，福再不能犹豫，最后一次喊话，就要攻山。

　　福康安猜得不错，云素和钱度确实被裹挟上了山，原本雷衡的计划中并没有这一部分，却是赵二熊的计划。如今战乱初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开打，城里都是饿死的人，春季一到说不定要传瘟，也许等不到春季，城里饿疯了的难民砸了这座城也说不定，家里有点底子的人就想着将家眷迁到兰州等地去。所以借着动乱，很是劫掠了一番城里并路上的富户。钱度是副钦差，车马自然有一番气派，自然是逃不过的，第一日里就被掠到了山上。
　　小六子虽然身上有些功夫，无奈身边都是无用的人，只得匆匆扒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云素裹住，弯腰缩脑地躲进了人群之中，那伙子土匪只管抓人倒也没顾得上细看，就把他们推搡成一群带了上山，一张大红告示贴在城门口，要人就带银子上山。
　　几个人到了山上，小六子路上拾了件破袄子正要穿上，却听云素小声开口，“你的衣服穿回去，这袄子给我。”
　　心里一动，赶紧脱了下来，让钱度遮挡了与她换了，又看见她偷偷将头脸上都涂了泥巴，原本上路前编的辫子从头上放下来，用一条脏毛巾包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祷告，倒是听天由命的样子，不由得叹息。这个丫头怎么命这样苦？要是能瞒得过那些土匪还好，若是一旦被发现，就她那张小脸，非被……，低头又想木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是活是死，他跟着福康安也算是刀山火海，枪林弹雨里滚过的人，却是从没有这样心焦。